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梅宴结束后,众妃缓缓散开。
入夜后的梅花,不如白日映衬着白雪的时候好看。
褐色的枝条没有一丝苍翠,只有落在上面来不及融化的白雪,一朵朵小巧玲珑的梅花就宛如精灵一般落在枝头上,那些轻柔的花瓣,随着风雪隐没在白雪皑皑中。
众妃皆散,展常在还在暗自高兴,自己不曾想到此次宴会自己竟会升了一阶。
展常在身后绿梅婉转,在光影流转的宫灯下肆意绽放着美丽的身姿,细小的花瓣层层叠叠,团簇成一朵娇小玲珑的梅花。
众人看着喜出望外的展常在都有些无语,只觉得这人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被蝶妃算计竟还如此高兴。
展常在虽说才情过人,容貌亦是绝色,婉转笑盈间宛如红梅一般绽放在苍茫白雪间,殷红的梅娇艳欲滴,一如现在的展常在。
众妃见了心中直摇头,不知道是展常在如此好骗,还是胡蝶手段高明。
经此一事,众妃也就知晓这蝶妃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悦华园是月夫人回邀月宫必经的院子,现在虽然是寒冬,悦华园的银柳却是极为漂亮的。
银白色的柳条随着寒冷的风飘摇,柔柔弱弱的迎着冬风飞舞,片片细长的银叶在月华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随着风在舞蹈,像是仙子银月色的朦胧纱衣。
月夫人扶着贴身宫女红玉的手缓缓向邀月宫走去。
皎洁的月把清辉的光芒洒向大地,落在地上的白雪洒上了一层银色的粉末,与一株株在风中起舞的银柳相互辉映,白雪落满银辉,银月交织着皎洁。
红玉扶着月夫人一走去,却无心欣赏悦华园的风景,瞧着红玉欲言又止的模样,月夫人问道:“你可是有话要问?”。
悦华园里银柳依依,银色的柳叶从棕褐色的枝条中抽出,白雪落在柳条上让人看不真切,只有当风轻轻吹过,落雪纷飞,像是翩翩起舞的银蝶,方才知晓刚刚在指头上的是落雪。
红玉是月夫人从娘家带入宫里来的,平素颇得主子喜爱,故也不避讳:“奴婢不解,这展常在在赏梅宴上处处与蝶妃作对,为何这蝶妃还求皇上升了展常在为才人,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添堵吗?”。
月夫人冷笑一声:“这蝶妃才没有那么笨,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她怕是早就看出是展常在是本宫的人,而此举恰恰是毁了展卿婷”。
红玉百思不得其解:“奴婢愚钝,还是不明白娘娘话中之意”。
月夫人说道:“这蝶妃说了,展卿婷才学过人,最适合才人之位,言下之意就是其他位置都不适合,这展卿婷若无奇遇,此生怕是要耗死在这才人之位上了,一个不受宠的从六品才人,想在这幽幽深宫中安身立命,无异于痴人说梦。这蝶妃兵不血刃,真是好算计啊!”。
红玉亦知晓自家主子吃了蝶妃的暗亏,不知晓该如何接话。
繁丝茂缕随风轻轻飘摇,那轻柔的银色柳叶,那朦胧的朵朵雪花,交织在悦华园的空中,绣出一副银雕玉琢的锦绣山河图。
月夫人悠悠地说道:“可惜这展卿婷了,这般愚蠢而又听话的棋子,在这宫里可不好找啊!”。
落雪有些深了,两人走路间留下两双脚印,长长的裙摆在松绒的雪中留下稀疏的两行印记,那檀雕金丝镶嵌的绣花鞋子上落满了余雪。
红玉扶着月夫人的手,小心地往前走去:“娘娘心安,折了展常在,还会有其他人的,来日方长,无需急于一时,这蝶妃终会败在娘娘手中”。
月夫人忽然觉得困倦,这个幽幽深宫之中已经有太多的宫妃因为争斗而失去性命,月夫人不想做其中一个,但是既然选择不甘于命,就随时准备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银柳依依,看尽着幽幽深宫的盛衰荣宠,今日是这位妃子,明日是那位夫人,月夫人只觉得飘飞的银柳带着月色的刺眼。
月夫人微微失神:“红玉,我忽然有些害怕,我本以为只是一个稍有姿色的青楼女子,不足为惧,但这蝶妃的手段和心机让我感觉到威胁,她现在就像是我心头一根利刺,若不尽快拔除,我定会寝食难安”。
红玉愕然,自家主子自从进宫,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从没有试过这般模样。
秋日的挂果还留在银柳的枝头,拇指般大小的一个,就这么瘦瘦瘪瘪的挂在那儿,被落雪一点点的抽干了水分,直留下那么小小的一个,被纷飞的落雪覆盖,就一点儿痕迹都不剩下了。
枝头的银柳果像极了深宫的女子,被皇上宠幸的时候就是春季,被皇上遗忘了,就像是挂在枝头的银柳果,被白雪覆盖无人知,落在泥地里,也无人知晓。
红玉小声安慰道:“娘娘,多少危险咱们都挺过来了,这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不过小小一个蝶妃,若娘娘让她死,总会有办法的”。
月夫人摇摇头:“若非已然势成水火,我当真不愿意在招惹此人”。
红玉不曾想到自家娘娘如此忌惮蝶妃,小声说道:“那我们就此收手,坐山观虎斗如何?现下想要蝶妃命的人多得是,咱们就在边上看着她们斗个你死我活,若是时机成熟,在蝶妃身后再补上一刀,正好就此解决此心头大患,若是蝶妃安然无恙,也算不到娘娘头上”。
雪落得大一些,纷纷繁繁的,梅花开了,银柳被鹅毛般的大雪隐没,很快见不到踪迹,只有偶尔“啪”的一声,银柳果滚落的瞬间,依稀可见落果的来路。
月夫人眉间忧色是如何都掩盖不住:“这倒是一个主意,只是不知晓现下收手还来不来得及,本宫可是刚刚算计过她”。
红玉说道:“这宫里不是你算计我,就是我算计你,何况蝶妃未必知晓这展常在是娘娘的人”。
月夫人交代红玉:“以后我们邀月宫的人尽量避开蝶妃的人,她风头正盛,一个蝶妃若是小心防范还不足为惧,怕就怕问题出在万岁爷那儿”。
红玉说道:“万岁爷向来不插手后宫之事,奴婢认为只要我们注意蝶妃即可”。
月夫人眉头紧锁:“今日,万岁爷可是默认了蝶妃的行为”。
邀月宫到了,两人齐齐收了声,雪越发大了,大概今夜会有很多人睡不着,或许是因为落雪的寒冷,或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