冬风清寒袭人,水云宫中不胜娇羞的花落了大半,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是纯白的纱衣,为水云宫笼罩上一层白雾,而泥中展露新芽的飞燕草,吐露着芬芳。
御医踏着白雪而来,见了这满地的飞燕草。
妃位以上宫嫔每月由太医院派遣一位御医,前来请一次平安脉,今日来为胡蝶请平安脉的是何太医。
苑外飞燕草像是雨后的春笋,一株株的从洁白的棉絮中冒出了头,细细的一根枝,上面丛丛簇簇的绽放着朵朵飞燕花。
风轻轻地吹过,卷起满地落雪,像是棉花一样纷繁,飞燕草蓝色的花瓣随着风轻轻颤动,像是一只只即将要展翅高飞的燕子,当真是花比燕子,不辜负飞燕草的盛名。
何太医掀开珠帘与胡蝶请安之时,清新的飞燕草花香也随之传来。
小喜子搬来屏风挡住两人视线,欢姑姑把丝线系在胡蝶手腕上,再把另一头交给何太医。
何太医跪在下首仔细听脉,厢房一片寂静,只有偶尔轻柔的风儿带来飞燕草的花香,方才让人觉察到时间正在悄然流逝。
约莫一刻钟过去了,何太医小心的问了边上的欢姑姑几句:“请问姑姑,娘娘最近胃口是否有些不好?”。
欢姑姑点了点头:“最近娘娘用膳是用得少了些”。
何太医每次前来都是象征的说几句,今儿竟然问起话来,欢姑姑有些紧张,而一旁的思思紧紧的拽着皓腕上用飞燕草编织成的蓝色绳镯,把漂亮的绳镯弄得有些皱了。
胡蝶似乎有些累了,把玩着玉指上的一只翡翠玲珑戒指,慵懒的倚靠在软塌上,像是冬日里躲在暖炉旁边的猫,神色迷离,似乎有些困倦。
风似乎大了一些,有零碎的飞燕草的花瓣稀稀疏疏的落在窗台之上,一片片,小小的,蓝色的,轻盈得像一片羽毛,徐徐落下的瞬间仿佛担心惊扰了别人的美梦。
何太医接着问道:“那娘娘是不是不太爱动,总窝在房间里?”。
这让欢姑姑如何好说,这大冬天的不呆在房间里,难不成让自家娘娘出去吹冷风,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
飞燕草蓝色的花瓣自在飘飞,随着风儿落在了胡蝶的脚下,有些调皮的,竟恰巧落在了胡蝶的掌心。
玉掌接着蓝色淡雅的花瓣,就像是在梦中一样轻柔,胡蝶微微看了何太医一眼,等着、听着、思量着……
屏风外的何太医忽然跪下:“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已怀有龙嗣一月有余”。
欢姑姑众人闻言大喜过望:“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飞燕草蓝色的花瓣柔柔飘落,佳人如玉,飞燕萋萋,铜炉檀香萦绕,就像是夕阳落下般充满着诗情画意,而跪在下首的何太医却觉得莫名的寒冷。
胡蝶面无喜色,反倒是一挑眉问道:“何太医可确定了,事关皇上龙嗣,可别诊错了”。
何太医满脸喜色:“娘娘多虑了,这怎么能诊错呢?娘娘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稍稍用力即如玉珠滚盘,正是喜脉之相”。
胡蝶纤纤玉指间掐捏着刚刚误入掌心的飞燕草花瓣,娇艳的花瓣被盈润的指甲掐出了蓝色的花液、滴滴落在掌心成了冰蓝色的霜露。
胡蝶问了一句:“为了本宫没有任何怀有子嗣的感觉?”。
何太医一抹额头上的汗解释道:“娘娘有孕时日尚浅才会如此,等再过些日子,就会出现害喜的症状,三月肚子会显怀,十月皇嗣呱呱坠地”。
胡蝶轻轻靠在软枕上:“那就承何太医贵言了”。
胡蝶慵懒的倚靠在软枕上,掌心滴滴飞燕草的花露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淡香,已结成冰晶的蓝色飞燕草花露落在地上,因为是蜀绣的绒毛软毯,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
欢姑姑在一旁关切的问道:“娘娘身子较弱,不知这腹中皇嗣情况如何?”。
何太医再次细细诊脉:“脉象有力,但还需要按时服用安胎药”。
胡蝶点点头:“此事有劳何太医了”。
再低头,那一颗落在软毯上的飞燕草花露已悄然融化,只在锦绣毯子上留下一个蓝色的小水珠点儿,很快连仅剩的盈润的水珠儿都消失不见了。
欢姑姑从胡蝶手中接过一个嵌红宝石累丝金手镯,何太医一看,眼前闪过一丝顾虑,不敢伸手去接:“此乃臣分内之事,得不得娘娘如此赏赐”。
胡蝶向着欢姑姑使了一个眼色,欢姑姑会意上前一步:“这可是大喜的事儿,娘娘赏赐,您就拿着吧!”。
蓝色的燕子在枝头肆意的舒展着柔软的腰肢,斑斑驳驳的蓝色映照在橘色的琉璃小窗上,鲛云纱制成的帘子上有着燕子一般的幻影。
屏风后如清泉般的声音传来:“何太医,本宫有孕一事先不要说出去,本宫想亲自跟万岁爷说,给万岁爷一个惊喜”。
何太医不曾想到胡蝶打得竟是这个主意,有些迟疑地说道:“龙胎可是大事,臣不敢欺瞒”。
欢姑姑把金镯子塞到何太医手中:“这件事麻烦您了,只不过是几日而已,就当是安娘娘的心”。
何太医思索了一会儿:“既然娘娘如此吩咐,臣自当听从”。
何太医最后收下了镯子,胡蝶让人退了出去。
厢房的门悄悄打开,胡蝶看着屏风外花影闪烁,就像是春天来临,一只只蓝色的燕子飞入堂前,但那只是一株株被思思安放在厢房中的飞燕草,而这幽幽深宫的春天,迟迟不来。
何太医离开后,为表喜庆,胡蝶每人赏了十两银子,留下欢姑姑和小喜子有事吩咐:“你们两个最近看紧些,此事必有蹊跷,若是发现什么行踪鬼祟之人记得来禀报”。
欢姑姑自然是知晓这皇宫的孩子难活下来,点点头回到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保护好娘娘和小主子的”。
胡蝶交代一句:“在太医院取回来的安胎药,放在厨房处,我要看看这水云宫到底有谁是他宫奸细,小喜子负责在暗处盯着,如果有发现就来告知与我,切勿打草惊蛇”。
小喜子点头应下:“小喜子明白,绝对不会坏了娘娘大事”。
胡蝶借口累了,让两人退下,欢姑姑和小喜子抓紧时间安排一切。
入夜微凉,宛如清水一般的月色向水云宫倾倒,一株株飞燕草迎风飞舞,伴着清幽的雪,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