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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深夜,林中传来吓人的叫声

龙龙和早早,觉得赵叔叔和王老师有着不寻常的关系,但究竟是什么,却无从知道,在他们那样的年龄也无法理解。龙龙几次张口要问,都被早早坚决制止了。鬼精灵的早早从赵叔叔的神态中,已朦朦胧胧地察觉到一些问题,何必要再去问那些引起他痛苦的事呢?

赵青河对两个孩子的神情,像是没看到一样,只管利索地忙着做饭。其实,他心灵上的海,正在鼓涌翻浪,往事净向眼前涌来……他命令自己,用意志去平息风暴,可是,那些纷繁的思绪总是排解不开。

……他们相识,说得正确一点,是他认识她,并在心里刻下深深印迹的,那是很早很早以前了。

粉碎了“四人帮”之后,省图书馆获得了新的生命,每天都有去知识海洋航行的水手,来这里挂帆劈浪。新辟的几个大阅览室特别明亮。

“同志,《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题集》有吗?”

女中音,声调不高。沉浸在阅读中的赵青河,心像被毛毛草撩了一下,猛然抬起了头;鬼使神差般,一向沉着的他猛地站起,碰得桌角一歪,桌腿拖动响起了刺耳声。可是赵青河没有看到人们的不满,只是盯着来借书的姑娘,大步走向前:

“你不是王黎民吗?真巧,在这里碰上了。”

姑娘的身子往后倾了一点,圆脸上满是惶惑,极富魅力的黑眸,这时却像两把刀子一样,在赵青河的浑身上下刮了两遍———人们看到一块金子,也首先是要擦掉岁月留下的斑痕———刮得壮壮实实的大汉赵青河满脸通红。周围射来的目光、辐射出的热量比烈火还要凶猛地烤着他,这一烤,反而使他冷静了下来:

“七四年,在磨子潭,和县五七小组组长郭三眼吵架……后来……老枫树……”

“哎呀,你就是那个使点子、让长腿鹭鹫把尿粪都拉到郭三眼头上的赵……”鹭鹫是一般人对鹭类鸟的统称,不管是牛背鹭或夜鹭。

“赵青河。”

像是一阵狂风,吹走了姑娘脸上的疑云,她露出了笑容。

一想起那件事,应该是欢畅的大笑呀。郭三眼克扣了知青的安家费,王黎民气愤不过,领着几个同学,追了十几里路,在河边桥头拦住了他。有恃无恐的郭三眼哪睬这些握在自己掌心的知青?唾沫横飞,大声恐吓。

知青们也不是好惹的,把他偷鸡摸狗的丑事一件件抖落了出来。理屈词穷的郭三眼,一溜小跑,跳到一棵枫树下的石墩上,想学着“样板戏”上“三突出”的模样慷慨激昂几句,以挽回面子时……好家伙,老枫树上布满了鹭鸟的旧窝新巢———白鹭、绿鹭、牛背鹭、池鹭、苍鹭……白花花一片,遮天蔽日,丢下了一阵粪雨,落得郭三眼满鼻子满脸浑身上下都是那白稀稀、臭烘烘、熏死人的鸟屎……知青们爆发出的笑声,惊得护雏的鹭鸟奋起直追没命逃跑的郭三眼……等到大家乐够了,才见到树上跳下一个人来,原来是赵青河。他一早就躲在树上,观察鹭鸟的营巢情况。哈哈,你看吧,知青们把赵青河抬了起来,打起了夯,比欢迎胜利凯旋的将军还要热闹!

可是,王黎民露出的仅仅是笑容,说实话,赵青河并没有在她心里留下什么印象。但是回忆往日的欢乐,毕竟是亲切的。她邀赵青河走到室外,互相一谈,才知道赵青河仍在社办的林场当工人,现在是回来复习功课的。普通工人的女儿王黎民也是历尽千关万卡,才在去年被招工,进了纺织厂。

那年恢复高考了,王黎民正在复习功课,迎接“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的第一次高考。一九六六年她才读初一,现在要付出更多的辛勤才能补完中学的课程。在图书馆相遇,她以自己的心情,很自然地问起:

“你也是在准备参加考试?”

“也算是吧!”

