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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山 口

内华达山一如既往的雄壮还表现在山口的极大高度上。在海拔三十六度二十分至三十八度之间,我所发现的最低的山口、缺口、峡谷,或者切开山脉轴线的任何山间小路,海拔都超过九千英尺;而被印第安人或白人使用的山口平均高度可能都不超过一万一千英尺,没有一个能让马车通过。

再往北,在著名的索诺拉山口建了一条马车路,这里是斯坦尼斯洛斯河和沃克河的源头,山顶海拔约一万英尺。穿过卡森山口和约翰逊山口还建了结实的四轮货车路,在塔霍湖的源头附近,太平洋中央铁路建成以前,加州大量的货物通过这里运到内华达矿区。

从这里再往北,出现大量相对较低的山口,有轮子的交通工具可以通过其中一些山口,在令人兴奋的淘金热时期,满怀希望的外国移民队伍驱赶着走痛了脚的牛群、千辛万苦地跋涉过这些崎岖的隘路。当筋疲力尽的探险者逃过了艰难险阻,缓慢地爬过几千英里的平原后,淘金地带的东墙———积雪覆盖的内华达山终于出现了。当他们用浑浊的目光凝视着颤抖的沙漠薄雾,当他们看到只要通过这个山口就能到达希望和梦想之乡,那时是多么高兴啊!

在相距一百六十英里的索诺拉山口和内华达山南端之间,只有五个可以横越山脉的山口。这些山口只有动物才能通过;这些地区的山口只是山间小路或者小峡谷,只有极其耐心地实践过的骡子或者腿脚稳健的野马才有可能设法通过;只有能滑行、跳跃和行走的动物才能过去。这五个山口中,有三个可以通行,即奇尔沙治、莫诺山口和弗吉尼亚溪;另外两个山口的路只是偏僻的印第安人小径———白人根本无法通行;因为大部分路面都是坚硬的岩石和地震雪崩的岩屑,就连印第安人的裸蹄小马都无法估计这里的路况。只有经验丰富的登山者才能够探明那些用来给印第安人指引方向的标记,比如松动岩石的轻微磨损,各处石块的移位,弯曲的灌木和野草。而地形学的普通知识还是主要的向导,使人能够确定应该怎么走。其中一条印第安小径从圣华金河南部和中部支流源头的山脉上一个无名山口穿过,另外一条在该河中部和北部支流之间,就在 “尖塔峰”(伊斯兰教寺院尖塔状山峰)的南边;最后一条位于约九千英尺高的地方,是这五条中最低的。奇尔沙治山口是最高的一个,穿过国王河南部支流源头附近的山顶,距离廷德尔山北部约八英里,从最为令人惊叹的岩石风景中间穿过。该山口顶峰的海拔超过一万两千英尺;不过,它是这五个山口中最安全的,猎人、探矿者、股票持有者和某些有胆量寻找快乐的人,只能在每年夏天七月到十月或十一月间穿过它。因为除了穿越山顶壮丽的景致外,这条小径还路过山脉的西部支脉,经过一片巨大的美洲杉林和国王河南部支流所在的美丽的约塞米蒂峡谷,它可能是北美大路能通行的最高山口。

莫诺山口位于约塞米蒂峡谷的东部,在图奥勒米河一条南部支流的源头。这是旅行者们所到的内华达山脉中最著名、最广阔的地方。在一八五八年莫诺淘金热时期,冒险的矿工和勘探者们沿着黑暗区域的咽喉踩出了一条通往采金地的小径。它比奇尔沙治山口低了约一千多英尺,但是一点儿也不比壮丽的岩石风光逊色,在多雪和瀑布季节,这里甚至更美丽一些。由于约塞米蒂河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很多勇于冒险的观光者会从这条美丽的山口穿过,到达莫诺湖边的火山区。因此它获得了山脉中其它山口所没有的名声和美誉。根据山口上几个气压计的测量结果,最高点的海拔为一万零七百六十五英尺。我们认为五个山口中另一个略低,它穿过莫诺山口以北几英里的山脉轴线,位于沃克河最南部支流的源头。它主要被派尤特族印第安游牧部落和牧羊人所使用。

