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悦来客栈。
我和景安随着风亦扬刚进入客栈,便有四黑衣男子迎了过来。
“爷!您回来了?”四人恭谨立于一侧,一色的黑色夜行衣,应是早已经准备好了,正在等着出发。
“嗯。清风、长卫、阿奕、阿栾,见过安王爷,于公子吧!”
“安王爷好!于公子好!”四人谦恭有礼的向景安和我行礼。
景安点点头:“免!”
风亦扬道:“清风,都安置好了吗?”
被唤作清风的人上前一步,道:“安置好了,爷!”
“荨荭姑娘可护送出城了?”
“是。阿木护着荨姑娘在城外等候爷。”
“好,即刻走。”
清风道:“爷,安王爷,于公子,请这边来!”
说完,清风在前引路,我们三人跟着,其他三人则在后护着。
一番迂回,清风将我们带到了客栈后院的马棚。
清风搬开其中一个麻石马槽,一个洞口暴露在众人前。
清风轻声跃入洞中,很快洞中便传出光亮。
“爷,下来吧!”洞内传来清风的声音。
风亦扬回头对我和景安道:“走吧,我们即刻出城,晚了,离烻的人可能就追来了。”
我点头,学着清风的样子,带头跃入洞口,足尖轻点,盈盈落地。
我发现自从我学会了武功之后,对于跳跃和轻功越来越喜欢了,也许我看多了武侠片,对于武侠片中飞来飞去的侠客本来就充满了敬畏崇拜之意,如今自己偶然得了一身武功,便很留意施展轻功时的动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潇洒飘逸,利索有型。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
正得意自己刚才轻盈落地的动作,随后飘至的风亦扬笑道:“以后再自我欣赏吧,现在出城要紧。”
说完,拉过我的手,跟着清风往前走去。
我彻底迷惑!这家伙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了,自百花谷底之后,每次见他,他都是笑意盈盈的,哪还有一分半分原来冷冰冰的模样?
此时,景安等人已陆续下到了洞中,最后一个入洞的阿栾利索的按原样将洞口封好。
我们沿着洞往前走去。洞是一个旧洞,四壁的土都显出黑色,显然不是最新挖掘的。
“花无缺,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洞?”我问走在前侧的风亦扬。
“这个洞是当年我与联拓弄出来的,当年我们也是从这条路离开西林都城的。”
“这洞通向城外什么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们在洞中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从洞中出来,眼前一亮,洞的出口竟是一间闺房,四周挂着浅绿色的罗幔,既是装饰,更多的是掩饰,掩饰着洞的出口。
整个房间的布置素雅温馨,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连通城内一间客栈的秘密通道。
我问道:“这是哪里?”
“尚品轩。”风亦扬笑笑,拉着我的手出了房间的门。
门外早已候着一中年男子,见到风亦扬,一脸的紧张顿时放松下来,恭谨行礼:“您来了?爷!”看得出男子极是担忧,但说出的话语却是儒雅淡定,看得出是一沉稳老练之人。
“嗯。福伯,马可备好了?”风亦扬说话的语气又恢复到贯常的冷峻。
“备好了,爷!”福伯点头。
“好!你去叫阿木带荨荭姑娘到后院。”
“是!”福伯赶紧走开了。
风亦扬也不多说,拉着我往后院走去。
此刻天色仍是很暗,应是凌晨四五点钟的样子,正是黎明前最暗的时候。
看不清尚品轩的布局风光,但是凭我的直觉,这里布局极其雅致,很有江南水乡的风范,竟与我的雅心小筑有着同样的情调,有山有水,有长廊有亭阁水榭,最重要的是,我闻到了墨梅的香气,这墨梅是雅心小筑的标志,我记得雅心小筑里的墨梅是极品的梅花,只有早春才开花,不知这尚品轩中为何此刻仍有墨梅盛开。
陵城雅心小筑是风亦扬的产业,难道这西林尚品轩也是他的产业?
正想着这雅心小筑与尚品轩之间的异同,耳际传来风亦扬的声音:“小鱼儿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他好像重来没有问过我在想什么!他怎么也开始关注起我心里的想法来了?真是奇怪!
“这里怎么那么像雅心小筑?”我问。
“像吗?你尚未看清楚尚品轩的架构,怎知它与雅心小筑像?”
“风格很像。小桥,流水,山石,墨梅,这些元素很像,但又不完全像,这里有素兰,我闻到了素兰香气,而雅心小筑没有素兰。”
风亦扬俊眉轻轻一扬,道:“你这鼻子倒是灵验得很,一般人都很难闻出素兰的香气,况且这个时候,素兰都闭合了,香气极淡,还是夹杂在墨梅的冷香之中,你竟然能闻出来,很不错嘛!”