王黎民所要的书,已借出,正巧赵青河有。自此,两人三天两头在书籍的海洋里见面,有时一同在惊涛骇浪中航行,有时在宁静的港湾停泊……爱情,有时并不需要剖白倾吐,山盟海誓。姑娘的心是敏感的,王黎民心里清楚,赵青河早已对她有了爱慕。她对他,也由好感上升到依恋,即使是上夜班的日子,她的腿脚也常常不自觉地把她带到了能见到他的图书馆。

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嘛!王黎民的感觉是正确的。赵青河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刚见到王黎民,就觉得有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撞在心灵上,失去常态地那样急速地迎了上去。近两年,爸爸妈妈都曾为他的婚姻操过心,也有热心人来介绍过。可是,他都推掉了,直到见到了王黎民,他心里顿时明白,自己一直期待的竟是她,这样近似荒唐的事是怎样发生的?他问过自己,是因为美丽的面孔吗?其实,王黎民并不如一般人所说的那样“美得惊人”。但是,那种善于独立思索的神态、敢作敢为的豪爽,确实是深深地印在赵青河的心上了。他感到那是一个人对自己、对生活充满信心并有决心走到底的表情。这一点,正是自己在追求的,因而感到和她的心很近。这些年来,只要他愿意,那天和郭三眼舌战时的王黎民,就会立即款款而来,站在他面前。

……嘀里咕、咕里嘀,昂……屋外清脆的鸟鸣,像是一串警铃,使赵青河心神一振,刚才还盘踞在他脑海里的那些浮光掠影,都像是听不得神圣的钟鸣,顿时冰消雪融了。他连忙伸头向外,石缝里挤出的青松上,十多只相思鸟正在跳跃、唱歌。

这边的相思鸟也开始集群了?还是偶然同时歇在这里?需要下午再去山上观察。但凤尾岩的海拔所处的这一垂直分布带,相思鸟不占优势,平时见到的也不太多……是的,昨天去北区的收获,也同时使赵青河感到,自己对相思鸟的生态知识了解得太少了。

就说相思鸟课题中重要的一项:繁殖,虽然要等到明年的春夏研究,但这阶段的生态情况,却直接影响到它的集群、漂泊、游荡。譬如,赵青河曾听说,相思鸟在一个繁殖季节,要繁殖三窝,每窝五六只不等。通过粗略的计算(营巢、产卵、孵化、育雏所需的时间),他对这“三窝”就有怀疑,但却没有事实依据。

好在他及时抽空回到千鸟谷,得到了一些新的情况。但这两天所看到的情景,说明相思鸟已开始做迁徙前的准备,因而,对它的迁徙、迁徙方向的选择、路线、每天的行程……这些考察工作都是迫在眉睫的。可是,王黎民老师又不辞而别,她会不会是躲着自己呢?不管怎么样,这几个孩子一定得参加工作,没有这几个小助手,困难会更大。

龙龙和早早兴致蛮高,他们都说不累,三个人便离开护林员的屋子。

为了验证昨天得来的方法是行之有效的,他快速向山地矮林带奔去,将孩子留在下面。

生物钟对生物行为的制约,真是神奇的力量。只是一天的差别,这边的山地矮林带竟然几乎见不到相思鸟了。赵青河想办法采了两只标本后,连忙往下走。

早早到了选定的观察点,才发现是条干山沟,不是溪流河谷,没有流水。他刚往上爬,想换个地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都是山谷吗?红嘴玉就只拣有水的飞?他又回到山沟里。不一会儿,从头顶越过的红嘴玉,使他高兴得像是得了大奖。嘻嘻!红嘴玉向低山漂泊、游荡时,是专门挑山沟作为行动路线的。他想起龙龙昨天说的,就像他俩沿着琴溪溯流而上,容易掌握方向。

此时传来了龙龙的招呼声。

早早赶到那里,龙龙指着一片灌木丛,说:

“发现一大群,总有七八十只哩!”

这真是叫人吃惊的新情况,昨天看到的,没有一群超过十只。赵叔叔说过,随着一个群体中数字的增大,预示着集群速度的加快和迁徙的开始。昨天在这边还没发现它们集群,难道在一夜之间就完成了全部的迁徙准备?若真的是这样,问题就大了。

“追!”早早说。

刚进灌木丛哄赶,那边已飞起鸟群。它们飞得低,几乎是在树冠中钻。真不少哩!龙龙一点也没夸张。

两人撒丫子追去,带起一阵风。

鸟群的头儿,像是有意要和他们玩耍,在森林中捉起迷藏。他们追得紧,鸟群叫得响,飞得快。他们歇下喘气,鸟也收翅,在树丛里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总是相隔一段距离。它们的警戒哨兵,似乎一直放到他们跟前。

赵青河原以为龙龙他们在玩,当听说事情原委后,他也吃惊了。看了龙龙指的相思鸟隐匿地后,有些将信将疑,可龙龙说得有鼻子有眼。他又问早早,早早也点了点头。他做了一些布置,就走了。

早早和龙龙按赵叔叔的要求,踢踢踏踏没走几步,鸟就飞了起来。

“啪!”迎头一枪响,鸟群突然升高,乱了阵,后队赶着前队,前队又从中分开一支。一眨眼,就消失在远处的树冠中。

赵青河老远就问:“是你们刚才撵的那群吗?”

“对!”