但是,如果不考虑车轮和动物的话,只要天气好,从山脉的任何地方,肩上扛着一袋面包、在冰雪中用斧头为自己开路的自由登山者都有翻越过去的可能性。对他来说,几乎山峰之间的每一个凹槽都是山口,虽然有时需要很大的耐心,才能在倾斜、陡峭的冰川附近砍出落脚的地方,但是他能谨慎地爬过看起来似乎根本无法通行的悬崖。

在勘察过程中,我沿着山脉最高的地段而行,每隔几英里就从不如想象中那么危险的地方往复穿过山脉。山里有最美丽的荒野———暴风雪和雪崩、湖泊和瀑布、花园和草地、有趣的动物———只有那些把生命中最自由、最轻松的部分用于爬山和观赏的人才会懂得这里的景致。

对于那些第一次穿过低地沉积层的胆小的旅行者来说,无论这些山路多么美丽壮观,看上去还是相当令人望而却步的———山体裂缝过于寒冷、贫瘠和阴沉,在大自然的所有道路中,这些道路对他们来说是最需要小心避开的。它们虽然又难走又危险,但却是充满自然之爱的最美丽、最生动的写照。因为它们远远超出了黑暗中魔鬼出没和瘟疫横行的高度。确实也有很多地方,一步走空就成了最后一步;山崖上落下的石头也有可能会像空中的闪电一样毫无征兆地将人打碎;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山上的事故要比平地上少很多,与昏暗、文明的卧室相比,这些山脉的大厦是体面、宜人甚至神圣的死亡之所。实际上,世界上很少有什么地方比家更危险的了。因此,不要不敢越过山口。它们会杀死烦恼,把你从可怕的冷漠中解救出来,还你自由,让你的每一份潜能都焕发出活力和热情。甚至病人也应该试一试这些所谓的危险山口,因为每杀死一个不幸的人,它们可能就会拯救一千个。

东北支脉的所有山口都是陡峭的坡路。这一侧的山坡平均在一千英尺到一英里之间,而西侧约有二百英尺长。山口两侧的另一个显著不同是,东侧始于山脚,而西侧起点据说始于海拔七千到一万英尺。从东侧莫诺峡谷和欧文峡谷的灰色山脉层走进去,短而陡峭的山口会完全展现在旅行者面前,它被另一侧山坡上突然倾斜过来的崎岖横岭围着,整个山路一览无余。但是从西侧要花几天时间才能穿过两河之间分水岭上的森林,一直到山顶也看不到任何道路。

有趣的是观察各种动物翻越高山,它们会毫不犹豫地进入同一条路径。越是难以靠近的崎岖之处,白人、印第安人、熊和野羊等,越是确定无疑地会聚在最容易通过的山口。天气晴朗的时候,西坡的印第安人会谨慎地冒险穿过山口去参加舞会,他们会收获大量的松果,还有莫诺湖与欧文湖里繁殖的小昆虫的幼虫,晾干后作为重要的食物;而东坡的派尤特族印第安人也会越过山口去捕鹿和采集橡果;看到形容枯槁的印第安妇女经常光着脚,还背着那么重的东西,努力穿过六七十英里崎岖不平的山口,我真的很吃惊。她们总是有男人陪着,男人身上不带任何重物,挺直身板大踏步地走在女人前面,碰到难走的地方还很善意地弯下腰、耐心地为背着动物的妻子铺好踏脚石,就像为自己的小马铺路一样。

熊具有和登山者一样伟大的智慧,虽然它们是不知疲倦、胆量超群的旅行者,但却很少横过山脉。有几次我穿过莫诺山口跟踪过它们,只有近几年,牛和羊从那条路穿过以后,它们才毫不犹豫地跟着去捕食那些掉队的动物和从岩石上掉下来摔死的动物。甚至野羊这最优秀的登山者在越过山峰时都会选择固定的山口。山脉两边的鹿都很少越过山脉。我在山上从来没见过西边大盆地的任何一种长耳鹿,也很少见到东坡的黑尾鹿,虽然几乎每年夏天,都有很多黑尾鹿攀到山上的野草地里吃草、产仔。

