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那大汉受伤的手,咔擦一声将他的手腕接好,齐诸侯道:“说说,现在朔方的格局。”
接驳手腕的时候很痛,大汉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听到齐诸侯问话,他看到了新的希望,一五一十的说出了朔方城的格局。
“西北王刘怀农从来都不管下面的事,每天在王府纵情高歌,过着奢靡的生活。
朔方大军掌控在北中郎将霍无疾手中,霍无疾乃是沙场大将,对敌人极为残忍,对我们这些罪民却还算优容。
整个朔方城,除了士兵不能随意杀人,谁都可以随意杀人,大汉的法度,在这里形同虚设。
城内帮派无数,城东三枪帮、城南英雄联盟、城西白衣党,城北娘子军是城内最大的帮派,其他小帮派无数,都是仰这四大帮派鼻息生活的。
西秦时不时会派兵攻打,每次攻打都需要城内帮派配合,所以不管是大将军霍无疾还是西北王刘怀农,都对城内帮派的厮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齐诸侯道:“难道死人了上面也不管?”
大汉道:“上面不会管,只要各帮派保持战斗力,能够保证打退敌人的下一次进攻,上面绝对不会管。可怜我们这些受尽冤枉的人,在朔方城活得连狗都不如。大爷若是想要有所作为,城内有不少像小的一样的可怜人,大爷只需振臂一呼,影从者应该不在少数。”
齐诸侯眉头一挑,这汉子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读过书的聪明人,他不由对对方高看了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过了一会,齐诸侯问道。
大汉道:“小的名叫戚九罡,家里人都叫小的老七。”
从怀里掏出几颗黑乎乎的药丸递给戚九罡,吩咐道:“给你们一条路,这是三日断肠丸,吃下去,以后跟着我,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不然,死!”
大汉将药丸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笑着一口吞下一颗,然后将药丸分下去塞进了其他几人口中。
齐诸侯这才道:“给你们三天时间,带上你觉得可靠的人来此地等我,我还有事。”
转身离开之后,身后传来戚九罡的高呼:“你是个好人。”
齐诸侯不置一词,迈开大步朝王府走去。
秣陵城最为高大华丽的建筑便是王府,占地三百亩的王府如同一只饕餮巨兽一般匍匐在沙城内,王府大门上朱漆斑驳,门外连个守卫都没有,硕大的西北王牌匾一角已经脱落,孤零零的悬挂在大门上方。
两尊石狮子没了眼睛,张着血盆大口歪七扭八的蹲守大门两边,旁边都有了杂草,竟然没人清除。
这是怎么回事?王府为何如此破败?
迟疑着伸手扣了扣门环,大门轰然倒塌,两个小厮一边一个抓住齐诸侯的袍袖:“狗贼,竟敢毁王府大门,赔钱!”
齐诸侯愣了一下,冷冷地道:“两个刁奴,你家大门本来就是坏的,还敢赖在我身上!”
两人中比较瘦弱的小厮冷笑道:“刁奴这两个字小爷可是很多年没听过了,你很不错,王爷的花房里少了些花肥,我看你就挺合适的。”
齐诸侯掏出令牌在两人面前晃了一下:“陛下钦命我来朔方城入边军,尔等速速去通报王爷,否则,别怪某出手无情!”
那瘦弱小厮明显愣了愣,然后恼羞成怒的一巴掌朝齐诸侯脸上拍来,齐诸侯只是歪了歪脑袋就躲过了这看上去力道十足的巴掌,两个指头捏住瘦弱小厮的脖颈,直接将人甩了出去。
“轰隆”小厮砸在假山上,将不算坚固的假山砸崩,发出巨响。
一条人影从屋顶上窜下来,虚影在空中一个翻滚,手中弯刀已经架在齐诸侯的脖子上,对方黝黑的脸上有一道十字形刀疤,看样子就不是善类。
刀疤冷冷地道:“来王府放肆,你来错地方了。”
齐诸侯不冷不热地道:“我并没有放肆,这两个刁奴敲诈于我,还要动手,我持陛下令牌来朔方,可不是为了被两个刁奴欺负的。”
刀疤伸出手,示意他将令牌给他看。
看过令牌之后,压在颈动脉上的弯刀不见了,他转过身道:“跟我走。”
没一会,就被刀疤带进了内室,内室的装饰跟外面的陈设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里面的桌椅全部是上好的紫檀木打造,散发着让人凝神的香味,桌案上摆着的古董,一看就知价格不菲。地上铺着的都是上好雪狼皮做成的地毯,更不要说满屋子的夜明珠了。
齐诸侯低着头尽量不去看那些华丽的装饰,也不直视坐在最上首的胖子,紧紧跟在刀疤背后。
那刀疤单膝跪地,将玉牌递给胖子,小声道:“陛下派来的人。”
胖子接过令牌,看了看后扔到一边,提高声音对齐诸侯道:“抬起头来!”