两人跑到跟前,赵青河手里提着两只鸟,还在树丛里拨拉。龙龙眼尖,伸手从地上捡了一只。他倒抽口气,半天不做声。

早早凑上去,只是眨巴着小眼,但他拿过一只,仔细端详起来。

“上当了。”龙龙嗫嚅地说,“它还会骗人哩!眼睑也长两块淡黄色的斑,嘴长得不红不黄的,远远看去真像……”

早早说:

“远处看,它身上这种棕黄色的羽毛,和红嘴玉也差不多,只是体形稍大。”

这时,赵青河才说:

“这是灰头鸦雀,群众叫它‘李子红’。”

早早想起赵叔叔不轻易开枪,是不是龙龙说时他已知道不是红嘴玉,就问:

“你开头就以为是灰头鸦雀?”

“没有。”赵青河很坦率,“一听已集合到七八十只的大群,我对这样的快速感到怪吃惊。只是这片大灌木丛引起我怀疑。你们注意没有,昨天见到的相思鸟,喜欢栖息的灌木丛,不是大灌木丛,是小灌木丛。它们刚飞起时,我也没看清,又因为迎着太阳,更难判断。但它们的叫声和相思鸟不一样,而且又是边飞边叫。相思鸟飞行时不叫。”

“嗯哼!学问还真不少哩!我们刚才吃亏在迎着太阳看。”龙龙说。

“咱也想起了:战斗机飞行员总是要占据阳光射来的方位,敌方看他花眼,他看敌机清楚,才有利于攻击。”早早的联想很有道理,“再说,也不晓得灌木还要分大小。”

“记住它边飞边叫的特点,下次就不会上当了。”

赵青河听着,想起自己刚到千鸟谷开始“认鸟”时,也是闹过不少啼笑皆非的事:在标本室里,对各种鸟的特点比较容易记住;一到野外,就抓瞎了,不断发生判断错误的事。吃亏多了,就有经验了。在以后追踪相思鸟群时,碰到这样的事,不会少得了,但他俩已总结得全面,也就把采到的标本放到背篓里,准备走。早早想起一个问题:

“秋天,鸟都成群?”

“体形小的鸟,到了秋季大都成群,开始向低山漂泊、游荡,主要原因和食物基地有关。”赵青河将话头停住,默默地重新上路了。

走了十来步,早早才说:

“高山地带冷得早。去年十月,眉毛峰顶就戴白帽子———下雪了。天转冷,虫子也藏起过冬,树叶也落得早,小鸟被迫往山下跑。是这样吗,赵叔叔?”

龙龙也说:

“怪不得昨天问你,鸟的分布和高度的关系,你要我们自己看哩!原来和季节有关。”

“你们对问题的理解,比我刚开始对鸟类学发生兴趣时还要快。”赵青河等到了他要等的回答,由衷地高兴。

龙龙对他的话很感兴趣:“你是怎样爱上鸟的?”

赵青河从来不大愿意说起自己,他还不知道,曾因为这点引起别人的误解,更不晓得三年前王黎民的突然离去,竟与他这样的性格有关!但这时,他的心情很愉快,孩子们要求的本身,是把他放在平等的地位,更应该说。

“我没你们幸运。我在高中毕业的那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一阵大风,把我想学宇宙航行的愿望吹得无影无踪,却把我送到了一个山林。后来,因为林场养的蜂老是好分群、逃亡,损失大,这才要我去养蜂。

“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怎么努力,蜂群也壮大不起来,心里愁得没法。

“有天,蜂王出了箱,带走了一群蜂。我抓顶草帽跟后面就撵,想把它收回来。林场多是次生林,蜂王飞得不高,只在树冠上空,蜂群簇拥着它,跟在后面。那阵势简直像个球一样,在空中缓慢地向前滚动。

“突然,十来只鸟尖叫着飞来,一扑翅膀,就向蜂群扑去,长长的嘴锋像是标枪一样,射向蜂王。只一个回合,蜂王不见了,蜂群也顿时成了乌合之众,纷纷逃命。那些鸟却更加响亮地叫着,纵横飞掠,轮番向蜂群进攻。

“又有几只鸟从远处飞来,参加进攻的行列,不消一刻,蜂群不见了。那些鸟还在追击剩下的散兵游勇,甚至轮番向树冠冲锋,想必是有些蜜蜂落到树上。

“这时,我想起经常见到这种长嘴长尾、绿背栗头的鸟在蜂场附近,结群做半圆形飞行。它们叫得也特别响亮,飞行时还互相呼应。眼看一群峰已被消灭干净。

“蜂群不壮大的原因,大约就在这里。以后我留心观察,果然是这些长得漂亮、性格凶残的鸟在作祟。可是,我对它们毫无办法。

“只有求教书本了,趁回城休假四处八方去找。那时,图书馆不开放这些书。后来,终于从同学处找到一本谈鸟的小册子,我出了门就边走边看。不想,一头撞了个大跟头,跌坐在地上。那人放下平板车,连忙拉起我,说反作用力太大了。看,还说俏皮话哩,真窝火!他帮我捡起书,一看封面,仔细打量我。可我怎么想,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么一个黑黑、瘦瘦、戴眼镜、矮个子的拉车工人。

“他说:‘是你读的书?你喜欢鸟?’‘不是读,是想吃哩!’我没好气。跟他一道拉车的老头子也走上来了,‘嗬哟,火气不小呀!要是爱鸟的话,你一会就想再撞几个跟头哩!’

