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密图佐一声大喝,大帐外四周猛然亮起无数火把,也不知有多少人已将帐篷团团围住。
楚恒心中一惊,勒着华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明化城可是没人了?竟派个娃娃当刺客。”密图佐摸了摸自己那把大胡子,见楚恒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此刻四面被围,脸上更隐隐露出紧张神色,嗤笑一声,把手一挥大声道:“来啊,将刺客拿住,救出少主!”
当下就有三人围了上去,因怕伤了华渊,只赤手空拳向楚恒逼去。
楚恒冷哼一声,将华渊后背向下一压,顺势跨过华渊身子,脚尖如迅雷之势点向一人小腹。那人没想到楚恒动作如此之快,待要遮挡已然不及,小腹中脚,一时只觉得肠子都要断了,疼的倒在地上嘴里不住吸着凉气。
其余二人一呆,便是这一刻的功夫,从华渊身上摸来的那把银色弯刀已然如风般划向一人的喉咙,霎时血如泉涌,转眼毙命。
剩下那人却是个魁梧壮汉,见同伴惨死,怒吼一声,合身向楚恒扑去。
楚恒默运《藏心诀》,那壮汉只觉眼前那少年忽然消失了一般,说是消失,却明明就站在那里,那少年更像是一件本就应该存在大帐内的摆设物件。那胡人大汉心中难过的要死,自己的杀意气势不觉一泄,脸色茫然片刻,却仍是直扑而来。然而此时扑势已不如开始时凌厉,楚恒争得这一刻,脚步轻斜,侧身避过那人扑势,就势拔出了那人挂在腰旁的长刀,后脚跟贴着那大汉的后脚跟,向后一捅,就见那刀尖在那壮汉身前破胸而出。待那壮汉停下身子,长刀已从他身后闪没,胸前瞬时血红一片,只直愣愣扑倒在地上,再不动弹一下。
两死一伤。不过短短一瞬的功夫,三个刚刚还气势汹汹的胡人士兵此时就死了两个,一个还在抱地呻吟。
楚恒深吸一口气,压住喉咙里反出的甜腥味。刚刚那一瞬间爆发的反应、速度与力量已经把他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所领悟的《藏心诀》与《狂龙御兵术》发挥到了极限。然而他终是习武未久,又只是个少年,就算有璞真丸调养,也要数年的时间才能见功。瞬间的爆发后体力正如潮水般退去,若不是心中还抱有胡人退兵万一的希望,此刻就恨不得躺在地上,身子动都不想动一下。
楚恒丢开长刀,只握着银色弯刀退到华渊身后,身子微微靠在大帐的立柱上。第一次杀人,他发现自己竟是出奇的冷静,好像刚刚他做的只不过是件微不足道而又平常的小事,没有亢奋,没有不安,有的只是体力上的消退。
帐内死一般的安静,刚刚还不断涌前的蛮人士兵此刻都定定站在原地。雪原上往来厮杀是家常便饭,帐内的蛮人个个都杀过人见过血,在雪原上从来没见过杀人的只有一出生就死了的婴儿。然而有谁见过一个少年只眨眼的功夫就把两个高大的汉子杀死,还有一个倒在地上现在痛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而那少年还满脸平静的仿佛刚刚不过是杀了两只雪鸡?
帐外围在四周的雪原兵发现帐内忽然安静下来,不明就里中也渐渐不再嘈杂,一时帐内帐外便只听到火把在风中的猎猎声响。
“哈哈,哈哈哈哈……”楚恒忽然笑了起来,看着面前一个个胡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他竟然看到了恐惧?那个两个月前连条狗都打不过的没娘少爷,现在竟能让雪原上的蛮夷觉得恐惧了?楚恒乐不可支,笑不能止,声音越来越大,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就算今天无法活着离开胡人大营,那么能手刃几个胡人,母亲在天之灵也会有些高兴吧……
嗷——嗷——嗷!
左近营帐忽然有只雪狼长啸起来,如同瘟疫一样,立刻传来了第二只的嘶嚎,接着第三只,第四只……一时整个奔狼本阵大营的雪狼同时对月长啸起来!