齐诸侯抬头,礼貌的看向西北王刘怀农肥硕的鼻子,在武陵城几位师兄说得最多的便是,不管去了哪里,都不能丢武圣府的脸。
面对大汉的皇帝他尚且不曾丢脸,面对一个藩王,他也断然不能丢这个脸。
刘怀农眯着一双细小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好半天,在左后美姬的搀扶下站起来,缓缓走到齐诸侯身边:“小子,有胆识,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敢看着本王的,也罢,既然是自动进入军中,而且是自动要求成为小卒,山鹰,你亲自带他去军中。”
他一开口,浓郁的酒臭味就钻进了齐诸侯鼻孔,强忍着不呕吐,屏住呼吸,依然坚定的站在原地。
直到有着刀疤的山鹰转身,他才道了声谢,跟着转身离开。
齐诸侯一走,刘怀农便一手一个将两个美姬甩开,神色狐疑地道:“无疾,皇兄这是让这小子来送死啊!”
屏风后走出一个儒雅的中年人,手中还端着酒杯,此人便是西北大将军,北中郎将——
霍无疾。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霍无疾十分轻松地道:“王爷那位野心勃勃的大哥把武陵城那位老爷子的弟子送到朔方城,好大一个烫手山芋,如果王爷对他动手,东方先生断然不会放过王爷,如果王爷不动手,这小子又是一颗钉子。不过属下倒是觉得,这年轻人不太可能是皇帝埋的钉子,武陵城出来的人,没一个是能被权贵驱使的,如果王爷懂得做人,属下有把握将他变成我们自己人。”
刘怀农开心地道:“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事就交给你做了。”
霍无疾大声道:“诺!”
刘怀农举起酒杯,将美姬重新揽入怀中,而后二人喝了个酩酊大醉。
山鹰带齐诸侯去了边军,边军并非在朔方城内,而是在城外五百里左右的一小片绿洲上,绿洲上巨大的堡垒呈菱形,高大的城墙上到处都是箭孔。
如果外敌入侵,根本接近不了堡垒一箭之地。
持令牌入城,将齐诸侯介绍给了鹰扬将军何正武,等到何正武将齐诸侯安排妥当之后,山鹰才离开。
伍长带着他进入火头军的营地,就算齐诸侯是一个门外汉,也能看出这支部队的不俗。因为这支军队里面,连做饭的火头军都是杀气满面,显然在战场上拿了不少人头才会有这样的气息。
伍长是个黝黑的燕赵汉子,对齐诸侯这样的后门兵显得有些不冷不忍,将他扔去切菜之后伍长就不见了。
齐诸侯也不说话,拿起菜刀不停的剁着。
军中人口众多,每天的事情无数,要完成一军人马的吃食,火头军必须忙碌一整天。
“小子,把猪肉剁了。”
“新来的,帮辣椒洗了。”
对那些老卒的吆喝,齐诸侯总是默默点头,没有任何逆反心理。
夜幕降临,士兵开始陆陆续续来吃饭,几个老卒有意无意的将齐诸侯放在了打饭的位置上,开始打饭的老兵们只是瞥了他一眼,到普通士兵打完之后,有些官职在身上的小校开始发脾气。
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将铠甲随意披在身上,裸露的胸膛上纵横着几十道伤疤,他一把抓住齐诸侯的皮甲,怒道:”小子,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爷爷是谁,给这么点吃的,喂猫呢!”
齐诸侯回头朝几个火头军老卒看去,那几个老卒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别处,无奈之下,齐诸侯只好道:“将军,末将刚入军伍,不懂规矩,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面对齐诸侯示弱性的话语,那五短身材的汉子不仅没有放开,反而抓着他的铠甲狂笑起来:“哈哈,原来是个雏,还他娘的是个舞文弄墨的雏。”
用力推了齐诸侯一把,而后道:“滚,这里不适合你这样的小白脸。”
齐诸侯咬紧后槽牙,拿起饭勺,无视那汉子的怒目,大声道:“下一个!”
见被无视,那汉子恼羞成怒,将饭盆往地上一掼,抽出腰刀对准齐诸侯的手臂就砍。
这小子死定了!
不少人心中都涌现这样的想法,几个火头军老卒有些不忍,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