“嗨!这话中有话呀!我试试他吧,就将看到的长嘴长尾、栗头绿背的鸟,如此这般地说了一下。神哩,黑瘦子说:‘这种鸟要到长江边才有,你那个蜂场,一定离江边不远。它每年春天来,好结小群,它喜欢吃昆虫、蜂子,对养蜂场有极大的威胁,学名叫栗头蜂虎,又叫食蜂鸟。’那人说的对极了,我恨不得当场跪下给他磕个响头。

“他们也不走了,我们就坐在路旁谈。他说,栗头蜂虎喜欢在近水的陡峭沙岸,打泥洞营巢,可以先侦察清楚,晚上连巢掏完,老少一起逮。

“我果然获得了成功。

“后来,才知他是大学教师,专门研究动物的,对鸟类学也有相当造诣。从此,他领我走上了鸟类学的道路……”

故事完了,大家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索中。风在树林里轻轻地吹着,蜜蜂也像是有感于故事,特意飞来绕前兜后。

早早说:“那人就是王陵阳教授吧!”

赵青河点了点头,见孩子们还想问什么,连忙说:

“以后有时间再说,今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摸不清相思鸟迁徙前的生活习性,整个工作都难以进行。现在赶快找相思鸟,在这个分布带要采标本。”

听说要采标本,龙龙的劲头特别大,眼睛不离赵青河肩上的猎枪,手痒得在大腿上搓。早早把他在山沟的发现说了出来,赵青河表扬了早早观察得细心,承认自己还没想到这问题。

师生三人,在各个不同垂直带,做了定点观察。统计的结果,说明千鸟谷东、西、南三区的相思鸟已经开始游荡、集群,证明绝大部分是沿着山沟、溪流行进。采集标本的工作,进行得也很顺利。

重点还是放在海拔八百米附近的森林地带,这里的相思鸟群还不多,显示出下移的速度并不快。

和北区情况不一样的,是发现相思鸟比较集中在海拔一千二百米附近,夏季分布线以下地区的相思鸟群并不多(实际上是下移的速度并不快),也证实了这一点。赵青河做了划区统计,又对这一带的植被、栖息环境作了调查,发现林下的小灌木丛很茂密,食物较为丰富。

早早和龙龙发现千鸟谷的傍晚异常美丽。霞光照耀着苍茫林海、奇峰异峦、银练闪闪的飞泉……在林海、峰峦、悬崖、飞泉自身色彩的衬托下,产生了极其美妙的光彩变幻,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改变了原来的面貌。林海紫波荡漾,峰峦犹如烤蓝,悬崖生绿,飞泉泻红……鸟的鸣叫,成了森林的歌唱,山谷里震荡着回音的和声。飞翔的鸟群,成了色彩的盘旋流驰。

啊!傍晚,彩色的千鸟谷在歌唱中飞翔,在飞翔中歌唱!老远的,阿利已兴奋地跑来迎接他们。“基地”顿时热闹起来。凤鹃已回来多时,她以为赵叔叔一定要问:

“王老师呢?你们哪里去了?”可是,只有早早和龙龙围前堵后地问,赵叔叔压根儿像是没发生任何事,又似乎是一切都知道了,或者是忙得没工夫来谈这些事。这使凤鹃很奇怪,想到王老师自听到他的名字后的种种表情,更引起她的好奇……原来,一清早,王老师就约凤鹃出去走走。由于昨晚的经历,凤鹃使起小心眼儿,从房子的选址,到房前屋后的一草一木,都详详细细地作了介绍。赵叔叔精心的挑选、辛勤的劳动,特别是他刚来的时候,风餐露宿、野兽对他不友好、几个月没有新鲜蔬菜,为了解决学习问题和与世隔绝的状态,训练阿利时的种种趣事……简直是一部艰苦创业史。赵青河忠诚于事业,热爱祖国,一往无前,把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了鸟类学的发展!

王黎民的心情愈来愈难以平静。

可是,使凤鹃奇怪而又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王老师说她要回学校,理由是还有很多作业没批改,还要备课,而且说立即就走,态度坚决,不容商量。

这时,凤鹃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王老师一直是在把她往回仙源的路上领,而且离开凤尾岩有几里路了。她醒悟了,王老师要回去的决心,是夜里就下定的,只不过是为了避免必要的解释。难怪她一路都招呼着阿利,生怕它独自走开。

凤鹃只好送王老师回去,别说她认不得路,就是单身猎人在这样的大山里行路,也要把枪提在手里,时时小心。路上,凤鹃只顾想心思,一直沉默着。王黎民反而问起赵青河的日常生活:

“他的爸爸、妈妈来看过他吗?”

