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当年我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就送给别人了,过得没心没肺的,不见得难过。”吴叔慢慢地说道,脸色纠结,心里在抗争,显然他接下来想说的话违背了自己的最初的意志。“这孩子几个月前自己迷迷糊糊地跑出去了,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末村口外的11队的水田里发呆,我问他干什么,他也不说。后来差不多每天晚上都在偷偷地哭,有时候是在睡梦的时候哭,说梦话,想见见自己的弟弟。”
吴叔叹了口气,“没有停过,昨晚也在说梦话,说自己想见弟弟,想得快疯了。我怕这样下去,他真的会病,可能会疯。这孩子心细,也聪明,知道我为什么养他,从不在我面前提起自己以前的家,连他的弟弟也不说。所以我想找个机会让他和弟弟见个面,无所谓了,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就行了,懂事得早,是件好事,这样的话,我也不用担心会白痒他一场,长大以后走掉。”
“你是说找个机会让他们见一面?”
“是这个意思。”吴叔说,“该是我的孩子,谁也抢不走,我没必要把这儿变成笼子,把他紧紧关住。”
“其实你已经不用担心那方面的事了,孩子的父母早在一年前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们还以为自己家里人活得好好的,每次想起这件事就会让我难受得很。”
“那就永远别告诉他们,等到了那一天,让他们自己去发现。”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让他们见一面?”
“明天你去看存庄的时候我也跟着去吧,反正我也想见见他。这么小就去给人家做工了,肯定比存兴要难上很多倍。”
“我想就在大年初三吧,你看怎么样?”阿金说,“到时候我把存庄接过来,你们也到我那吃顿饭。”
“那样太麻烦你了,跑过来又跑过去。”
“能给这两个孩子办点事,让我很高兴。当初孝公把两个孩子交给我,我接受了,身上就有责任。我没办法解释清楚那种神秘地感受,好像是有一条纽带把我们串起来了,不是亲人甚似亲人,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他们过得怎么样,让我吊心。”
吃完饭,阿金要走了。吴叔把他带来的东西每样捡出一点,拿给他捎上,带走。看到这一幕真让存兴着急,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阿金,生怕他会一下消失似的。
阿金告诉存兴他还会来看他,可是存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站在地坝上看着阿金的背影越走越远,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再来看自己,不知道他会不会忘了帮自己带给存庄的话,不知道存庄会有什么话带给自己。
存兴一开不吭地回到屋里,心情低落,什么兴致都没了,盯着地面发呆。时候还早,要做好几个小时天才会天黑,吴叔准备出去干一会儿活,问存兴去不去。他没有回答,应该是没有听见,吴叔又问了一次,存兴第一次破天荒说了不,他说他不想去,哪也不想去。
“真的哪都不想去?”吴叔说,“快跟上我,我要告诉你一件好事,你想不想见弟弟?”
“什么?”存兴转不过神来,他记得自己从来没有跟吴叔说过弟弟的事,更不可能说过自己非常想要见到他,一时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他的精神像是被炮弹炸了一炮,从地上飞到了天上。
吴叔见到存兴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两眼直盯着自己,双眼洋溢着不可置信的快乐火花,自己也乐了,还会有什么事情能比让自己的孩子快乐更使人高兴呢?
存兴半信半疑地跟着不再说话的吴叔,“你是不是忘了带什么了?”吴叔说。
存兴还沉浸吴叔刚才的那句话当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想想问问,立刻想起了阿固对自己说过的话,他是来这给吴叔当儿子的,心里不能想其他,那样会害吴叔伤心,生气。“我想想,我不知道自己忘带了什么。”他迷迷茫茫地回答,脸上又回到了茫然若失的表情。
“你忘了带锄头了,你要是赶快拿过来,我就告诉你年初三可以见到弟弟。”吴叔说。
“真的吗?”存兴跳起来,高兴极了,这次再也没有听错,他拉着吴叔的衣袖跳来跳去,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哎哟!他感到自己快要被快乐击倒了。
吴叔看着存兴跳,拉着自己的衣袖跳,围着自己挑,不停地跳,整个人充满了活力,跳进了自己心里。一个人真的可以这么高兴吗?令语言已经苍白无力了。
“什么时候是年初三?还有多久?”已经跳了一阵子了,存兴的脸蛋通红通红的,一股压抑不住的生气使他膨胀了,怎么表达都不为过,况且他还不知道怎么表达,简直想滚到地上,像个木桶一样滚上个一天一夜。
“哎哟!我要死了,累得要命。”存兴呼哧带喘地喊道,“我好像停不下来。”像一阵风跑开,不小心摔了一跤,迅速地站起来,抱起锄头。他没发现自己手肘滴着血,疼痛也刺激不到他。
倒是把吴叔吓到了,拉着他到水缸,给他洗干净伤口。“疼吗?”吴叔问。
“不疼,一点也没关系。”存兴笑呵呵地说,继续问道,“什么时候是年初三,还有多久?”