我笑道:“我只不过是闻出了墨梅冷香中的兰香而已,设计这座园子的人,才是真的了不起。”
“哦?你倒是说说,他如何了不起?”风亦扬转头望向我,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曾见过一自然奇观,雾漫滨江,滨江两岸山峰挺俊,绿荫环绕,秀丽多姿,滨江之水清澈碧绿,宁静如玉,单单一个滨江景色,已非常吸引游客了,但是每到傍晚时分,夕阳西斜之际,滨江之上便会缓缓升起薄薄白雾,初始时如丝带轻轻环住滨江这块碧玉,渐渐浓时,白雾将整个滨江掩去,此时泛一竹筏穿行于雾中,便若在天上人间游览一般,如入佳境。正因为如此,雾漫滨江才堪称奇景。而尚品轩中的墨梅冷香与这素兰香,便有如这滨江与雾,墨梅的冷香已是香中淡雅的极致,中间渐渐沁入的素兰香,则如滨江上缓缓升起的雾,给这墨梅的冷香增添了更加神秘的气息,很别致,很清新。所以,我说设计这座园子的人,光在这香氛中用的这份心,便足以令人感动了。”
风亦扬但笑,不语。
不知不觉已随他转入后院中,几匹黑色的骏马已悄然而立。
早已候在一旁的荨荭也是一袭黑衣,此刻见到风亦扬,飞奔过来,扑入他怀里,双手紧紧围上了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嘤嘤啜泣起来。
“哥哥,担心死我了!”温软的话语透着深深的担忧,本就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人儿,此时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让旁人看了都心痛。
她,荨荭,果然是爱着他的吧!
他,风亦扬,也是爱着她的吧!
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王子,本应属于公主!这是多么美好的一段姻缘!
我不是应该高兴吗?为荨荭,也为风亦扬!
可为什么,偏偏这心,在看到荨荭扑入风亦扬的怀抱那一刻,竟突然空了,生生的空出一个洞,黑黑的洞,深不见底。
当看到风亦扬的手,那只我所见过的最为漂亮的手,在幽暗的灯光下,竟也乏出玉般光泽的手,轻拂上荨荭的后背,轻拍着,一下,一下,竟似这只手在拍打着我的心,一下,一下,心,顿时撕痛。
“好了,别哭了!”风亦扬对怀中的荨荭说着。从他双唇间,流转而来的这些语言,虽仍是冷冷冰冰,在我听来,竟似钢针,一字一字,刺得我每一根神经都剧痛。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当日,带着荨荭来找风亦扬的那份劲头,哪里去了?
这算什么?
爱——?
恨——?
痛——?
抑或,伤——?
想当日,风亦扬不再似冰雕般的风亦扬时,我以为,那份暖,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春日阳光般的温柔,是因为我!
想当日,我还一直在想着,我既然喜欢景煜,便不应该给风亦扬任何希望,免得伤了他!
由此看来,我还真是自作多情!
不但自作多情,还自以为是!
心中狂笑,于雅,你算什么?这个时空,本不应该有你,你本属于另外一个时空,阴差阳错跑到这里来,便是来见证这一出出爱的神话吗?
龙彩衣和聂如雪的爱情,是神话。
景安和茉儿公主的爱情,是神话。
风亦杨,和,荨荭的爱情,亦会成为千古流传的神话,不是吗?
在你没来之前,她,心心念念只有他!
在你来了之后,他,心里仍只有她!
不管你来了,或,走了,在他心里,也许,从来都不会,激起一丝涟漪!
我摇摇头,牵过一匹马,飞身而上,拉了缰绳,回头对清风道:“清风,在前面引路吧,我们先走,在前面探路。要离开这里,就得尽快,迟则生变!”
我,还是好好完成这次的任务吧,既然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来,便好好将他护送回钺国!
清风点头,飞上另一匹马,对风亦扬道:“爷,清风领于公子先走一步!”
说完,驱马疾奔而去。
我亦策了马跟上。
狂奔了一阵,任风像刀一样割着我的脸,心中的痛却没有减去丝毫,原来,我竟这般在乎他!
原来,他已经悄悄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
只是,我没有发现。
或者,发现得太迟了!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等到他不再属于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在乎他的,我是喜欢他的!
身后,一阵急速奔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不用看,我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我回转头,强作镇定,一脸无害笑容,望着他,笑道:“花无缺,我们一直保持这种速度,预计天亮之前可以赶到竹海,白天在那里隐藏起来,晚上再行路,预计后天就能到达两国边境了!”
风亦扬点头:“好,前面竹海见!”
我笑笑,将马儿加速到最快,与清风一起,将风亦扬他们远远抛在了身后。
天亮之前,我和清风已进入了竹海边上。
放慢了马速,在竹海旁的小溪旁下来马,松了马儿的缰绳,任它去吃草饮水,我则鞠了捧水,洗干净脸,在溪畔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躺下休息。
清风则远远在一旁坐着,时不时趴在地上听听动静,他在听有没有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