冰川是山口的缔造者,是它们把所有登山者的道路都给预先设定好了,在内华达山上,由它们所创造的每一个山口都没有得到洪水的任何帮助或预先指导。我曾读到过在戴娜湖上修筑内华达穿山铁路时关于钻孔和爆破数量的精心陈述;但是因为冰川在这条路上所搬动的每一块岩石,只能通过同一个山口向东、西流下来,所以磨碎和带走了一百多吨的岩石。所谓可以通行的山口就是冰川剥蚀作用比临近区域更厉害的部分山脉,被这样剥蚀掉的不是锋利的岩石,而是圆石,它们从最坚实最坚硬或较为有利的位置滚落下来,而被剥蚀得不太严重的山峰则依然耸立在山口上,好像被下面来的某种力量给举到空中一样。

整个山口中,尤其顶端的风景最为原始和壮丽——崇山峻岭鳞次栉比,根植于皑皑冰雪中;冰川湖泊连绵不绝;变化万千、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河流,形成美丽壮观的景色;西面是石海和丛林,东面是奇异的灰白色平原、火山以及干燥死寂的大盆地山脉。然而,每一个山口都拥有独特的美丽财富。

笼统地介绍了主要山口的高度、主要特色和位置分布,我现在着力描述一下莫诺山口,我认为它通常被看做海拔较高山口的典型。

莫诺山口的主要部分就是血色峡谷,它始于山脉的顶峰,沿着东北偏东的方向一直延伸到莫诺平原的边缘。

正如我们所看到的,穿过这阴森的谷底开拓出这条路的第一个白人是个淘金者。但是这个峡谷早在白人发现它之前就是印第安人和山林动物们熟知的过山通道,它还有许多从不同方向汇聚过来的岔路。它的名字与加州早期的特点十分吻合,这种启示或许是来自被腐蚀的变形板岩的颜色,或许是来自笨拙地爬过粗糙的锋利岩石时不幸失足的动物的血迹。我从来不知道有哪一种动物———骡子或者马———在穿过这条峡谷上下山时,腿上能不受伤不流血的。偶尔,有的动物还可能彻底地向前跌下去,像大圆石一样滚下悬崖。但是从这可怕的山路穿过,这样的事故比我们想象的要少得多;在危险的地方自由行进时,越有经验的人越是会十分小心、机智地寻找道路,这是很了不起的。在淘金热期间,有时考虑到金钱的重要性,身背行囊的队伍被迫在早春时节穿过峡谷,那时大雪封山,驮重物的骡子有时需要借助绳子牵引才能走下陡峭的冲击物和雪崩堆。

从约塞米蒂山谷穿过众多的小树林和草甸,一直到峡谷尽头,有一个专用马道,大约三十英里长。这里的风景被出乎意料地浓缩了,红的、灰的、黑的,各色山脉紧贴着山口右边升起, 山脚下永远覆盖着厚厚的白色积雪;山口左边雄伟的红色吉布斯山高高隆起,顺着幽暗的山谷向前俯望下去,山谷之外是温暖的莫诺平原,平原上的湖泊像一个抛光的金属圆盘一样若隐若现,在它的南面则是一连串高耸的火山锥。

当我们终于进入山脉的入口,阴森的岩石似乎意识到了我们的到来,紧紧地围拢过来,似乎离我们更近了。让人开心的是,黑乌鸫和我们的旧相识知更鸟唱着歌在这里欢迎我们,天蓝色的雏菊充满信任和同情地微笑着,这让我们即使身处最冷酷的岩石中间也能感觉到大自然的某种爱意。

这部分峡谷岩石给我们留下很率直的印象,而我们进入狭窄山路前所穿过的一片寂静的高山草甸更是增强了这种印象。山口中的森林和旁边高高耸立的山峰似乎非常寂静。我们抓住了寂静的本质,借着让人心情放松的阳光,在花丛和蜜蜂间梦幻般地漫步,几乎是漫无目的地游走;突然间,我们发现自己身处幽暗的山谷中,和大自然中一个最荒蛮的堡垒关在一起。