“还有28天。”吴叔说,“怎么啦?你是不是高兴坏了,连疼也感受不到了。要是这样的话,你就要小心点了。”
“28天?是不是马上,一眨眼就到了?别担心,老爹,我知道疼,只是不是特别疼。”
“什么?你刚才叫我什么?”吴叔感到自己快融化了,等了一年多,孩子终于叫自己父亲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就是付出再多,要了自己的老命也值得。
“我说,老爹,28天是不是马上,一眨眼就到了。”
“是,是的!一个手指头代表一天,你把两只手差不多数上三次就到了。”吴叔高兴极,“你今天就可以数去一个手指头,明天马上就到了,你再数去一个手指头。”
存兴知道怎么办,掰下了两个手指头,双眼发着光,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数完三次的场今天他的话真是多得不得了,停不下来。
“存兴,该睡觉了。”吴叔说。
“嗯,我知道,但是怎么也睡不着。”存兴说,在床上翻来翻去,“我想出去坐坐,今天晚上有月亮。”
“那我也去看看月亮吧,多穿件衣服。”吴叔说。
“哈哈。”存兴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吴叔问。
“不知道,好像什么事都可以让我高兴一下,忍不住笑出声,真怪!不过真的很高兴。”存兴说,连他自己也觉得一个人突然发出笑声很奇怪,“你知道吗?老爹,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嗐!差点忘了告诉你,明天我要出去一趟。你今天的话和问题都有点太多了,弄得我晕头转向。”吴叔说,“过几天我教你认数,到时候你就明白28是什么意思了,也不用教手指头帮你数数了。”
“去哪儿,我也能去吗?”他在月光下转过头,这情形叫吴叔感动,就像很多年前,他和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月亮,给他讲故事。
“太远了,你去不了,我可能要天黑了才回家。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吗?”吴叔说。
“当然行,早上把鸡放出去,把鸭子赶到河里,我会给菜淋水,晚上的时候把鸡和鸭都叫回来。”
“不用给菜浇水,你还太小了,担不起水。你要是想的话,可以去锄草。”
“有时候我觉得月亮并不是特别远,好像伸手就可以摸到了。有个故事说月亮上住着人,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上去的……”
已经是深夜了,吴叔抱起存兴,把他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奇怪的是自己一点瞌睡也没有,躺在床上良久不能睡着,好像时间特别珍贵,不忍心用睡眠去浪费它似的,他感到满足。
吴叔跟着阿金已经连续走了两个多小时,尽管休息了几次,他的步伐还是越来越沉重,没办法像阿金一样专注地走路,疲劳在深深地影响着他。
他们到那的时候,存庄刚好吃了午饭,牵着牛从牛棚里走出来。
“存庄。”阿金喊了一声。
存庄朝着声音望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阿金,他还以为他早就忘了自己了。“金叔叔!”存庄本来想跑过去的,想起了自己正牵着牛。
吴叔仔细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男孩,和存兴相比,明显瘦了很多,脸色也有点苍白。他喊了一声阿金以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高兴地看着他们。
“我们来看你了,存庄。”阿金说,“我旁边这个是吴叔,你的哥哥就住在他家,年初三到我家去玩,存兴也会去,到时候我来接你。”
“哦,好。”存庄说,“可是要要放牛,不知道去不去得了,不知道我我哥哥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什么话要你们带给我。麻烦你们跟他说,我很想念他,我整天都在放牛,牛很听话,我有什么话都会跟它说。”
