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神秘来客
王不二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等刘威、徐知诰等人走了后，王不二屏退左右，忍着剧痛穿好衣服，一个人悄悄地来到南城白塔巷深处一座不起眼的普通宅子前，“啪啪啪、啪啪啪”地敲了敲门，片刻，黑黑的小木门“吱呀”一声就轻轻地被打开了，一位眉清目秀、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探出了身子。只见他伸长脖子往外面看了看，四下里都看了看，见并无异样，就赶紧让王不二进去了，又赶紧将大门紧紧地关上。
“王将军，此时不请有自来，是不是想通了？我正盼着将军的消息呢。”
“想不通也得通，再这样下去，非让人羞辱死不可。”
“哦，怎么了？怎么你这额头上到处都是一道一道的血痕？”
“唉，别提了，岂此是额头上，这后背更是血肉模糊，都寻不到一块好肉了，正痛得要命呢。妈的，只不过是宿酒未醒，又没什么大碍，就被刘威那老东西当着众多手下及徐知诰那毛孩子的面责骂、痛打，叫我以后还怎么带兵？还怎么做人？此仇不报，我王不二有何面目留在世上？我也想通了，一切都听你的。你说吧，该怎么办？”
“不是听我的，是听梁王的。你这么想才对么，大丈夫一生，可以不贪财、不惧死，可不能不挣一赫赫功名，有了功名，将来也好告慰九泉之下的先祖，做到顶极，还可能配享社稷呢。眼下，梁王将这天大的富贵与大好的前程送与将军，为什么看中你呢？是将军你的地位吗？当然不是，说句不中听的，梁王帐下勋将名臣多得是，将军眼下还真是不入流呢，梁王看中的正是将军非凡的志向和远大的抱负。”
这年轻人大约十七八岁，白脸无须，身材弱小，说话奶声奶气的，浑身透着一股阴寒之气、冷鸷之气。不过，他待人礼数周到，处事圆滑老练，这份成熟与稳重与其小小的年纪完全不相符。这人叫刘志，是梁王朱温派来的说客，在湖州城待得已有段日子了。
梁王朱温是谁？这人是宋州砀山人，原本只是一名小混混，唐乾符四年参加黄巢起义军，立有大功。黄巢建立大齐政权时，任同州防御使，成为大齐政权的中坚力量。中和二年叛变降唐，被任为河中行营招讨副使，唐僖宗赐其名为“全忠”，以示褒奖。次年，为宣武节度使。四年，与李克用等联兵镇压黄巢起义军。后又击破秦宗权，兼并徐州、兖州、郓州，并迫使河北各镇归附。天复元年，进封梁王，逐渐掌握了朝政，将唐昭宗视为傀儡，玩弄于股掌之上，大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人称其“曹操第二”。
有一次，唐昭宗曾言不由衷地对朱温说：“宗庙社稷是卿再造，朕与戚属是卿再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唐昭宗没办法，对朱温只能唯命是从。不久，朱温又被任命为太尉、兼中书令、宣武等军节度使、诸道兵马副元帅，并加赐“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的荣誉头衔，一时恩宠无二，权倾朝野，时人莫敢不从。天祐元年正月，朱温再次表请迁都洛阳，当唐昭宗车驾至华州时，百姓夹道欢呼“万岁”。唐昭宗竟泣然而告，说：“勿呼万岁，朕不复为汝主矣！”又对他的侍臣说：“朕今漂泊，不知竟落何所！”堂堂大唐皇帝，竟悲凄如斯，真是让人心酸。更令人心里感慨的是，朱温还把唐昭宗左右的小黄门、打毬供奉、内园小儿等200余人全部缢杀，而代之以他精心选来的形貌大小相似的亲信。唐昭宗初不能辨识，久而方察，自是其左右前后都是梁王的人了。
这还不够，梁王朱温还迫不及待地要废唐称帝，于是令唐宰相柳璨、枢密使蒋玄晖等加紧筹划。柳、蒋一则认为“魏晋以来，皆先封大国，加九锡殊礼，然后受禅，当次第行之”。再则认为“晋、燕、岐、蜀，吴、越皆吾劲敌，王遽受禅，彼心未服，不可不曲尽义理，然后取之”。梁王深以为是，于是派遣亲信纷纷进入上述封国，行离间分化之能事，好借力打力，或削弱它们，或引导它们相互缠斗，自己好从中得利。刘志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派到湖州来拉拢、利用王不二的，以挑动吴、越两王相互争斗。
按理，堂堂一个梁王，再怎么也不会将王不二这样的泼皮无赖放在眼里的，可是，事世就是这样巧，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王爷，还真是看上王不二了。怎么回事呢？原来，梁王深知吴、越两国的死结就是湖州，利用这座城池做文章，完全可以挑起事端，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从而元气大伤，这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而湖州城里，刘威是吴国的死节之臣，断不可能背叛扬州的，其余诸将或是刘威的铁杆追随，或过于平庸，能力有限，都不值得用心经营，惟有这王不二，属半路出家前来投军的，背景有点不清不楚，为人又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结下了许多梁子，仇家自是不少，心里正盼着找一靠山呢，如果以利益诱之，是有把握争取过来的。所以，特意派遣亲信刘志前来，充当说客。
刘志来湖州已久，跟王不二也见过好几次面了，该说的都说了，可王不二还是在犹豫，迟迟下不了决心，刘志心里正烦着呢。这事，催又催不得，急又急不得，不着如何是好。可是，正所谓柳暗花明，这好买卖今天竟自个儿找上门来了，刘志心中大喜。于是，两人细细定下了方略大计，甚至细节都敲定好了，各各依计行事。
湖州剌史府，刘威怒气未消，坐太师椅上喘着粗气，嘴里骂声不绝。徐知诰在一旁劝慰道：“剌史大人，您也不必过于生气，最不济就把王不二调开就是了，这南门交在他手里我也实在是不放心，您老就能真正放心？”
“你不知道，王不二这混蛋虽有诸多不是，可打仗是把好手，不惧生死，有他在，城门想必也不会真的烂如腐木，一下子被人攻破的。再说了，经过今天的教训，他也应该知晓事理，恐怕会尽力守城的。”刘威为王不二开脱道。
“可是，为将者重在心思缜密、尽职尽责，而不是光凭一人之勇，何况您今天当着众人的面对他又打又骂，他会善罢甘休吗？倘若他生了二心，湖州危矣。”一听刘威说了“恐怕”二字，徐知诰就再三劝刘威临阵换将，他深知王不二的为人，他就是一头养不熟、喂不饱的恶狼，没有重大利益，断不会有忠贞之念。
“不至于吧……”刘威有些犹豫。在他看来，衡量一个军人的好与坏，就是看他打仗是不是勇猛。一上战场，嗷嗷叫勇往直前的，就是好军人，合格的军人；冲锋时稍微有些慢的，就会让他一辈子瞧不起，从此不会再受重用。
“剌史大人，此人心术**，为防万一，还是换了的好。”徐知诰再三劝道。
“那……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刘威随手端起了茶杯。
徐知诰知趣地退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