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易铭叹道。两人把酒言欢,易铭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算知道了个大概。
一位侍酒小厮退场,却吸引了辅以翔的注意力。
易铭开始斟酒,说:“以翔,你来找我,有事相求吧?”
“两件事。”
易铭把酒给辅以翔:“说。”
“第一件,我求大人帮我,让我见中行无穷一面。”
易铭显得有些为难,问第二件。
“第二件,好好照顾玭儿。”
那个侍酒小厮在屋外偷听。
“我和以翔已经把姑母埋葬了,入土为安,你不必记挂。”玭儿听罢又忍不住想哭。
“玭姐姐,”流陌紧握玭放在桌上的双手,既是安慰,也是恳求,“请相信我的话。”
门外小厮听得糊里糊涂,谁让他只听了后半场的谢幕呢?
笃笃笃,小厮敲门通报:“辅夫人,辅先生请你过去。”
流陌依依不舍地起身,刚站直就觉得头晕。玭儿扶住流陌,给号了脉。是喜脉,你怀孕了?他知道吗?我还没说。找个机会告诉他。流陌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赵高登门造访,被玭看见,像抓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赵高走进屋里,易铭坐在桌边,说道:“赵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赵高向易铭作揖,说道:“易大人,公子扶苏屡次上谏,惹得始皇不悦,被遣去外地带兵,你可知道?”
“呵,带兵,你会轻易放过他吗?”
“大人果然和我们一条心。”
易铭拍案而起:“闭嘴!我和你不一样。”
“是是是,易大人智勇双全,能想到用**当神药骗始皇,立刻让扶苏失宠的妙计,岂是小人能比。不知玭姑娘……”
易铭忍无可忍,也害怕着什么,掐着赵高的脖子,威胁着说:“你想怎么样?”
赵高欲诉不能,哪里说得出话来。
玭推开房门,鬼鬼祟祟,又立刻把门关好,环视四周,是剑阁,正中横摆着两把巨阙。她上前摸着剑鞘,想起流陌的话——“玭姐姐,以翔已经查出,杀父亲和姑母的是同一个人。我没有杀以翔的父亲,圣主也没有。你想想,如果圣主是凶手,为什么云岫的人全部死了?当时,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场?”
玭努力回想,母亲临死之前伸手指的人……
不是中行无穷!
而是,他身后那个黑衣黑斗篷的人。她还狠心地刺了中行无穷一剑……玭顿时毛骨悚然,立刻缩回了摸着巨阙的手。
“这条计能不能成,就靠玭儿了。”辅以翔说着,与流陌走在山野小路间。
流陌摸着小腹,显得有些失落,说:“没想到,你居然会怀疑易铭。”
辅以翔听出了流陌的不悦,她一定觉得他心机很重,城府很深。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辅以翔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他老早就留了一个心眼。
“有的时候,他实在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觉得,这一切,好像都是他安排的。”辅以翔解释,做出这个可怕的猜想,他何尝不是也经过了一番挣扎。
“你肯定,黑衣剑客会听易铭的?”
“按照时间来推算,黑衣剑客不会舍近求远,他一定会去找易铭。”辅以翔听到异声,流陌也往旁边看,赵高带了百十人包围了他们。
“辅先生,流陌姑娘。”赵高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真让人受不了,流陌紧紧抓住辅以翔的手,身子也不自主地往他身后躲。
赵高见状,更得意地笑起来:“两位远道而来,不如移驾敝府,让本官好好款待,一尽地主之谊。”
话毕,身披铠甲,手执长矛的士兵们上前来打。辅以翔一手紧紧拉住流陌,一边保护着她,打出重围。
流陌也想帮忙,她一手抵住一士兵攻击她的手腕,右肩一疼,又离开失去力气,幸得辅以翔一脚踢飞那个士兵,免除后患,可他也因此受了伤。
黑衣死士们及时出现,帮助两人,按照一般的逻辑来讲,死士们就是来救主的,主子会安全地逃走,事实也这样。
辅以翔二人一路逃来已是安全。辅以翔突然停下,想做了什么决定,他看着流陌。流陌心有余悸,只待他明说。
剑阁内,少了来到一把巨阙,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项链,那条重修的兰花型的翠玉项链。某人的手掌心贴着垂下来的“兰花”,慢慢捏紧。
玭来到一处牢房。两个狱卒在牢房外守夜,拦住了她。玭拿出巨阙,希望可以凭此进去。
两个狱卒想起当日那个黑衣剑客的佩剑就是眼前这把,立刻让道。
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故作镇定走了进去。
偌大的牢房,只关了中行无穷一个。
玭站在牢门外,中行无穷披头散发,戴着手铐、脚铐,抬头看她。
她见他,愧疚不已;他见她,惊讶至极。
中行无穷如饿狼扑食,爬起来扑到牢门上。看见玭手中的巨阙,他全明白了,深情款款地凝视着玭。玭两眼汪汪,说不出任何委屈与抱歉。
良久,两人从牢房出来。狱卒见中行无穷大模大样地走出来,刚要呼喊,被中行无穷用剑鞘和手打晕。
中行无穷下意识地牵起玭的手离开,他习惯了,身边的人,他一直都想好好呵护,只是事与愿违。
跑出十几米,黑衣剑客终于出现。中行无穷与黑衣剑客再次交锋,仍然难分上下。
此战激烈,中行无穷的后背挨了一道剑气,而黑衣剑客的斗篷也被剑气直接掀掉。
他故作神秘,今夜,不得不以真面目示人。
他,就是易铭。
细心的读者想必也猜到了,玭,也猜到了吗?