令人困惑的印象逐渐减弱后,我们感觉到它并不是很糟糕;因为除了我们能看到的值得信赖的鸟儿和花朵之外,还有一串串泛着银光的小湖泊从山口的各个山顶上飞流而下,形成连成一片的银河。最高的湖泊位于一个黄褐色盆地里,周围是少量黄褐色的莎草。冬天,暴风雪吹过峡谷时,令人眼花缭乱的漂砾和雪崩会从高处飞落下来。它们会把这些闪烁的小湖泊填满、埋葬掉,让人看不出曾经存在的任何线索。到了六七月份,它们睁开惺忪的睡眼,开始融化,苔藓也冒出了褐色的短刺儿,接着是雏菊开花,而被深深埋葬的湖泊也终于感受到夏日的温暖,好像冬天只是一个梦而已。

红湖是这串湖泊中最低的一个,也是最大的。乍看上去,似乎相当灰暗和可怕,它静静地躺在很深的昏暗湖盆里。峡谷的岩壁从湖水南面陡立起来,但是它的对岸有充足的空间和阳光作为莎草和雏菊的生长地,中间点缀着鲜艳的百合、灵泉花、飞燕草和耧斗菜,旁边有枝叶茂盛的柳树为其遮蔽寒风,在旁边突兀的寒崖衬托下,更加彰显出植物生命的快乐。

欢快的河流融入昏昏欲睡、微微发亮的湖泊之后,又从这里出发了,不管道路多么黑暗,它都像黑乌鸫一样潺潺地鸣啭着,欣然地倾诉着;雀跃着流淌,涤荡着泡沫,展示出每一个音符和姿态的野性美。

这里最美丽的华章之一就是菱形瀑布,它位于红湖下面不远的地方。在这里,清澈透明的水冲进了混着尘沫的粗糙的粒状浪花中,被截断的河流顺着悬崖呈对角线的裂缝流下来,形成菱形图案。从正面看,它和一条图案清晰的绣品很相似,随着温度和水量以及季节的变化而变化。沿着积雪的边缘很难再看见花朵。只有远处的几棵弯曲的松树遥望着这里,周围有几簇岩须灌木和蕨类植物生长在河流源头附近的岩缝里,但是长得一点儿也不显眼,只有细心的观察者才有可能注意到它们。

北面山谷的岩壁略低于菱形瀑布,有一条闪闪发光的河流好像是从天上直接飞跃而来。它像一条波状的银色缎带松弛地悬挂下来,但是越往下越宽,在昏暗的岩石上溅起了泡沫。沿着这部分悬崖边形成一条曲折、漫长而粗糙的岩屑堆,上面有被积雪压扁的茂密柳树,瀑布消失在狂躁的波涛和旋涡中,飞溅着,跳跃着,一路奔涌,最后汇入峡谷的大河之中。

从此处往下,气候不再严寒。蝴蝶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令人难忘的草穗在你的肩头舞动,夏日大黄蜂的嗡嗡声也让空气变得更加浓郁。而攀登得最高、最勇于和严寒做斗争的登山者———饱经风雨的矮松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峡谷山口中的山峰上。从这里,它相继被更勇敢的两叶松所取代,很快又有高大的黄松和山松加入其中。伴着结实的杜松和微微发亮的白杨,随着阳光越来越充足,这些树木也越来越高,形成了遮蔽风景的树林;或者三三两两形成独特的群落,使得它们与岩石和彼此间保持着明显的和谐之美。繁茂的丛林也丰富起来,杜鹃花、绣线菊、野蔷薇也围绕着迂回的河流边缘,一丛丛毛毯般的花草软化了凸出岩石的严厉与果敢。

峡谷中的小溪穿过这令人愉快的荒野,不受河道限制地任意流淌着;在阳光以及体贴的阴影中,从一端到另一端不知疲倦、精力充沛地降落、迂回,闪着光芒,形成美丽的乳白色瀑布,凉亭瀑布是其中最小的一条,但也可能是最漂亮的一条。它位于山口地势较低的地区,正处在冷暖气候交界,阳光开始变暖和的地方。快乐的小溪从高处多雪的源泉得到补给后变得强大起来,每前进一步都变得越发有人性、越发可爱。你在这边还能看到蔷薇花、朴素的西洋蓍草,以及满是蜜蜂和苜蓿的小草甸。在低矮的悬崖岩石上面,丰富的山茱萸树丛和柳树在河流两岸间形成了一个拱顶,茂密的枝叶完全隐藏了河流;下垂的羽状树叶随着水流摇曳着;前方瀑布的额角也被它们笼罩住了。在密叶繁枝的掩蔽下,河流从晶莹曲折的峡槽里飞跃而出,来到阳光下,落入布满褐色大圆石的池塘,带着泡沫和浪花向外蔓延,然后消失在像河流源头一样草木茂盛的地方。

