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向清风,只见他浅麦色的肌肤在朝阳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辉,身型劲瘦休长,五官干练有型,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却一脸沉稳之气,即使这样,仍不失少年人的英气。
清风见我打量他,笑了,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憨厚之气顿显。
心中一阵暖然,如此朴实无华之人,如此毫无心机之笑,有如这身边缓缓流过的溪流,让人舒心。
清风随手劈了节竹筒,走到舀了筒水,递与我,道:“公子,先喝点水吧!”
我接过,狂饮而尽。
口确实很渴了,好像从昨夜去打探景安的下落,结果一夜打斗再加上连夜骑马狂奔,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只因情况紧急,无暇顾及是不是口渴!
喝完竹筒中最后一滴水,才发觉腹中早就空空如也。我的胃,不会又要造反了吧?我这慢性胃炎,可是经不起折腾的,只要一饿,准会痛得抽筋!
不知不觉手已经抚摸上了胃部所在的位置,要是有东西填填可怜得唱了一晚空城计的肚子,那真是雪中送炭,锦上添花!
正想着,一个干粮袋子已经递到了我的面前,清风憨憨的声音道:“公子,用点东西吧!”
接过,打开一看,竟是烤得香香的肉干。
捏了一小块丢入口中,松软,馨香,应是年龄不足周岁的小牛牛大腿上的肉,无论从肉的韧性还是味道,都是牛肉中最美的部分。
细细嚼去,这肉竟含着淡淡的菊花香。
菊花香!淡淡菊花香!
记得那时风亦扬拿着刚刚烤好的叫化鸡给我吃时,那鸡便是用菊花叶子包裹烤了,也如这肉干般散发着清淡的菊花香。
那时,便记住了这菊花的香味吧,第一次对菊花香有记忆,不是因为这只**,而是因为他举手投足之间偶尔流露出来的优雅贵气让我震惊吧?!
第二次对菊花香有记忆,是那个午后,从春红别苑后回来之后的那个午后,他抱着我时,我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了的清清的菊花香气,这是第一次,我留意到他身上也是有着薰香的,但因为是这种极不起眼的平常得如路边野菊的气息,所以,让人不会在意,也因此,跟他在一起如此之久,竟然到那时才发觉他也薰香。
原来,在他身边那么久,我竟什么都没有留意过!
只是,他何时住进了我这心里的?我竟然不知道!
直道刚才,看到他轻拍荨荭后背的动作,我才惊觉,原来自己竟然如此在意他的温柔,如此在意!
平躺在草地上,头枕着手臂,望天。
蓝得拧得出水的天,偶尔有白云浮过。
风吹过竹林,弄出沙沙的声响,竟似风中之笛般轻吟浅唱。
睡意渐浓,不知何时,竟沉沉睡去……
醒来,身上盖着一件黑色披风,是风亦扬的,他们已经到了么?
顺势坐起,却见远处溪边,并排坐着两个人,飘逸的风亦扬,倾国倾城的荨荭,刚刚升起尚带着朝露清香的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如此轻柔,如此迷蒙,竟恍痛了我的眼睛。
什么是郎才女貌?什么是珠联璧合!我算是见识了!这样一对璧人,本应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又心痛什么?!
原本不属于我的,何必强记于心?来到这个时空的我,本就一无所有,我又谈什么失去?
我什么都没有失去!我还是原来的我!
笑笑,躺下,继续睡觉……
仿佛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在悄悄靠近……
越来越多,越来越近,越来越密……
是我听错了?还是有了内力之后,这耳力也随之增强了?
的确,应该是有不少的人在悄然靠近!
手按在腰间的软剑上,心却随着脚步声的欺近而越来越紧张,听阵势,这次来的,似有千人之众!
脚步声骤停!
心跳亦跟着停止!
片刻,“嗖嗖——”冷箭声传来,我拔剑跃起,将手中的软剑舞成一片光亮,挡去了射来的冷箭。
口中惊呼:“小心!”
箭雨,黑压压铺天盖地而来!
风亦扬预计也早已发觉来人,早已挥出凌霄宝剑,挥出了一团剑光,将荨荭团团护住!
心中竟生出些许羡慕,那个被呵护着的女子,脸上洋溢着的温情,如此满足,如此坦然!
剑,改变方向,却往竹林深处刺去,那里,潜伏着的,正是射出这漫天箭雨之人!
许是受了我的启发,清风长卫等人,亦执剑迎着剑雨而上,直挑竹林中潜伏的箭手!
刀剑声冷冽,漫天血雨纷纷,头发渐乱,衣衫渐破,血腥渐浓,黑衣的箭手渐少……
刚想缓一口气,只听一阵邪媚的笑声传来:“景钺,这次,你该认输了吧?”
笑声邪气得阴冷,在竹林中久转不歇。
一抹红衣落地,黑发飘飞,暗香袭来。
离烻。
输,或赢,该怎么定义?
难道,这种种阴谋,皆是一场博弈?西林太子与钺国三皇子之间,一场智慧与能量的对弈?
若真是这样,无论谁胜谁负,付出的代价,未免过于大了些!
前不久在陵城,一场伏杀,双方死伤无数!
如今,在西林,是不是在演出同样的戏码?
陵城伏杀,原是离烻布的一个局,最终胜利者却是风亦扬,如今,不甘的离烻,又在西林竹海伏下近千人的杀手,便是要让风亦扬服输吗?
“若要论输赢,时间尚早了些!离烻,你紧紧相逼,便是想逼我出手吧!为何你我之间,一定要弄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风亦扬冷冷看着面前笑得灿烂的人,声音越发冷漠,似与他毫无干系!
离烻哈哈一笑,雪亮的眸子望向风亦扬身后的荨荭,良久,轻笑道:“你我之间的争斗,因荭儿而起,若要停止这争斗,除非世上不再有荭儿。”
那笑,让所有人心为之寒!
那雪亮眸子中的浓情,却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撼!
为什么会是这样?
战争,两个男人之间,生死决斗,因一个绝色女子而起,这是正常,人之常情!
这是,为什么会开出这样的筹码?
若要停止争斗,除非世上不再有荭儿!
是不是,自己得不到的,便不允许别人得到?
荨荭缓缓从风亦扬背后走出,笑魇如花,流光溢彩的凤眸中充满着决绝与坚定,只见她轻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来离烻太子还是如此争强好胜!试问殿下,荨荭真的从世上消失,殿下便不再处处与钺哥哥作对么?”
离烻道:“哈哈,我不会让荭儿从世上消失?荭儿若去了,我独留在世间又有何意义?只是,我以前说过的话,荭儿应该记得,若是荭儿死去,我便要洪国全国人为荭儿殉葬,我说到做到!”
我心惊,如此凶残狂妄之人,爱念竟也是如此的霸道痴迷!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突然想起,这离烻每每出场,都是红衣装扮,他的旬阳殿中,亦处处悬着红稠,这红是否正是“荭”的意思?
看来,离烻对荨荭,是势在必得,那么,这么多年来,离烻弄出的种种事情,也因荨荭而起了,而荨荭恰恰爱慕的不是离烻,而是钺国的三皇子——景钺,于是,离烻与景钺,便势如水火,定要争出个你死我活来!
头大了。风亦扬,原来,你与荨荭之间,竟是如此的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