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奈落之鸟
“阿拉，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很厉害嘛~”
水霞车这次伸出的是一只完好的纤纤玉手，色泽盈白剔透，每一片百合花瓣般形状优美的指甲上，还擦着淡淡的粉色的花汁，仿佛是用粉水晶和白玉雕刻而成的那样完美无瑕。
伴随着她轻挥振袖的动作，好像操纵着什么东西一样，原本战斗后狼狈不堪的长廊忽然自发地恢复原状，藤蔓和花朵的残骸消失得干干净净，字画也自行修复好回复到走廊上。
然后——
走廊？！
等等，走廊去了哪里？！
眼前景色骤变，快到阳珺霖和宇星都完全来不及反应，眼前就已经换了另一幅景色！
阴沉冷厉的夜幕下，是一条缓慢流淌着的腥臭浑浊的的红黄色长河。在河水中，顺着水流去的放下，飘浮着一盏盏绘制着不同诡异和风静物的河灯——血红的雪、白骨形的花朵、舌头形的碧色叶片、狞笑的月亮……
河水尽头，是一座高大的鸟居（注：即寺门），隐隐能借助河灯的光和夜幕裂缝间泄出的几丝光芒，窥见得它的颜色应该和普通的鸟居一样，是朱红色的。
真的和普通鸟居一样吗？
那上面隐现着的图样，难道不是一张张痛苦哀嚎怒骂惨叫的死人的脸吗？
还有着猩红河水里浮着的，除了点亮黑夜的河灯外，难道不是一具具尸骸吗？！
断了的手和脚、残缺不全的肢体、半边流着白色脑浆的大脑、还有纠缠在一起的肠子……
阳珺霖强力稳定着自己的心跳，轻轻握住了宇星的手。十指交缠的瞬间，只觉得手中握着的不是女人的柔荑，而根本就是细长的冰。
“别害怕。”阳珺霖低低细语，“有我在呢。”
“……嗯。”宇星用极低极低的呢喃作为回答，缠紧了对方伸过来的手指。
“花夜来告诉过你们把？擒贼先擒王。”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和光用不知是严厉还是叹息的声音在阳珺霖的意识深处幽幽说道，“看来方竹是料到了你们这一招，难道还没察觉到吗？这里根本就没有他的气息。”
阳珺霖苦涩地勾了勾唇角：“……我早就知道。”
当然知道。
即便之前在樱荷枫梅的枯山水庭院里被阻挡了，没能成功感应到大宅的气息；然而，在进入大宅后，留心感应下，就会发现大宅里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类的气息。
所以，这也注定意味着他们必须先闯过由方竹设下，并由骨女水霞车主持的所谓“花鸟风月”四道“大餐”，也许才能够成功见到方竹——当然，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方竹真的逃不了干系。
不过……
阳珺霖在尽量不暴露自身弱点的情况下，小心环顾着四周。
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的景致……似乎总有些熟悉的感觉。
阴冷无光的夜幕、猩红的浮沉着尸骸与河灯的浑浊河水、河水尽头的鸟居、鸟居上哀嚎的人面——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或者见过这里吗？
“那么，现在请允许我摆上第二道——第二道，奈落鸟。”
“奈落”两字一进阳珺霖的耳朵，他就终于明白，这里究竟是哪里了。
“奈落”者，地狱也。
而引导那些怨灵进入地狱的，就是眼前这条在夜幕下绝望而寂静流淌着的浮着尸朽的腥臭河流，三途河。
“——真是的。水霞车，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跑了吗？”
羽翼挥动的声音不绝于耳，漫天飘起了了纷纷扬扬的黑色羽毛，一只只鸟喙尖利、眼珠猩红、披着黑色羽毛的乌鸦不知从何处而来，顷刻间就在二人头上结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在翅膀和翅膀交错的空间里，居然连原本的夜幕都看不清颜色！
在鸦羽纷纷而落的最深处，一个年轻男子缓缓“走”来。
他身着纯黑色的毫无装饰与花纹的和服浴衣，柔软的黑色长发被白色发带随意扎在脑后，细长的猩红眼珠闪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残忍光芒，薄唇拧出一个冷笑。
如果要说他和一般人类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背上长着两只巨大的黑色羽毛的翅膀，宛如放大了的乌鸦羽翼。
“两位客人晚上好，”他“桀桀”怪笑着，犹如夜枭，“在下和水霞车那骨女一样，是方竹少爷手下的式神——乌鸦，骸。想必客人们已经知道了，水霞车负责主持整个‘晚餐’的进程，而我嘛……”
他举起一只长着极长黑色指甲的鸟爪般的手，鲜红的舌头轻轻舔过，又是发出一阵“桀桀”怪笑。
而他猩红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扫视着二人，眼底被残忍嗜血的兴奋光芒照得发亮。
“专门负责二位的第二道晚餐，‘奈落鸟’。”
他尖利地诡啸了一声，随着漫天突然剧增的羽翼扇动的爆响，无数黑色乌鸦羽毛仿佛利刀一样向他们刺来！
早在骸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宇星石笔“书垣”已然轻握在手，借着阳珺霖的遮挡下，她在背后小心的轻轻画着法阵；等到骸尖啸的那一瞬间，她石笔猛然一点，之前在杜宅出现过一次的岩石屏障，再一次牢牢包裹住了两人！
令人牙根酸软的刀刃擦刮着岩石的诡异声响不绝于耳，借助阳珺霖手上火印鉴的光芒，宇星焦急地转头看着阳珺霖：“珺霖，怎么办？这可不是长久之计！”
阳珺霖没有立刻说话。
拧起两道仿佛是肃冷长剑蘸着写意水墨所画成的一半寒厉一半悠远的眉毛，他右手的大拇指扣在食指的第一关节处，一下一下的轻轻叩着。见状，知道阳珺霖正在沉思对策的宇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支撑着岩石屏障，为他拖延时间。
“八卦中，‘乾兑金，震巽木’，属于风的巽卦其实属于木的旁支，鸟说白了就是风是木吧，岩石毕竟是土，挡不了多久。”
阳珺霖缓缓说道，沉静的语调即使在一阵阵刮擦巨响中，依旧有着令人勇气倍增的力量。
“宇星，你用细针刺中乌鸦的眼睛！记得刺深一点，刺到它们的脑子里面去！这样就说不定能杀了它们。”
说话间，岩石屏障已经开始悲鸣着裂开无数道细小的缝隙了，有几片锋利鸦羽趁机刺进，堪堪擦过二人的衣角。
“我数到三，你就撤掉岩石屏障，别怕，我手上有符咒！还有，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
阳珺霖忽然回头对着宇星微微一笑，火光倒映在他那双琥珀色眼瞳中，好似融化了一片金红色的明媚晚霞。而他那双素来因为轮廓过于犀利冷峻而总带着三分冷厉的丹凤眼里，此刻正定定望着宇星，又哪里还有半分一贯的冷峻之感？
“这必须永远是个秘密，也切勿告诉他人，只在你我之间。”
宇星瞪大了眼睛。
这难道不是《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中的——
“……三！”
岩石屏障彻底破碎并消弭的瞬间，一股携裹着无数细针的狂风，猛烈地扑向了众鸦！
花絮：
珺霖最后所说的诗句：“这永远必须是个秘密，也切勿告诉他人，只在你我之间”，节选自《爱丽丝漫游奇境记》，宇星没有说完，作者在这里补上下。【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