于是,到了峡谷脚下,变形的板岩被花岗岩所取代,华丽的雕刻与河水流过形成的美丽表面,河流发出的明快歌声、瀑布隆隆的音符、光滑岩面上庄重的寂静,所有声音都混合成了完美的和谐。终于,当它奔腾的高山生命终了时,就以极其微弱的低语声悄悄流入草甸,长眠在冰碛湖里。

这个湖床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一个。常绿灌木轻轻地抚慰着它,鲜花的呼吸像熏香一样漂浮在它上面。欢乐的河流从岩石中蜿蜒来到这里休息,不再有跳过岩石而横飞的泡沫,不再有狂野欢腾的声音。它平稳而明净地入眠,只有来自峡谷的夜风将它扰动,让它沿着装饰一新的湖岸在波纹中低语。

离开湖泊,它又静静地流入灌木丛,注定再也接触不到任何岩石。从此以后,它沿着河道流过古冰碛,到达灰色的鼠尾草平原,这里没有合适的岩石来形成小瀑布或陡峭的瀑布。它不再那么显眼,但是这种成熟的美丽更加魅人,亲切地吸引着我们穿过龙胆草甸和沙沙作响的白杨林到达莫诺湖畔。最后,精灵一样快乐的河流以蒸汽的形式消失在自由流动的空气中。

像内华达山脉所有其它的峡谷一样,血色峡谷最近才被发源于临近山顶积雪的冰川所占领,向下一直延伸进莫诺湖,那时它的水量比现在要多得多。记录在古冰川历史中的主要特点在这不可思议的清晰和朴素中展示出来,为想要获取这种知识的学生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最引人注目的路段是被磨成细槽的光滑表面,许多地方能反射出像光滑水面一样的光线。红湖堤坝由变形板岩构成,弯成优美的圆拱形,这是被险峻而倾斜的巨大冰川支流从湖泊源头倾泻下来以后直接注入干流所造成的。紧挨着它上面的岩石被冰川侵蚀后产生巨大的张力和力量,更加突出了它的地形。

冰碛湖为湖盆的形成提供了一个同样有趣的范例,它是由一个终碛坝 (冰川沉积物在冰川终端堆积而成)把两个侧碛 (冰川两侧沉积物)之间的河道围堵起来形成的整个或部分湖盆。

虽然业已消失的冰川的两个侧碛还在明显地延续着,但是峡谷到了冰碛湖就完全结束了。这些冰碛大约有三百英尺高,从峡谷两侧完整地延伸到平原之中,大约有五公里长,蜿蜒地消减成美丽的曲线。它们的向阳面形成了草地,背阴面则形成了树林;向阳面主要生长着野荞麦属、菊科和禾本科植物;每平方杆分别有五六种盛开的野荞麦属植物、百喜草 (也叫美洲雀麦)和灰毛麻菀,另外还有几块儿草坪;各物种之间被沙砾整齐地隔开,就像人工种植的一样。

一八六九年夏天,我第一次游览了血色峡谷,山脉中特别良好的环境提升了我对它的好感。我从繁花盛开的佛罗里达半岛,一路跋涉到了出产金子的加州大峡谷,那时花神尚未光顾此地。之前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片的花朵如此广阔如此壮观地聚集在一起。从海岸山脉到内华达山脉,地面上都覆盖着开着金黄色花朵的各种菊科植物,像阳光一样凝固在这里,几个星期我都陶醉于其中,欣赏了无数个日出和日落;然后我登上了夏日浪潮的顶峰,夏日的阳光每年都掠过内华达山脉,并在积雪覆盖的山顶逗留一段时间。

