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林君卿一进门就对着正在悠然喝茶的司长行了个端端正正的揖礼。
“嗯。”司长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乌青,冷冷道,“看来是我昨天对你训练的太少了,晚上竟还有时间熬夜。”
“呃……回大人,学生昨夜反复练习着大人所教的礼仪,所以今天才有点疲惫。”
“呵,”司长听着林君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半夜去后花园练习礼仪,那倒真是辛苦你了。”
“大人过誉。”她一副没听出其中讽刺之意的样子。
听雪阁和念卿阁本就只有一墙之隔,再者,她那麻烦娘一大早弄出那么大动静,司长能不知道才怪。
“吱呀——”门被推开。
“练习礼仪之余还不忘去给我请安,吾儿可真孝顺。”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林君卿背后响起,她的头皮顿时发麻,扯出了个笑容,转身行了个礼。
“父亲早。”
看着门口背光、身着白衣的修长身影。
司长平静的脸上闪过几种不自然的神色。定定看着那恍若隔世的面孔,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微不可查叹了口气。
“名大人。”
名弦对着他点点头算是回应,缓缓踱步走过林君卿,在司长身侧坐下,给自己沏了杯茶。
“林青黛今早遣人来墨楼询问你昨夜是否来过。”
林青黛?
想必就是那麻烦娘的名字了,林君卿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次真是大意了,也不想想名弦有什么理由会去帮一个自己不喜的儿子呢。
林君卿还在想怎么解释,名弦抿了口茶水淡淡道。
“昨夜你来请安时,我便说过,我讨厌看见林青黛和她院里的下人,你竟是忘了么。”
恩……
恩?
恩?!
哈?林君卿瞪大了眼睛,昨晚?请安?他……他这算是帮了自己吗?
“儿子一时糊涂,竟忘了父亲如此重要的话,请父亲责罚。”她马上反应过来,配合着名弦的话。
看着林君卿面不改色地上前请罪,名弦的指骨在漆木红桌上敲了敲。
“过来。”
林君卿只得乖乖上前。
“手。”
她伸出手臂,名弦将她的袖口提上,将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搭上去给她把脉。
这是干什么?林君卿内心疑惑不解,表面却平静地看着名弦不显喜怒的脸。
脉象平稳稍显虚浮,脉搏跳动虽有缓和但还是略微急促,加上林君卿额头上隐隐的细汗,不难看出她刚运动过。
“你给他开过药了?”名弦淡淡开口,转头看向身旁的司长。
“是,只是一些调理的药材。”司长苦笑,才吃了一天的药就被他看出来了,果然。
不愧为当年的无弦公子。
“还不算笨,”名弦收回手,“知道自己底子弱。”
嗯?说我?林君卿眨眨眼,难道自己锻炼的事他还能从脉象上看出来?牛逼了,不知道池子和他比医术如何。
“伺候笔墨,”一旁的小厮忙取了纸笔给名弦。
半柱香后。
林君卿看着手中纸上的内容挑了挑眼角。
每日绕着院子跑十圈、舞剑三炷香、习操……
这……他是要让自己锻炼?
“呃……父亲,”林君卿看向主位上的人,“这舞剑和习操……儿子不会啊。”
“我知道,”名弦起身,走向门口,“明天卯时,来墨楼。”
“是。”
“你也来。”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司长的。
“……是。”
林君卿低下头时余光正好瞥到,司长抽搐的嘴角。
目送名弦离开,林君卿一脸好奇地转头看向司长:“大人,您和家父……”
司长还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就是我和你这样的关系。”
“呃……是。”
能教出这么变态的人,看来自己那便宜爹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你还有事吗?没事就走吧。”司长看着像是十分疲惫般揉了揉太阳穴。
“啊?”林君卿眨眨眼,“不上课吗?”
“该教的名大人自然会教你,”司长挥手示意小厮将茶水撤了。
“哦,是,学生告退。”
看着林君卿那和名弦相似的背影,司长的眉毛挑了挑。
啧,他感觉在名弦的面前自己清冷的形象绝对绷不住了。
回院子给阿离上了药,林君卿向林丞相以学习之由,得到了自由出入藏书阁的许可后,一下午都窝在屋子里翻阅房中的书和典籍。
她当务之急是要更加细致地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和人文。
吃过晚膳,林君卿就早早睡了,毕竟明天一早就得去墨楼,她可不想给名弦留下个懒惰无用的印象。
好歹是一个愿帮自己的人,虽然不知道是出自何种目的。
她可不会相信是出于迟来了十五年的父爱。
第二天,天还朦朦亮,林君卿早已跑完步,沐浴换了身衣服。
到了墨楼,她发现名弦和司长早已在园中喝茶。
上次只是趁着月色远远看到了墨楼的大概轮廓,如今早上来这再看,林君卿不禁感叹。
虽然从外面看十分凄凉简朴,但看里面的竹林幽径,小桥流水。加上早晨朦朦的雾气,恍如置身于仙境。
看着二人不语只是喝茶,林君卿眼角抽了抽,每次看到他们,不是在喝茶就是在吃饭,难道美男的爱好都一样这般无趣?