“没有!”

“他的爱人来过千鸟谷吗?”

凤鹃不答话,停住脚,回过头来,只是在王黎民的脸上瞅着,似乎是在寻找答案,直到王黎民红着脸,嗔怪地推她一把,她才笑吟吟地说:

“没见到她来。”想了想,凤鹃又说,“上次,我外公说,要把我表姨介绍给他哩!她在大学教英语,赵叔叔常向她请教。”

“谈成了?”

“谁知道!咱小孩子家不问。”

王黎民还想问,但看到凤鹃的细眉狡黠地往上一挑,漂亮的小鼻子微微耸了两下,连忙把话咽了回去。

仙源镇已在脚下,王黎民要凤鹃回去,说:

“告诉龙龙和早早,好好跟着你们的赵叔叔学知识,不要淘气,不能凭兴趣野玩。你们可以好好想想,回来后就成立一个鸟类学小组,吸引更多的同学参加。但是,本身的功课要学好……你记日记吗?”

凤鹃摇了摇头,随即又喃喃地说:“从今天开始,我一定记。”

“给我看,好吗?”

凤鹃点了点头。

龙龙乐得拍手,咧着个大嘴笑,早早却静静地在一旁沉思。他们的爱好,终于被老师理解了。是的,被别人误解是苦恼的;被别人理解是幸福的。

赵青河没有停下忙碌的手,说:

“兴趣、爱好和科学之间,还隔着一座山顶。翻越这座山,是艰难的。但也只有翻越这座山,才能到达科学的疆界。希望你们……”

“赵叔叔,你放心,有你引路,我们会登上山顶的。早早说过,干吗事都让人捧着,没味道;净走平坦的大路,也不带劲。他爷爷还说:人不挨骂,不能长大哩!”

龙龙的话,使凤鹃和早早想得更多。是的,他们对鸟类学发生兴趣的起点不一样,就像是山上的小溪,从大峰、小峦流下,从不同深度的地层涌出……现在终于都汇到了大河,是留恋小水湾的平静,还是奔腾向前?

凤鹃取出在橘林采到的一些标本,经过鉴定:

“响尾鸟”确是乌斑鸫。那天在路上采到的,是蓝翅八色鸫,它也是笼鸟之一。赵青河还详细地介绍了,每年秋天,捕鸟人赶到长江口外的崇明岛,等待八色鸫迁徙时路过那里进行捕捉的情形。

当早早和龙龙由八色鸫说到八音鸟,并问是不是就是相思鸟时,赵青河很含蓄地笑着。

在一再追问下,赵青河也只是说了句:“你们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灯下,宽大的工作台上,赵青河跟龙龙一组,凤鹃和早早一组,进行着紧张的解剖标本的工作。赵青河有意对他们进行基本训练,工作中讲得多些。相思鸟的个体比较小,稍不留意,解剖刀就要划破鸟体的表皮,或者把嗉囊戳破。龙龙看着赵叔叔的手指像是长了眼睛,又都像装了解剖刀,只那么几下,一只鸟就剥离好了,再一刀,完整的嗉囊出来了,他真羡慕。

龙龙原以为是做标本的,可是,赵青河只要相思鸟的嗉囊,并按采集地点不同的植被垂直带,分开摆好;然后切开嗉囊,检视容物,细心记录。龙龙刚想张口,凤鹃已说:

“是分析它的食性。”

龙龙沉思了一会儿,说:

“嗯哼!是看它们在山地矮林带、落叶阔叶林带、混交林带吃的有什么不同?找找它们集群、游荡的原因,对吧,赵叔叔?”

“你说呢,早早?”赵青河不想当讲解员。

“他说得对。”早早说得不慌不忙,“你在为以后跟踪鸟群找线索,考虑捕鸟的事……”

“咯———”

声音短促,像是谁在屋外打了个嗝。

赵青河一挥手,孩子们神情一怔,竖起耳朵听。阿利却早已一骨碌站了起来。

山谷的风,有声有势地在森林里晃荡着,在山石上尖厉地呼哨着。这时,孩子们才想起,屋外是荒野、黑夜,是野兽出没的恐怖世界。

“咯咯咯咯———”

一串急促、喑哑到最后简直是硬从喉咙挤出的怪叫,令人发憷、汗毛直竖。

阿利兴奋地在门缝中嗅着。

“不好!我的钟……”

早早往堂屋一伸头,小钟安安稳稳在台子上。

赵青河一闪身从墙上取下枪。龙龙也同时将子弹袋拿到手里。

门开了,山野一片漆黑,黑得什么也看不见……早早刚捏亮电筒,赵叔叔就命令他关掉。

幸而有阿利在前面带路。赵青河对周围熟悉,下了崖,往右拐去,回头说了声:

“跟上!”