然后,我又在图奥勒米大草地逗留了一个多月,绘制草图,研究植物,并攀登周围的山脉。当时碰巧一起露营的登山者是很典型的加州人,经常能碰见的那种淘金时期的剧烈刺激使他们面部的棱角和轮廓更加鲜明,以至和冰川的地形很是相似。到了晚上,这位朋友的兴奋已经平静下来,对休息的渴望使他变成了一个温和的牧羊人,简直像与羊同眠一样躺了下来。

了解到我苏格兰人永不满足的渴望本性,他给我讲了一些关于血色峡谷的故事,还建议我去探索探索。“我自己从来没见过”,他说,“因为我没有机会走那条路。但是我听说过很多关于它的奇异故事,我担保至少你会发现那里是足够荒凉的。”

当然,我就迫不及待地要去考察它。第二天一大早,我装好了一捆面包,把笔记本系在腰带上,大踏步地走在令人振奋的空气中,心中充满了热切而模糊的希望。小径上毛茸茸的草丛缓和了我清晨的匆忙。在我走过的许多草地上都点缀着雏菊和蓝色龙胆。我追随着古冰川的河道走过了很多光滑的路面,记录下显示冬天雪崩力量的高处林带的界限。爬得再高一点儿,我第一次看到随着气候变化而逐渐变矮的松树,山顶上,蔓延着成片的寒地柳,枝头长满了密麻麻的柔软柳絮,一块块低矮的蔓越橘像紫色冰雹一样在草丛中开出圆形的花朵;这风景在清新的荒野中向四面八方不断地延展———完全出自大自然之手的手稿。

我终于进入了山口,巨大的岩石以其荒凉神秘的形象开始向我逼近,正当我专心注视着周围的景物时,突然,一群毛茸茸的灰色动物进入了我的视线,它们像柔软无骨的熊一样摇摆着移动,笨重地朝我走来。

我不再回头,虽然我常常想要这样做,在这特殊的情形下,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平静地接受如此令人生畏的同伴,对我而言似乎非常不利。我克制住恐惧,很快发现虽然它们像熊一样毛茸茸的,山顶松一样弯曲着,但是这些奇怪的动物完全属于我们直立行走的物种。他们只不过是穿着鼠尾野兔皮 (一种生活在鼠尾草地上的北美野兔)的莫诺印第安人。男人和女人都纷纷执意向我讨要威士忌和烟草,他们似乎对遭到拒绝司空见惯,因此我发现根本无法让他们相信我没有那些东西。除了文明社会的这两种产品的名字,他们似乎一个英语单词都不懂;但是后来我知道他们正赶往约塞米蒂峡谷,那里一会儿有一个鲑鱼宴,穿过山口时还要采集些橡子果,带回他们莫诺湖畔的棚屋。

莫诺印第安人中间偶尔会看到面容好看一点儿的,但是我最先看到的这群人大都很丑陋,其中一些可以说是面目可憎。他们脸上的污垢都起了层,这些污垢似乎日久年深了,一直就没被动过,几乎具有了地质学意义。而且,苍老的脸上还涂抹了些很奇怪的东西,岩石裂口一样的皱纹把脸分成几个区域,表明它在恶劣的山区环境里暴露了多年。不管怎样,他们似乎与这里的景色很不和谐,我乐于目送他们走下山口,在我的视线中消失。

然后到了晚上,阴森的悬崖被无法言喻的美丽染山霞所唤醒。一种庄严的宁静君临万物。峡谷中所有地势较低的部分都处在黄昏的阴影中,我爬进一座小湖上游的一个山洞里,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把地面弄平当做床铺。当短暂的微光退去,我点燃一堆明亮的篝火,煮了一杯茶,躺下来休息,望着星空。很快夜风吹起,从锯齿状的山峰间滚滚涌入,和下边很远的瀑布声混合在一起,形成很奇怪的曲调;要入睡时我才开始感觉到接近毛乎乎的莫诺人时的那种不舒服。一轮满月正从山谷岩壁边缘上俯视下来,她的面容似乎充满了紧张的关切,显然离得太近而产生一种令人吃惊的效果,好像她进入了我的卧室,忘记了整个世界,只凝视着我一个人一样。