黑衣剑客耍起巨阙,横翻几圈剑身,手握巨阙,飞奔而上。
中行无穷也不甘示弱,疾步上前。两人交战,巨阙交叉。同剑之谜,答案慢慢浮现。
一道天光,从交叉处射向苍穹,黑夜,刹那间被照成白天。即使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此刻,这口气就不能输。
两人杀气腾腾,丝毫没有想退缩的意思。
玭不想两人再继续打斗,上前阻止。谁知三丈之外的一堵气墙就把玭弹到地上,额头撞到石块,立刻昏迷不醒。
易铭和中行无穷看着同样在乎的玭,无心恋战,这让剑魄有了可乘之机。两把巨阙从两人手中挣开,两人立刻被弹到地上,是一股强劲的力量。
巨阙在空中合二为一,像是原始极光,转瞬即逝。像练就了忠实的剑魄,巨阙之吻掉到地上,等待有人将它拾起。可惜两人都伤得不轻,需要喘息运气。
“圣主!——”随着流陌的呼声,中行无穷更加打起精神来。
趁中行无穷的注意力被流陌吸引,易铭趁机见到巨阙,刚站起身运功,被辅以翔一脚踢得脱手,又一脚正中气门,重重地摔在地上。
原以为他只是封侯拜相,没想到他会用剑,是所有事件的罪魁祸首。那曾经的刎颈之交,如今却生死不共戴天,怎不令人惋惜?
中行无穷用手摸流陌的脸颊,却没有碰到,她瘦了。中行无穷瞪着辅以翔,怒气冲冲地问:“你答应过我什么!为什么带她来这儿?!”
“圣主……”
辅以翔转身刚想解释,易铭偷袭辅以翔,辅以翔用手肘夹住他的拳头,又被他另一拳打在脸上,倒地吐血。
中行无穷立刻支援,力战易铭。辅以翔赶紧站起,共同对敌。
流陌看见玭躺在地上,跑过去看她。她的额头蹭破了皮,流了血。
中行无穷和辅以翔以二打一,易铭却连撑数十个回合,最后还一脚把辅以翔踢开。
……
中行无穷和易铭互相牵制,动弹不得。辅以翔一看身边的巨阙,立刻绰起,刺进了易铭的脊椎。
杀亲之仇,得报矣!
中行无穷一脚踢中易铭的脑门,易铭离剑,滚到地上。
想起姝泉、江丙、流陌、江乙和手下兄弟们,中行无穷又去重击易铭。
“中行无穷,接着!”
中行无穷接住辅以翔抛过来的巨阙,一剑刺穿易铭的胸膛。
血,和着微雨,从剑锋倒流回剑把上,不断淌下。
易铭看着玭,带着无尽的牵挂离开。
中行无穷躺在地上,干涸的心田,终于等来了久违的甘露。
流陌抓着辅以翔的衣袖,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真让人心疼。
当冬天在大地的沉默中悄然逼近,命运之轮又开始无声无息地转动。
中行无穷与流陌正在话别。
“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是命令吗?”
“不是。”
“呵,不管是不是命令,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听。”
中行无穷看着流陌,真是不舍得呀!他望着流陌身后的辅以翔,他让给了他们话别的空间,感谢他,也祝福他。
中行无穷突然想起十七年前,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
自己的国家遭到毁灭性的灾难,一夜间,国破家亡。五位文臣武将护着中行无穷出逃。
中行无穷想起一个人,问:“小妹呢?”
“太子殿下,混乱之中,我们实在无暇顾及公主殿下。等您安顿下来,微臣一定去把公主殿下救出来!”一位武将信誓旦旦地说。
“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中行无穷要返回去救小妹,被一位老臣抓住求道:“太子殿下,您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您肩负着复国大任,怎能因一人而弃国家社稷于不顾!”
中行无穷义正词严地说:“如果我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复国!”
老臣无言以对,看着这个十岁的孩子消失在视线里。
中行无穷回到**,杀死那些敌人,在一个小箱子后面找到了两岁的妹妹,立刻抱住小妹。公主哭声不断,只害怕地喊着“哥哥”。
六个士兵进屋,看见还有活口,还想杀人。小公主哭得更可怜。中行无穷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怕,有哥哥在。”
中行无穷看着流陌的泪眼,贴近她的耳畔,说:“孩子满月的时候,我就回来。”流陌摸着自己的小腹,将为人母,自然喜不自禁。中行无穷又望着辅以翔,再不敢多看小陌一眼,转身离开,心里默念着:小妹,要好好照顾自己。
流陌好舍不得,辅以翔走过来,搂住她的肩,天冷。
圣主走了,只是圣主。
中行无穷走了,却是大舅子。
百花福地终于在冬天沉寂。落花人独立,微雨**。就在那一晚,空谷幽兰,开遍了整座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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