落在后面的龙龙,眼睛还未适应黑暗,但大体方向还是分得清的。他小声地对早早说:“声音像是从那边来的。”

“你试试风向。”早早说得更轻。

龙龙责备起自己的粗心,是的,应该纠正风向造成的误差,赵叔叔的方向是准确的。

不知是为了使孩子们能跟上,还是因为发现了情况,赵青河停下了,四处张望着。阿利急得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早早急着想看清是什么怪物在作祟,可是,眼前只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黑影子,黑夜和荒凉幻化了的树丛、山石。

朦胧中,见赵叔叔对阿利做了个手势,又轻轻说了句什么,阿利向前跑去了。不一会儿,传来了阿利兴奋的叫声。

阿利急得前爪在树干上乱抓。早早看它焦急的样子,很同情,为什么不能和猫一样,也有爬树的本领!龙龙只顾探着个头,往树丛里寻找。

早早碰了碰他:“往树上看。”

是棵大松树,高高的笔直的树干,粗壮的枝杈上,两只绿莹莹的小球正对着他们,阴森而逼人。龙龙往后退了两步,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豹子!他已亲眼见过它把吃剩的河麂肉藏在树上。那种龟板豹,穿林爬树比在地上跳岩过涧还要敏捷。抓鸟像是捏虱子,连调皮捣蛋透了的小石猴,见到它都乖乖地伏在树上不动,任它挑肥拣瘦地大吃大嚼……对了!说不定就是抓了猴子,那像是咽气一样的扯喉声……他老想捏开电筒看个清楚,但赵叔叔没有发话,只得提着枪围着树瞅着。

那个黑糊糊的影子也不动,但一对小亮球绿莹莹地贼闪,看出它也在盯着树下的这些不速之客。

有什么扑拉了一下———像是翅膀扇动。

是猫头鹰!它的眼睛也像这样,怎么把猫头鹰当成了豹子!真蠢!龙龙在心里喊了一声。

赵叔叔一把夺过电筒,靠在枪筒上,突然亮起,正射在那阴森森的两只小球上,哪里是什么猫头鹰!

“豹子,小豹子!”龙龙惊呼。

真是小豹子哩!只有猫那么大,坐在枝干上。身上一个个的斑点很显眼,粗粗的长尾巴卷过来搭在下面,嘴里叼着一只花翎子大鸟。

凤鹃和早早没有吭声,他们在山里住的时间长,见到的要多一些,只觉得不像豹子,正在搜肠刮肚地想。一直盯着它瞅的赵叔叔说了句:

“你看它嘴的形状。”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它的嘴尖哩!龙龙和早早都想起在落霞湖边打到的狐狸,它的嘴脸就是这样的三角形。龙龙学乖了,没有再胡乱猜。

兴许是阿利围着树狂叫吧,或者是电筒的光柱照花了它的眼,它只是闪动着不安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任他们师生四人看着、评论着。

开始时,赵青河以为是豹猫,但它的嘴的形状否定了这一点。也不像是蜜狗和金猫,有什么小型野兽是树栖的呢?最起码是善于攀树吧!至于它嘴里叼的是什么,他早已知道了。也正因为它珍贵,才慌忙提枪赶了出来。否则,在这大山里,每天夜晚动物界都充满了生存竞争的搏斗,要是样样都看,还能有时间学习、睡觉?

现在,他已基本上判断出盗窃珍禽犯的面目了,只是还要看一看它的背部。他知道,眼下若是电筒一灭,它就要逃窜,但时间拖长,它的眼睛适应了强光,也要逃,松树的四周都是连理交枝的大树。他开始行动了,但还说了声:

“数数它尾巴上的节环。”

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圆滚滚、肉乎乎的尾巴上,黑毛组成的节环是清楚的,讨厌在卷起的一段被树枝挡住。龙龙看到赵叔叔正在小心翼翼地把枪放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急忙伸手过去接住,他的手脚太重了,灯光一晃,那家伙猛地一蹿……龙龙毕竟是玩过枪的,临阵一点也不含糊,说时迟、那时快,端枪就放……赵青河严厉地喊了声:“干什么?”

但是,迟了。就在龙龙听到赵叔叔喊声的同时,胳膊已被猛地推了一下。他也分不清是前是后,枪声响了,一个影子掉下,卷起飒飒阵风向远处逃窜……龙龙立足不稳,也跌在地上,但他还是紧紧地抱住了枪。

赵叔叔一把将枪夺了过来,眼里射出怒气,紧紧地盯着龙龙。这副神情,和在蜀山头次见到时一样。凤鹃和早早也没敢去拉他。

龙龙惊惶,不知出了什么事,打野兽还犯法?

