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花鸟风月
“就是这里了。”
“……怪不得你要保密,原来如此。”
令阳珺霖没想到的是,方竹的另一间房子,居然是一栋对于一个普通研究人员来说太过奢侈的别墅,而且也在荷月湖小区内,距离杜宅不过二十几分钟的步程。
不同于杜宅典雅浓郁的欧式风情,方宅设计成了日本和居的风格,颜色上则多用白灰二色,塑造出一种纤细精巧的典雅质感。若是隔着月色远远观来,恍然如一只在无边黑夜里翩然欲飞的优美白鹭。
方宅的外围,也不是像杜宅那样是摆放着大理石天使雕像喷泉、种植着白蔷薇和红玫瑰的花园,而是铺满了细砂和山石的枯山水;仔细一看,庭院还种植着樱树、枫树和老梅各一棵,三棵树和一池荷塘一起,分布在庭院的东南西北四角,将枯山水围在中间。
此时自然是樱花盛开的时令,半弯弦月下,绯色的樱花迷失成冰凉的白色,一眼望去,好似有无数白蝶在如水夜色下纷纷飞舞着。
“樱代表春天,春属木,木在五行中居东方;荷代表夏天,夏属火,火在五行中居南方。”站在庭院前,阳珺霖冷静地打量着四周,宇星则是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他,“枫代表秋天,秋属金,金居西方;梅代表冬天,冬属水,水居北方……最后是枯山水,五行中的最后一行,土,位列中间。哼——”
他冷哼一声,握紧了手里的战炎:“看来我们要多加小心了。”
“我已经将这附近的监控设备全部破坏了,车上也有阻断电信号的装备。”宇星撩开脸上拂来的几丝碍事的柔软发丝,琥珀色杏眼中温柔婉约只残余着影子,取而代之的是锋利得好似刀刃般的凌厉目光,“对付普通人类是没问题,阴阳师就不知道。走吧,珺霖,别耽误时间了。”
二人小心地进入方宅,宇星从口袋里掏出万用钥匙,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大门被缓缓打开了。
此次闯空门,阳珺霖虽已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种种可能性基本上也都已经被他猜测到了。然而,一进入大门,他还是不可避免地震惊了。
——只因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绝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有考虑过室内空无一人的情况;更糟糕点,有可能一进去就遇上了一打式神;最惨的,估计就是方竹突然在家吧。
然而,此刻面前是……?
——
宏兴制药厂,研究所内。
“喂,我说方先生,他们已经进去了哦?”一个蛊丽得不似人间女性的紫发紫眸女子忽的抬起头来,慵懒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一个身材纤细面色苍白的少年身上,“虽然你已经准备了一道大餐招待他们,叫做花鸟——什么来着?”
“花鸟风月。”
少年嘲讽地扬起唇角。
他声音也如同少年般有着种雌雄莫辩的音韵,却隐隐透出了低沉的调子,然而这种低沉乍听起来并不会让人觉得难听和不协调,倒是反衬得他纤细的身材更加单薄了。
“今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被称之“方先生”的少年——方竹,抬起了眼睛,将目光幽幽落在摆在电脑桌上的一个“盘子”上。此刻,那个盘子上空浮着一组立体的幻影,忠实地反映着此刻方宅内发生的一切。
看着房内的两人,方竹冷笑一声,又抬起眼看了看天边的下弦月。
他有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然而这双黑眼睛给人带来的感觉,不是可爱,而是可怖的怨毒和阴冷。
“诶——对,花鸟风月。”幻魇笑得越发蛊丽了,“哎呀呀……不应该是风花雪月么?”
“风花雪月是中国人的成语,花鸟风月才是我们日本人的四字熟语,别弄错了——当然,意思也算的上相近,都是指的‘所谓美丽风雅的自然景象’吧。”
方竹嗤笑了一声。
“真不清楚你为什么这么做——无聊么?”他冷漠地勾起唇角,“我可不觉得,幻魇会有什么需要我‘八岐组’帮忙的地方。只需要迷惑人心,就什么都能得到了吧?”
“哎呀呀呀……方先生可千万别这么说呢。”幻魇笑弯了那双紫琉璃般的蛊丽眼瞳,在方竹看不见的眸底深处,一丝极端的厌恶和嘲讽一闪而过,“我们活得比人类长,自然也就会更加觉得无聊吧?再说了……”
“在光芒完全沉入地下之前,会一直都不无聊吧。”
——
阳珺霖震撼地瞪着眼前的一切,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阳先生,宇小姐?”跪在木地板上,身着淡青色水月图样的和服侍女又轻轻喊了二人一声,“您怎么了?我们招待不周吗?”
——千算万算,他还忽略了一种。
那就是幻魇和方竹联手的情况!
除非是宇星打草惊蛇,让方竹提前一步知晓了他们的名字;但他相信宇星至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那么,现在的这一幕,只能用“幻魇和方竹联手”来解释了。
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可问题是,他记得和光曾经在他被幻魇释放出的紫色毒烟围困时提醒过他——幻魇,难道不是那些被男人欺骗的女人的怨气,所凝结而成的妖吗?
根据阳珺霖的心头一直徘徊却始终没有确定说出口的某种猜测——杜君心,十有八九,和方竹是那种关系!而且,杜君心一直闪烁其词地白期梦六年前所遭遇的变故,说不定也和这有关!
幻魇曾经暗示说,自己是给了白期梦“真相”——那么,什么真相?是杜君心欺骗她的真相吗?杜君心又骗了她什么呢?但无论是哪一种,幻魇都应该是憎恨方竹这种欺骗了女人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反过来帮助方竹?
阳珺霖狠狠一咬舌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牵起一旁同样是震惊到失语的宇星的手,二人对望一眼,彼此都在对发眼里看到了最可怕的猜测被证实时的紧张不安。
“请进吧,二位,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即便是跪在地上一直等了这么久,侍女也没有半点怨言,只是一直柔顺地低着头,明亮的灯光下,她后颈上露出来的皮肤白如雪。
——等等,没有影子?!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你带路吧。”
阳珺霖沉声说道,握紧了宇星的手。地上的侍女温柔一笑,楚楚可怜地从地上站起来,依旧低着头,脚不沾地地飘在二人面前为二人引路。
“方先生是等了我们很久吗?”
毕竟这是和式住宅,他们无法穿着外用的鞋子进屋,而必须脱去鞋子,才能走上木地板。
听着仅有两个人走路的啪嗒声,阳珺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晚餐也是和式的吗?”
走在灯火通明的长廊里,两面挂着些许写意的水墨字画,但内容大抵都和竹子相关。阳珺霖感受着手里传来的宇星的温湿的触感,握紧了她的手,示意他别害怕;后者则是轻轻回握了一下,用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
听到阳珺霖的问题,侍女回过头来,娇柔一笑。
阳珺霖和宇星一下子握紧了对方的手。
无他,只因为那张脸——
半边是柳眉秀目,琼鼻朱唇;半边却是腐朽碎肉,森森枯骨!
——仔细看看,还能看见白骨间缓缓爬动的蛆虫!
“今晚的晚餐主题为‘花鸟风月’,请允许妾身,骨女水霞车,为二位服务。”水霞车甜甜媚媚地笑着,一只肥胖的蛆虫缓缓从她半边香软唇瓣半边腐朽尸肉中爬出,好似她长了第二条会自己蠕动的惨白舌头。
“第一道,跗骨花。”
伴随着水霞车的话音落定,和室的木地板,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