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档案是崔峻岭要求的,人家盛情送来,就算他已经改了主意,也只得接过来装样子看上一看,才不失礼。然后他一言不发地合上档案,随手放在身侧。
倘若布祈能够一直保持第一剑的水准,吴山贤少不得要故意当着许舟渝与雷烁的面,向崔峻岭讨要几句评价。但看布祈后面的表现,若是对战崇魂派的步沉龙,胜负尚且难料,他也只得缄默不言。
吴山贤要说失望,也是有的。今日一见,布祈的“敬魂十秀”之首,依然是实至名归。可若是比照吴山贤心目中对“九龙翔天”的期许,还是存在较大的落差。
吴山贤宽慰自己道:“也许他还需要一些时间……”至少,他刺出过那一剑。
只是吴山贤并不知道,布祈的那一剑,也不过是他对另一人的身影两年多来持之以恒的捕捉而已。
诚如步沉龙所说,崇魂派与尊魂帮确实只想借着炮灰之手,用车轮战来解决布祈。只是步沉龙所谓的“炮灰”,也无一是泛泛之辈。
布祈拼尽了全力,也只击败了三名对手。他出人意料地甚至动用了三尊战魂。这些参加预选赛的少年们,得门派赏赐,一般也就拥有两尊战魂,可是他家境富裕,所以还可以再多一尊战魂来填满全部三座魂龛。
但在面对第四名对手,崇魂派的乔江时,他终于是真力耗尽,有心无力,败下阵来。
布祈的身上有多处挂彩,都是比斗中在所难免的负伤,累积下来也有较重的伤势。
当乔江上擂台,占尽优势后,许舟渝隐密地向擂台下崇魂派区域的方向做了个手势,于是某条讯息辗转传递到乔江那里。乔江的出手就表现得比较克制,并没有如先前上演过许多次的那样趁势残虐。
最后,乔江问道:“你认不认输?”
布祈咬牙切齿地怒视着乔江,自觉败得十分窝囊。
他想要一场王正那样的轰轰烈烈的比赛,想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纵然败,纵然死,他也甘愿。但是步沉龙不给他,崇魂派和尊魂帮也不给他。
布祈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歪咧着嘴,做出大人的狠厉模样,深吸一口气,大声地狠狠道:“老子……”
才刚说出两字,观战台飘来吴山贤冷冷的话语:“他认输。”简单的三个字包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布祈不敢置信地向观战台上望去,吴山贤正冷冷地注视着他。布祈猛地像泄了气的皮球,双肩都垮了下来,垂着头定定地向擂台边走去。
跳下擂台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旁边伸来一只胳膊将他稳稳扶住。
布祈有气无力地向纪彬道个谢,由他搀扶着向顾先生处走去。
吴山贤黯然看着布祈的背影,这句话他不得不发。他心中已经认定,布祈就是那名修炼时引发了“九龙翔天”异象的弟子,他不容许布祈有丝毫闪失!
东野鬼之前跟着王正来到中央广场一侧的顾先生处时,顾先生和他的徒弟们只看了他一眼,便不理会,麻利地撕开王正的衣物,替他止血疗伤。东野鬼咬着牙,静静地看着。
好在王正虽然伤势严重,主要还是流血过多,他全身遍布剑伤,万幸的是都未伤及内脏,最严重的就是大腿处的贯穿伤。步沉龙的那一剑,将他的大腿骨一并刺断。
顾先生等人替他包扎伤口时,王正幽幽地醒转过来,全身都在火辣辣地疼痛,但他一声不吭,遥望擂台之上,眼神还有些涣散。
东野鬼凑到王正耳边,低语道:“阿正,我已经决定了,我要上擂台去!”
王正猛然一惊,一把握住东野鬼的手臂,力量之大,挣得手臂上裹好的伤口又裂了开来,鲜血浸透了绷带。
顾先生怒极,骂道:“你干什么?”气鼓鼓地又替他重新包扎。
东野鬼语气坚定地继续低语道:“阿正,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听你的,你阻止不了我。我一定要上擂台去,——替你报仇!”
王正凝视东野鬼片刻,眼神渐渐缓和,苍白的脸上忽地绽开一个笑容,柔声道:“阿鬼,我不劝你。那个舞台,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全身伤处都处理停当,大腿的断骨也用木板固定,顾先生一挥手,几名弟子抬着担架过来,要将王正送回针石堂静养。
王正执意不走,恳求道:“几位师兄辛苦了。我身为敬魂门预选赛的上场弟子,挂念比赛的结果,想在此观看完这场擂台赛。几位师兄,便让我在这里再观会儿战吧!”
那几名弟子在下面观战,早对王正心生敬意,听他如此恳求,一时踌躇不前。
顾先生叹了一口气,道:“就让他在这里多待会儿吧!反正伤处全都处理过了,死不了!”
王正坐在地上,东野鬼先扶着王正的身体,那几名弟子简易地做个支架,置于王正背后,垫上一床被褥,使他能够靠着舒服一些。饶是如此,靠上之时,触及伤口,王正又痛得冷汗直冒,仍然强忍着一声不吭。
东野鬼眼望擂台之上布祈的对战,装作没有看见,暗暗却将牙关咬得紧紧。
吴山贤一句“他认输”宣告布祈的赛事结束,纪彬搀扶着布祈向顾先生处走来时,东野鬼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扶着布祈,道:“纪师兄,我来吧。”纪彬微感诧异,点了点头,将布祈交给东野鬼,转身回走。
布祈想不到东野鬼这时突然跳出来献殷勤,加上刚刚战败,模样狼狈,却由东野鬼来搀扶,大感丢脸,心中一阵烦躁,勃然怒道:“你来干什么?滚开!”
东野鬼不理他,低声道:“马上就该布祝登擂台,他是敬魂门的最后一人了,你素来不是一直挺关心爱护他的吗?你不担心他上擂台后出什么意外?你主动要求先于他登擂,你想尽最大可能保护他,你暗暗想着若是你能扛下所有对手的话,他也就不需要去擂台上冒险了……即使你自己也知道那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