阿利衔着野物回来了。不是野兽,原来是只大鸟。是枪声把野兽吓得丢掉了到口的猎物。

凤鹃拿过大鸟,在灯光下端详着,她和早早从来都没见过这样体羽华丽的大鸟。

气氛稍稍和缓了一些。

赵青河也从狂怒中清醒过来,意识到刚才的态度,同时想到老祖宗留下的“不知不怪罪”的俗话,于是,伸手拉起还尴尬地坐在地上的龙龙:

“你知道是什么野兽?”

龙龙摇了摇头。

“怎么能乱开枪?”

龙龙很委屈。凤鹃仰起了脸,说:“是属于该保护的珍贵动物?”

早早说:“是有些奇哩!嘴像狐狸,身上的斑点像小豹子,又能在树上跑。”

他们往回走去。

“你很敏捷,看几眼就能抓住它的特征,搞分类学的,特别需要这样的本领。它是小灵猫。”赵青河的语气显然变了。在野兽一蹿时,刚巧让他看到它背上的纵向斑纹,也数清了尾巴上的节环。

“是像香獐子一样,有香袋子的九节狸?”早早说。

“不对,它尾巴上只有七节环斑。”凤鹃有心,也是在它逃跑时看清楚的。

“九节狸是大灵猫。小灵猫的尾巴只有七节环,在野外识别时,除了个体大小,尾巴的环节数是分类学上的重要标志。”

“难怪你要我们数它尾巴上的环哩!”早早明白了,可是一想到它不能像香獐子那样,又有点遗憾,“唉,可惜不长香袋子。”

赵青河把横在面前的树枝拉开,让孩子们过去后,才松了手,说:

“小灵猫也泌香,只不过很少。说大灵猫像香獐子,也就是麝,有麝香袋子。这只是群众中流传的说法,其实,它没香袋子,只是在肛门下有分泌囊,能分泌出一种香味浓烈的白色液体,药用、作为香料,经济价值极高。在野外,就擦在树上,人们也无法收集……”

“真可惜。听说它可以代替麝香哩!过去,我国出口的麝香占国际市场的三分之二还要多,但现在都要花高价进口了,主要是打獐子的人太多,不讲保护。这都是报纸上讲的。”早早对麝香的用处,在书上看过,有较深的印象。

赵青河想,早早得个小“百科全书”的称号,也是难怪,他的知识面确实宽,于是说:

“科学家已想出办法驯养大灵猫,让它在固定的地点泌香,然后再收取,上海和杭州都有成功的经验。我们省里生物研究所也正在筹划。这在麝香日益缺少的今天,意义更大。”

凤鹃高兴地说:

“还可以成立养大灵猫的小组,从山上捉一些,让有兴趣的同学去喂养。”

赵青河看龙龙一直不做声,只是没精打采地跟在后面:“龙龙,你说呢?”

“咱知道不该射击了。像这样珍贵的野兽,保护都来不及哩。”龙龙认错从来不护痒怕疼,“再说,要能打,你早打下来了。咱当时没细想。”

说着,已到了门口。凤鹃刚跨进屋,见一个影子蹦到门头,又哧溜跳下,吓得她往门边一靠……阿利像箭一样从早早身边射出。

龙龙还未明白过来,山墙边扑腾声已经结束。阿利回来了,嘴里叼着个小兽。

嗨!是只肥的果子狸!

凤鹃乐了,没想到一惊之后还有这样的收获。果子狸的肉鲜美,是家喻户晓的。常说“天上有龙肉,地下有狸肉”。这里还有句俗语:“看你美的,像吃了果子狸的肉!”

一到里间,个个都哎哟一声,面面相觑了:

工作台上一片狼藉。出门前剥离出来的鸟,竟不翼而飞了。皮毛还在桌上,只有一只还剩半个,也被拖到了桌边;嗉囊虽还在,但也被掏乱。

“刚才忘了把门带严。”赵青河叹了口气。

凤鹃很气愤,狠劲踢了一脚地上的果子狸:“一定是它干的!”

“它又鬼又刁,连掏窝抓鸟蛋的事都干!”

龙龙想,山里的生活真惊险,大意一点就要出事。他相信赵叔叔智擒房梁上大蛇的事了,对赵叔叔也更敬佩了。

赵青河忙着将台子上的嗉囊“归队”,做得既仔细又认真,但还是说:

“明天还须再补采。已经乱了,准确性、可靠性都有了问题。”

早早把从小灵猫嘴里夺下的大鸟,放到台子上。赵青河用手摸了一下,觉得还有点温乎,连忙用手抹顺它的羽毛。这是采集标本的习惯,为了标本更美观。刚刚不显眼的鸟,现在漂亮极了。

它那带棕沾褐的头顶,长了个长长的两色羽冠,前边是鲜艳的棕色,后面是油亮的乌黑,简直像是大花翎子插在头顶,庄重得如十八世纪大不列颠的绅士。背的上下体羽上是黑V字花纹,中间夹着的肩羽是栗色的鱼鳞纹。一排排的尾羽既有褐黑的纵纹,又有树叶纹。

“嘻嘻!它像一把羽扇哩!”早早发表了感想。

凤鹃没说话。经过这样一整理,使她感到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早早的这个比喻,突然帮她打开了思路,说:“是勺鸡吧,赵叔叔?”