过万只雪狼长啸不止,顿时四周腥风阵阵,寒风四起,那声势连常年与之相伴的奔狼骑兵们也为之色变。
楚恒正在大笑,忽然铺天盖地的狼嚎传入帐中,帐内几乎人人脸色大变。他听那群狼啸月之声,竟不知如何隐隐感到啸声中的苍凉古朴,和一种不知何处传来的召唤之意,猛然不能自己,竟也跟着长啸起来。
他平时声音本不洪亮,此时更无多少力气,开始除了华渊与大祭司还没人注意到他。然而不知为何他随着群狼的啸声一开声,体内的力气竟然渐渐开始恢复。楚恒本还当是错觉,但手脚又渐渐有了力量并不是假,这一下喜出望外,只管随着外面的群狼叫唤,声音渐长渐响。
帐内一众胡兵终于发现楚恒的怪异之举,只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密图佐听楚恒啸声竞和帐外群狼隐有呼应,面上也是惊疑不定,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而大祭司从楚恒一出现便一直盯着楚恒细细打量,至此时面上竟露出一丝惊讶。
只有华渊,见此刻所有人都被楚恒引住,而楚恒现在正忙着和外面的雪狼一起嚎叫,似乎也没什么功夫“搭理”自己,便一点点向大祭司挪去。
楚恒终于体力全复,只是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要沸腾起来,一时恨不得与人厮杀,稍泄心头的杀念。心中一动,知道若再长啸下去只怕走火入魔,过犹不及,忙默念《藏心诀》中开篇的一篇总纲,心气立平,啸声顿止。
他这长啸一停,外面群狼竟也跟着停了下来,不再嚎叫。一时帐内众胡兵看向楚恒的眼神满是敬畏,再也没有一丝上前抓拿的胆气。
“德兰庄尔,嘿,德兰庄尔。”大祭司喃喃几句,忽然笑了起来。
密图佐脸色大变,死死盯着楚恒,大喊道:“不可能!”
大祭司“嘿”了一声:“不可能么?你看看你周围的亲兵,你问问他们脑子里都想起了什么?”
密图佐看了眼四周的兵卫,这些都是追随他多年的亲卫,只一眼他就看出了他们望向那个少年眼中的敬畏和眼底隐藏的那丝惊疑。
“德兰庄尔,母神之子,雪原之王,老师,这和父汗有什么关系?”华渊无奈的看了眼再一次挟持了自己的黑衣少年和他那不怀好意的脸,轻叹了口气——差一点就可逃离魔掌了啊。
大祭司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唯一的学生担心,只是看着那黑衣少年道:“德兰庄尔,母神之子,雪原之王,不错,可是后面还有一句,那便是——”
“群狼之主!”
帐外有人接道,随即帐门猛的拉开,进来一人。只见那人下颚留着浓密的短须,面如古铜,楚恒与那人对视一眼,刚压下的血气杀心竟止不住的又要狂涌上来,心中大惊,忙又默念《藏心诀》总诀压制下去。
“大汗!”
帐内除了楚恒与被挟持的华渊还有大祭司外,其他人都半跪下来,低头抚胸。
楚恒心中一动:“原来这就是雪原之主格日龙名!”
格日龙名也不理会众人,眼光扫了一眼楚恒,华渊却连看都不看,直视大祭司道:“德兰庄尔,母神之子,雪原之王,群狼之主。这本是我们雪原上代代相传的歌颂德兰庄尔的歌谣,可年代久远,会唱的人也不多了,现在这些小一辈,更是连词也知不全了。怎么,大祭司有意要把词曲编全么?”
大祭司面无表情道:“大汗说笑了,这曲子恐怕只有雪原上最古老的雪松还听过,我又怎么会呢。只是大汗说的不错,现在的小一辈连词都记不全了,只怕以后这歌谣要真的彻底失传了。”
格日龙名冷哼一声:“大祭司放心,只要有我在,德兰庄尔的歌谣就不会失传!”
大祭司点点头:“不错,大汗得九大黑衣祭司中五人承认,可算母神之子;常年征伐,一扫雪原,当得雪原之王。只是这群狼之主……”
格日龙名忽然哈哈大笑:“我还当大祭司要说什么。我奔狼部本同狼为伴,与狼做骑,我部麾下更有两万雪狼骑兵,狼牙所向,当者披靡!若说天下有一人可为群狼之主,除了我格日龙名,还有何人?”
大祭司摇了摇头,道:“大汗这话可说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