“没关系,你去得了的,我等会儿会跟老郭说。”阿金说,“存兴在家里也干了很多活,早上放鸡赶鸭,其他时候要帮着吴叔干活。”
“那他会累吗?其实我放牛一点也不累,只是带它们到有草的地方就行了。”存庄说,脸色显出了担忧。
“不累,他知道可以见到你以后高兴得不得了。”吴叔说。
存庄心里暗想着年初三是什么时候,还有多久。牛拉着存庄手里的绳子,想要走开,往有草的地方走去。他陷入了难为的境地,眼下该出去放牛了,但是阿金来了,他不想走开,想和他多聊会天,便暗暗地使了点力,不让牛走开。
“存庄,你吃饭没有。”吴叔说。
“吃了。”存庄看着吴叔,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比如说存兴的影子,吴叔慈祥的面貌让他感到开心,也许哥哥的日子过得还可以。他接过吴叔给的橘子,跟在他们身后。
进了院子,看见男主人正坐在屋檐下抽水烟,女主人抱着孩子在晒太阳。
“老郭,我来看看孩子。”阿金说。
男主人一只手抓着水烟筒,站起来,找了两张凳子摆在自己旁边。“进来坐,阿金。”
“末村的吴叔,和我一起来看看孩子,存庄的哥哥就在他家。”阿金说。
“末村离这儿不是很远吗?半天能不能走到?”老郭说,递过水烟筒。
阿金和吴叔都表示自己不抽烟。
“差不多。”吴叔说。
女主人问了一句,他们吃饭了没有。她走过来,让男主人抱孩子。
“带了干粮,在路上就吃过了。”吴叔说,“肚子饱饱的,还有点撑。”
“那东西怎么能吃得饱,一会儿就饿了。吃顿饭,再炒两个菜。”老郭说,“你们是来带孩子走的吗?吴叔大老远到这里。”
“不是,就只单单来看看孩子。我家里那个做梦都在喊着存庄的名字。”吴叔说,“要是可以的话,我想找个时间让他们见一面。”
“年初三行不行?老郭。”阿金说。
“行,当然行。”老郭说,“阿惠,还站在那干什么?去做饭。”
阿金站起来,拦住阿惠,让她别做饭了。自己和吴叔是真的在路上吃过了,喝碗水就行了。
存庄牵着牛在外面站了一会了,似乎听见了里面有说到哥哥的事,说他做梦都想见到自己,就走了进去。
“存庄,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牵牛进院子吗?到处拉屎,又不好扫。”女主人皱着眉头,挥手。“出去,出去,牵它们出去。”
“有什么关系。”老郭说,把孩子给了阿惠抱着。“存庄,把牛牵回牛棚,抓两把干草给它们吃,下午不放牛了。”
“哦。”存庄应了一句,拉着牛走出院子,“快点!”存庄轻轻喊了一声,带着牛小跑起来。他几下把两头就安顿好,对大牛说,保证明天让它吃个饱,又拍拍小牛的脑袋,回到院子里。
“存庄,过来这里坐。”老郭说。
存庄坐到阿金和男主人之间,看着他们聊了一会儿,有时候男主人会说到自己,说他听话,诚实。存庄就受宠若惊地低着头,不知道往哪看才好。
过了一会儿,老郭问阿金和吴叔什么时候走,就叫存庄早点做饭,让他们吃完饭再走。说完站起来,要出去一下,买点猪肉。
阿金和吴叔急忙说不用,有点不好意思。老郭说难得来一次,硬是出去了。
“我小的时候也掌过几年牛,”吴叔说,“经常骑在牛背上到处跑。”
“我现在也经常爬到牛背上完,不过要等到它吃饱了,才肯听我的话,动一动。”存庄说,“人长大就好了,像你和金叔叔一样,哪都可以去。”
“总有一天你也会长大的。”阿金说,“平时有没有和其他孩子一起玩?夏天热得时候别去河里洗澡,知不知道。”
“我都不知道这哪有河,再说,就算我知道哪有,我也肯定不回去河里洗澡的。”存庄说,他不想告诉他们原因,要是哥哥在这就好了,他要跟他说,最近村头的几个比他大一点的孩子老是欺负他,说他没爹没妈,是个野种。他想要告诉他们,他有!不过这样的话不能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地主的孩子。
“存庄,去做饭了。”女主人抱着孩子,从屋里走出来,原来已经快要到下午了,时间过得真快。真要命!孩子又哭了。她不耐烦地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好像一切都使她不满意,脸色越来越坏。
阿金和吴叔就有点坐不住了。
“孩子是不是饿了。”吴叔说。
“刚刚才喂过,真要命!这孩子一天不哭个十来次,日子还过不了了。”女主人气呼呼地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老娘的命吗?”