“父亲、大人,早。”
“嗯。”
“名晨,带他进去换身衣服。”名弦看着林君卿的一身长袍微微皱眉,吩咐着站在一旁的男人。
“是,大人。”
林君卿闻言大喜,她正愁这衣服的事呢,忙跟上名晨进了侧屋。
不过,林君卿不动声色四处打量着,这墨楼好像只有这个叫名晨的侍从和名弦,竟然没有一个下人。
“大公子就穿这身吧,”名晨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她以前在武侠剧里看到过的黑色束袖长袍。
衣袍十分宽松,有点像日本的狩衣,上面绣着暗底的翠竹,袖口用暗红色的绸子绑住,如此运动时便不会造成不便了。
“名晨?”林君卿接过衣服,“呃,墨楼里没有其他下人吗?”
刚想转身出去,名晨就林君卿被叫住,他转过身笑着:“回大公子,名公子本就不喜人多,加上这相府的下人个个是顶爱见风使舵,那就更用不得了。”
“也是,”林君卿点点头,抬眼笑着,“谢了。”
“公子客气。”名晨出去关上了门。
这名晨也不像名弦一般冷淡嘛,林君卿挑挑眉,难道,只有帅哥的脾气是这样?
林君卿换完衣服出来,发现司长也换了身差不多的服饰,不过他的衣袍是素白的,不似平时的严肃端庄,平添了几分朝气和活力。
“司长以前的剑术和操习都是我教的,所以如今让他教你,一来他才是你师长,二来……”名弦顿了顿,看向司长,
“我,看看你所学的礼仪有没有生疏。”
“是,父亲。”
“是,大人……”
司长在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还以为把这小子丢回他老爹那儿自己就不用管这闲事呢,没想到不但没丢了这包袱,还让自己再次体验当年地狱般的经历。
司长嫌弃地看了一眼林君卿,都怪这厮,自己未来的日子里得好好“答谢”他!
一无所知的林君卿在一旁认真地做些准备练习,对自己以后的日子浑然不知。
……
半月后,林君卿在墨楼的院子里一脸鄙夷地看着一旁被训的司长。
这货是个智障吗?
舞剑十式,连她都学会了,司长这个十年前学过的人依旧卡在最后一式上。
“哎呦!”一个重心不稳,一旁的司长以一个金鸡独立的诡异姿势摔在了地上。
“诶,”林君卿蹲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疼地呲牙咧嘴的司长,“你刚来相府那会儿是装的吧骚包?”
“怎么说话呢?”司长瞪了她一眼,“我是你老师!”
“得了吧,”林君卿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你也就比我大八岁。”
经过这半个月每天到墨楼的练习,她的身体虽说没恢复到从前的鼎盛时期,但也好了大半。
最起码,自由出入一趟相府的金库不被发现,不成问题。
不过,林君卿一脸戏谑地看着拍着身上灰,不复当初优雅的那人。
感情他就是一傲娇受啊,这半个月司长受名弦的责罚,比她受的都多。
“君卿,你可以走了,近日可以不用来了。”一旁喝茶的名弦悠悠道,“你、给我继续。”
后一句话当然是说给司长听的。
“是,父亲。”林君卿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背对着名弦冲着司长做了个鬼脸。
司长忍着打人的冲动继续练着。
“老师,您加油呀。”
司长看着愉悦走出墨楼的林君卿差点没咬碎一口牙。
他现在这样是谁害的啊?
林君卿一回念卿阁,阿离就迎上来递了块毛巾给她擦脸。
“公子,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因为你家公子聪明啊,该学的都学会了,父亲自然就让我回来了。”
林君卿擦脸的间隙还不忘用手揉揉阿离的脸蛋乘机揩把油。
“这样啊,”阿离一边揉着自己被揉红的脸,一边跟在林君卿后面走进了屋子。
桌子上摆放着几张设计图纸,林君卿小心将这些纸折好放入袖中。
“阿离,去拿一套小厮的衣服来。”林君卿一边坐到梳妆台前一边吩咐。
“哦,好。”阿离不解,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阿离去拿衣服的间隙,林君卿对着镜子开始打扮自己。姣好滑嫩的面容上扑一层粉,变得暗淡蜡黄,眼皮底下扑点暗黑,再在脸蛋上点几个雀斑,简直完美。
化成这样子,亲妈绝对都认不出。
林君卿在脖子上也扑了点粉,她就是要自己的亲妈认不出。
阿离拿着衣服刚进来,就被林君卿这副模样吓得一个趔趄。
“公、公子?”
林君卿满意一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阿离在屋外等着林君卿换好衣服出来,房门一开,阿离惊得嘴里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这、这真是公子?
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变得蜡黄干燥,有神的眼睛黯淡无光,加上身上的衣服,和府中最平常的小厮并无二异。
拍拍已经呆滞的阿离的脸,林君卿得意地笑笑。这才是最开始,厉害的还在后面。
“走啦阿离!”
阿离呆呆地看着林君卿走出院子,终于反应过来。
“去哪啊公子?”
“出府溜溜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