“是在鸡形目的鸟类图谱上看到的?”赵青河想,自己还没采到过这样的标本。

凤鹃点了点头:

“你对我说过,几种野雉中,只有它和白鹇生活在高山地区。长尾雉在半山,一般的野雉生活在低山,靠农田附近。它体羽不白,我就连蒙带猜地估摸是它。”

赵青河爽朗地笑了:

“就为夺下这个标本,龙龙也可将功抵错了。它是珍贵的高山禽鸟,现存的已不多,虽然还没列入受保护的名单,但不久一定会加进去。基地附近有一对,夜里栖在松树上。我一直没下定决心采集,谁料到今晚小灵猫来抢。一听咯咯叫,慌得我像失火。还好,它留下的是母的。”

这么一说,让早早想起来了:

“嘻嘻,临出门口,咱还闹了个大笑话哩!”

谁都没想起什么事,也许那时既惊怵又忙乱吧。

“看赵叔叔把解剖刀一放,又听说声:‘不好!我的钟……’咱还真以为野兽跑家里来,打翻了钟,连忙去看,钟好端端地在那里嘛!原来是你慌得急得没说清!”

赵青河笑得擦眼水,凤鹃也被他那副憨相逗乐了。龙龙摇了摇头:

“你是拣了红枣当火吹了,机灵鬼也犯马大哈的错。”

“你们冤屈人了,他没听错。”

赵青河的话,无疑是冷锅里爆出个热豆子。孩子们看到赵叔叔的脸上,闪着难得的带有调皮味的狡黠:

“春夏秋冬四季,是大自然的钟表。树木的年轮,记载着它的生命进程、气候变迁。候鸟的迁徙,稻禾抽穗扬花受节令和它本身生理的制约……这些,都可以称为生物钟。鸟类的生物钟也很有趣。”

说着,他拿出了一张很大的表格:

“你们看。”

这是一张很别致的表格,有写得密密麻麻的,还有的是空白一片。早早看到“黑卷尾”三字,他认得这个全身乌黑的叉尾子,不禁看了下去,那上面写着:5月18日:晴。

4时25分:黑卷尾叫出第一声。

4时30分:天透亮。

4时45分:柳莺鸣叫。

4时48分:白脸山雀鸣叫。

4时49分:杜鹃鸣叫。

4时50分至5时零2分:画眉、钩嘴鹛、长尾蓝鹊、红翅凤头鹃依次鸣叫。

5时03分:勺鸡开始鸣叫。

5时20分:天已大亮,朝霞耀映,勺鸡停止鸣叫,下树到岩石、灌木丛觅食。接下去的是5月19日、20日连续两天相同的记录,以后又是5月底6月初的……他们一直看到最后一栏:

9月30日:晴。

5时20分:天亮。

5时25分:乌鸫鸣叫。

5时30分:大嘴乌鸦鸣叫。

5时32分:发冠卷尾鸣叫。

5时45分:勺鸡鸣叫。

6时:勺鸡停止鸣叫,开始下树活动。

……孩子们啧啧称羡,表格本身就告诉了他们,在不同季节,清晨叫出第一声的鸟也不同。这是一份鸟在清晨鸣叫次序表,也是一架独特的、别具一格的钟表。

“音乐钟!”

“应该叫鸟乐钟!”

过了一会儿,凤鹃才说:

“我明白了,勺鸡是留鸟。又刚巧在基地这个高度栖息,所以你很注意它什么时候开始叫……对了,我今早就听到咯咯的叫声。”

“群众叫它老咯子。”

早早说:“你睡在床上,只要听到什么鸟叫,不用看钟、看表,就能知道是几点钟,该干什么了。妙!真是妙极了!”

“我来抄,带回去当作息时间表用。”说着龙龙就要去拿纸。

赵青河用手拦了他一下:

“这张表很自私哩,你拿去就不灵了。”

“你糊弄人。”龙龙不以为然。

“你知道鸟在清晨鸣叫次序,为什么有先有后?为什么还要看季节?”

龙龙哑了。凤鹃和早早都说:

“和气候、亮度有关系,特别是亮度。”

“目前是这么说。千鸟谷早晨亮度的变化和仙源镇能一样吗?”

“嗯哼!这张表格还非得是自己填,这个钟才灵验!简直像童话故事。”龙龙脑子里的弯子转过来了,想明了事理。

早早关心的是另外的事:

“真正的原因呢?指这些鸟在清晨的鸣叫,为什么要受亮度、季节的影响?”

赵青河生动地把两手一摊:

“我不是正在想吗?还想请你们帮助哩!世界上有很多科学家,都在试图揭示这个秘密。”

孩子们快乐得连声叫好,都说回去就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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