“小孩子都是这样,我的孩子也烂哭,从早哭到晚。”阿金尴尬地说道,“给他个什么东西完就好了。”
“这孩子不哭的时候还像个人,哭的时候简直就是只鬼。晚上看见蜡烛,伸手要玩火,白天看见天上飞的鸟儿,伸手说,我要,我要啊!不给他,他就跟你一直哭,不累到睡着不罢休!老天爷啊!我的娃怎么这样,什么时候能好点?”她面色沉重,心情悲哀地哀叹。忍不了的时候就打孩子几下,马上又心疼得不得了,变成了世上最好的母亲。
吴叔进了柴房,帮着存庄一起做饭,外面孩子永不停息的哭声,还有女主人又气又急的骂人声让人受不了。
老郭回来的时候身上沾了点酒气,尽管他解释了好几遍是别人请他喝了一口,而他也是确确实实只喝了一口,但是阿惠的样子像是随时会吵起来。
阿金和吴叔吃了一顿沉默的晚饭,一边留心着阿惠怀里快两岁的孩子,被娇惯坏了,张口就只会说,我要,我要,稍有不满意,立刻就哭给你看。另一边阿惠肚子里似乎憋了很大的火,只等他们离开,立刻要和老郭吵一架。
临走的时候,吴叔偷偷给了存庄五毛钱,叫自己买喜欢的东西吃。
“再见。”存庄拼命地挥手,把五毛钱放进裤兜里,又用手在外面把它紧紧抓住。院子里传来女主人歇斯底里的骂声,他往回走了两步,最后倒转方向去了牛棚。
对于两个期待相见的兄弟来说,需要等待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绝对算得上是溺水挣扎的过程。年初三的凌晨,存兴就紧张兮兮地醒了,往窗外看看,发现天还没亮,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亮呢?今天的公鸡会不会忘了鸣叫?这一切都让他担心。
“存兴,天还没亮,你穿衣服干什么?”吴叔朦朦胧胧睁开眼,从昨天开始存兴就亢奋得不得了,饭也吃不了,盼着天黑,很早就爬上床睡了,但是又睡不着,一整晚都能感到他翻身的动作。
“天快亮了。”存兴说,下了床,搬起凳子,到外面坐着。
吴叔看了看天色,可能才凌晨三点。披着件外衣走了出去。
“存兴,现在还很早,离天亮还有五六个小时。”吴叔无可奈何地说道,“你要是现在不睡,到时候见到了弟弟肯定瞌睡得不得了,你是不是想那样?”
“真的吗?我明明感觉天快亮了。”存兴看着天空,空蒙蒙的月光洒下来,他所见到的一切都有着明显的光的痕迹,这难道不是天快亮了的征兆吗?
“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听我的话,不会错的。再说,天一亮我们还要走一段很长的路,你要是因为没睡好,坚持不了,怎么办?”
存兴立刻回到床上,默默祷念着,“我要睡着了,我要睡着了。”
公鸡才鸣叫了第一声,存兴立刻从床上蹭了起来,吴叔就知道他会这样,之前上床的时候他连衣服都不舍得脱,说是穿衣服浪费时间。
“老爹,起床了,天亮了,你也听见了,刚才公鸡叫了。”存兴站在床边,不停地摇着吴叔,老实说,平时他都是一个很自制的孩子,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表现得和其他孩子一样,一个遇事着急,很依赖大人的样子。
“别急,我们要吃了早饭才走。”吴叔慢悠悠地说道。
“那好,我这就去做饭。老爹你就再睡一会儿吧,待会我叫你,但是你要快点,因为你说了,我们还要走很长一段路。”他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的样子,一脸的高兴,又有点幻想中的追悔莫及的意思。急忙打开了自己的一个小盒子,拿出一毛钱,那是他的压岁钱,阿固简直不能相信他能有一毛钱的压岁钱,那么多!因为像他那么大的大孩子才拿到了一分钱的压岁钱。小盒子里面还有三个自己捏的小泥人,他把两个一模一样的小人揣进了兜里,想了一下,也把阿固拿了起来。
一路上,存兴不停地催促吴叔快点,他跳跃前进,有点不明白吴叔为什么不跑起来。问了几万次吴叔是不是快到了。
“到同蓬了。”吴叔说,“你马上就可以看到弟弟了。”
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对一个小孩子来说,的确有点难以承受。这时候他不知道从哪来了点鬼力气,放开了吴叔的手,小跑起来,恢复了笑脸。“老爹,我们快点,马上到了。”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好像之前的疲劳只是路过的一阵风,刮了一会儿,消失不见了。
很难想象到他之前的样子,才走了一半路程就累得抬不起脚了,但是拒绝要吴叔背。他说“不!老爹我自己走得了,光是一个人走路就已经这么累了,要是背上一个人,老爹你会受不了的。”
吴叔只好加快脚步,跟上他。
存兴认得那两间屋子,“我看到了,就是这儿。”他大喊道,抓住吴叔的手,“我们进去吧。”
不远处有两户人家,屋里传来了男人打牌的吆喝声,可能在打三公,不是赢了就是输了,小孩子在门口外跑来跑去,好像在玩老鹰捉小鸡,几个大一点的孩子从他们身边经过,一只手拿着香,一路走,一路往外扔鞭炮。
“待会我能和弟弟一起玩鞭炮吗?”存兴说,“我把你给的一毛钱压岁钱都带来了。”
“你想怎么用都行,不过放鞭炮要小心,最好是买吃的,吃进肚子里最划算。”吴叔说,“等会儿见到阿金该怎么说?”
“恭喜发财!”存兴大声应了一句。
存庄就坐在窗户边,脑袋不停往外探,终于看到了哥哥还有吴叔,他就站起来,傻乎乎默默地说,来了,来了。留神着还关着的门,想到他们马上就要推开它了。
“存庄!”存兴大喊一声,跑过去抓起他的手,“我有东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