夜里到处是各种奇怪的声音,好在我迎来了黎明。很快吃完早餐,在新的一天,我又精神饱满地出发了,陶醉于如此丰富、如此靠近的原始野生环境中。巨大的岩石被几个世纪以来的暴风雪剥蚀得疤痕累累,险峻地挺立在稀薄的晨光中,峡谷底部被斧凿、磨光的岩瘤像海面的波涛一样汹涌起伏,泛着光芒,讲述着古冰川悠久而辉煌的故事,它曾把压倒一切的洪流倾泻在它们身上的。

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具有完美的纯洁和灵性的寒地雏菊———文雅的山地居民能够直面暴风雪的天空,却能安然无恙,保持温暖,这简直是个奇迹。我轻轻地从一块岩石跳到另一块岩石,为大自然永恒的清新和饱满而自豪,为她对暴风雪源泉里养育的每一个大山宠儿的无限温柔而骄傲。每一级台阶都有新的景致,柔软的岩石蕨类、成群的鲜花。一会儿出现一个湖泊,一会儿又出现一个瀑布。没有更明亮的光了,也没有更洁白的水花了。我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在峡谷中游荡,丝毫感受不到它的粗糙不平,就这样不知不觉走出了峡谷,进入了莫诺平原。

从冰碛湖岸回望来路,早晨的漫步似乎全然是梦幻。曲折的血色峡谷是唯一的冰川沟壑,有两千英尺深,光滑的岩石从两侧突起,到了中间就像鼓起、肿大的肌肉交织在一起。这里的百合花高过我的头顶,对棕榈来说阳光也足够温暖。可是在离此只有四英里远的地方,寒地柳周围的积雪清晰可见,两地之间就是地球上所有主要气候带的狭窄标本区。

在侧碛左边汩汩流下的小溪边,我发现了一堆篝火还在燃烧,毫无疑问,它属于我在山顶上遇到的那群面色苍白的印第安人,我本能地开始倾听,谨慎地前行,甚至有点儿期待看见他们从灌木丛里向外窥视的狰狞面孔。

朝着开阔的平原前进,我注意到三个界限分明的终碛优美地围绕着峡谷溪流,长长的终碛两端和两个美丽的侧碛连接起来。这表明冰川期结束时,这里曾是冰川退回山顶阴影途中的停泊地。

侧碛在冰碛湖脚下五英里处消失在平原之中,这里有一片野黑麦地,麦子高达六到八英尺,飘动着六到十二英寸长的美丽麦穗。捻出一些谷粒,我发现它们有八分之五英寸长,色深味甜。印第安妇女正用篮子采集,她们拧下一大把麦穗,再把种子敲下来,放在风里吹掉麦壳。麦田里的劳作场面宛如画境,一簇簇黑麦从上面交织起来,在小径上搭成拱形的通道,在蜿蜒小径和空地上偶尔能瞥见她们,一阵阵欢声笑语透出由衷的快乐。

像黑麦田一样,我发现所谓的莫诺沙漠正处于自然耕种的繁盛状态,这里长满了野蔷薇、樱桃、紫苑和精巧的叶子花属植物,还有无数的吉莉属、夹竹桃属、罂粟属和灌木菊科植物。我观察了它们的姿势和花冠的各种表情,研究它们如何在这种火山沙漠里开得如此艳丽。它们生活得和我所见过的其它植物群一样快乐,而且似乎很享受这炎热的沙地和风。

但是山口的植被大都被破坏掉了,据说只要是可以穿越山脉的山口,里面的植被都被破坏掉了。饥饿的羊群和牛群被驱赶着穿过这些山口到达内华达地区,几乎完全踩坏了荒野里的草场和草地。高耸的岩壁上没有留下任何足迹,瀑布依然唱着不变的曲调;但是被踩碎的鲜花和被剥食的灌木丛极大地破坏了荒野景致的魅力。

应该在冬天去看峡谷。在暴风雪停息的平静日子里,了解道路和天气的优秀而强壮的旅行者,穿着雪鞋能很容易地从约塞米蒂峡谷安全穿过。在这个季节,湖泊、瀑布以及破坏性的足迹都会被埋葬,披着冬装的山脉景色,从积雪覆盖的岩壁之间闪电般奔下山口,那将是十分的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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