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从提前养老的存墨阁里挪到御前,秦相知的待遇跟着又有升级,职务定为“司俸”,月薪高出两钱不说,也拥有了自己的独立住所,另附赠一个宫女儿小助理,负责帮衬她的日常起居。
搬家的时候,正好遇上被她顶替的,原御前三司俸之一的甘颖。甘颖因装病被降职,想着同样是被提问,另外两个虽表现的的不尽圣意,却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处罚,只有她,确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心下悔恨不已。
可反过来一想,前面两个表现不佳,已经消耗掉皇上的大部分耐心了,虽然这还时代还没有“量变到质变”的规律普及,但她心里也明白,一旦她再在御前表现不佳,很有可能要连前面两个的处罚一并受了的。
而她自问到了御前,是打死也不可能像秦相知那么另辟蹊径,直接说服当今天子屈尊往一个失势宗亲家去的,神奇的是皇上居然采纳了她的建议,真去照做了……
想那秦家丫头,不过是走小公主的野路子进来的乡下丫头,要出身没出身,要资历没资历,如今却是好运来了挡也挡不住,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于命吧,她不甘,却也只能认命。
秦相知见了她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许甘颖会觉得因为这点小事被降职很委屈,可职场就是这样残酷,有些事不怕你做错,就怕你在领导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躲猫猫,这就是明目张胆地挑战领导的智商了。因此皇帝开口让她顶替甘颖,看似心血来潮,她倒觉得这位大BOSS还挺靠谱的。
——当然,如果能把她手上现拿着的这块刻着“御前”二字的牌子换成“免死”,那就更靠谱了——
前面说过姚司记手下有三人负责御前伺候,现在变成了鹿巧玲、王婷和秦相知,三人原则上分上、下午和晚上三班倒,遇有特殊情况可另行商议调整,不当值的大部分时间可由个人自由规划,遇着姚司记手底下有别的活,也要过去帮衬一二。
单论工作量,倒也没比她在存墨阁的时候大出很多,可在精力耗费上,就不能同日而语了。御前是什么地方?一个无心的小错误都能被无限放大的显微镜下!
因此今天下午秦相知当值,趁着皇帝高兴,道是她于这次的“灭蝇行动”有功,问要什么赏的时候,就咔吧咔吧眼睛,几乎是脱口而出四个字:“免死金牌?!”
皇帝当时脸就沉下一半来,皱眉道:“朕是那等草菅人命的昏君,竟让你在御前伺候的如此不安心?!”
秦相知这回学乖了,见一屋子人默默跪下,也没等大总管呵斥便自觉跟着跪下了——唉,照这个频率,是该学小燕子捣鼓个“跪的容易”——面上紧着谄笑道:“皇上误会臣女了,是臣女自知个性鲁莽,易闯祸,就怕哪天不开眼得罪了什么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却偏又是个贪生怕死的,就想趁机求个护身符来以防万一,今后若有一时昏头犯下什么错误,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也好求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
说着,行礼认错:“总之,是臣女居功僭越了,皇上听着不高兴,还请当是句无心的玩笑话,恕了臣女的罪吧。”
皇帝听了思索片刻,冷笑道:“既这么说,朕就更不能给你了,令你心有畏惧,才能好好板一板这鲁莽的性子。”
这是想到她与李家姑娘大闹东宫的事了。
可再转念一想,也多亏这么个跳脱的性子,才能想出这么跳脱的法子,帮他摆平了成平郡主一家。如今调到御前,自己这边若拘束的紧了,令她畏首畏尾的,落的和一般司俸无异,反倒无趣。
寻思着,便先叫众人起身,再吩咐大总管去拿了块“御前”的牌子递与秦相知,笑道:“这虽比不得免死金牌的分量,却总归烙上了‘御前’的印子,今后不论有了什么过失,要治罪之前,都有先到朕跟前申诉一次的机会。”
秦相知听明白了,就是朕的手下,只有朕一个人有权处置,这是走的霸道总裁路线吶!
这玛瑙刻出来的牌子,的确比不得金质的分量,不过有了一牌在手,就等于变相把皇后、妃嫔、太子皇子等一批高中层干部都架空了,听起来也超牛B的有木有?
自我安慰着,再看这牌子也没指名道姓,就突然想起周星星的《九品芝麻官》里,黄马褂穿在谁身上谁就拥有豁免权的爆笑一幕,便与皇帝确认道:“这牌子只对我一个人管用吗?”
皇帝微怔,接着失笑摇头,“你还挺贪心。”
“要紧要忙的时候若能靠它来拉朋友一把,就叫仗义。”秦相知见他没生气,便大着胆子接话。
皇帝抿着嘴沉吟片刻,而后露出招牌式的恶趣味笑容,“左右牌子给了你,对别人管不管用朕就不知道了,你若实在好奇,可自行一试。”
……
用过晚饭,秦相知回到住所闲来无事,便斜在外间的小塌上,掏出新得的牌子把玩。“免死”的愿景幻灭了,这充其量能算个“延死”吧。
又想起皇帝那句“你若实在好奇,可自行一试”,忍不住撇嘴,还是消停些吧,谁会蠢到不这不那的就押上脑袋满足好奇心?!
一时小助理菁榕过来,递上一份礼单,秦相知收起牌子接过来看,无非是皇后按规制赏给她的升职礼,另有荣锦宫捎带着君濛的一份贺礼,别的就没了,可比她刚入职御书房的时候冷清多了。
秦相知拿着礼单若有所思。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菁榕便迎出去,须臾向里面回道:“东宫的李小主来了。”
秦相知听是李潇,忙也起身相迎。
二人进屋双双打发了下人,坐下寒暄几句,终是扯到了这次的“灭蝇行动”上,李潇便笑她:“你这‘不站队’的话才说出去几天,这不还是站队了。”
转而又有些惆怅,叹道:“此番帮了东宫,不知又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
秦相知却不以为然地摇头,右手食指在她脸前来回晃。
拿了礼单给她,道:“你自己看看,硬要说站队,那我大概是站到了皇上这一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