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海面上波澜不兴。一轮血红的圆月静静地悬在夜幕,给漆黑的海面送去一道微微跃动的影子。一艘巨型游轮从远处缓缓驶来,碾过海面上的月影,继续前行着。
目的地,澳门。
秦央站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上,煞有介事地品着红酒赏着月色。那一声清脆的钟鸣,她显然是听到了。
秦央情不自禁露出了猎物即将到手的得意。她一刻也不耽搁,回到船舱内褪下了累赘的长裙,换回了一身漆黑的任务服,摸索出搁在枕头下的手枪,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这艘游轮上,载的都是些有钱又闲得蛋疼的富商,预备着去豪赌一把的赌棍。货舱的保险柜,是他们放现金支票的地方。
秦央早就打探好了一切,混进了这群有钱人之中,伺机而动。她刚摸到保险柜的门,便听见外边走廊里传来一阵厚实的脚步声。
“不会吧。”秦央心头闪过一丝不安,仍试探着去拨弄门上的密码锁。而当她听见了夹杂着骂骂咧咧的踹门声,这丝不安瞬间无限放大。
“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秦央在心里把那群体格健硕的家伙统统问候了一遍,恋恋不舍地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猎物,迅速躲到了一堆行李箱的夹缝中。
当下逃命要紧——自己还风华正茂呢,不值得冒这个险。
已被秦央破坏过的铁门,被人一脚踹了开来。走进来一个端着枪的光头男人,四处打量了一番,径直朝着秦央躲避的地方走了过来。
秦央听到身后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脸色变得煞白,看着身边的行李箱被一脚踹飞,秦央几乎要尖叫出声。
“把手举起来。”那大汉吐掉了烟头,用不容反抗的语气命令着,“慢慢转过身来。秦央心里一阵嫌恶,仍是听话地照做了。不仅是照做了,回过头来还甩给了大汉一个谄媚的微笑。当然,她不忘瞥了一眼保险柜那里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手电,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好汉不吃眼前亏,当下装得顺从些比较好。
见秦央如此配合,大汉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笑得猥琐起来,细小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眼前凹凸有致的秦央,伸手便要摸后者的脸。秦央眼里闪过一线杀机,趁着大汉防备松懈,毫不迟疑地拔出手枪,瞄准他的眉心扣动了扳机。
血溅了她一脸。
外面那些听到枪响的劫匪,注意到了秦央这的异变,开始向货舱欺近。
“哈啊,哈啊……”出了仓库的秦央一路玩命地跑着,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找个阴暗的角落先缓口气。她单手撑着墙,愤愤然望着不远处甲板上冲天的火光,张口啐道:“呸,老娘今天算是阴沟里翻船,栽在你们这帮小人手里了。”
其实这是她作为徒弟接的最后一票任务。本来想着做完可以买个房啊,收个徒弟啊什么的,过过师傅过得那种清闲日子,谁料到竟然让她遇上了道上说的“黑吃黑”。
真是头痛,自己身手也是不赖的。可毕竟身手再好,也架不住群殴。今天这架势,出去拼命显然是自寻死路。
秦央想想自己过的这十几年提心吊胆的日子,黯然伤神,不禁叹了口气。难道这条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自己可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啊。
劫匪很快包围了上来。秦央无路可退,撤到了栏杆边。前面是杀人如麻的劫匪,后面是深不可测的太平洋。秦央身手矫健地翻过栏杆,将手中已经没有半颗子弹的手枪丢进了漆黑的海水中,脸上浮现出近乎疯狂的病态笑容。
不如,赌一把?
她感觉自己在急速下坠着。咸涩的海水把冰凉刺骨的感觉嵌入了她的四肢百骸,窒息的痛楚剧烈而真实。
眼前一黑,秦央便昏死过去。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脑子里混混沌沌的。秦央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片闷闷的哭丧的声音,混沌的意识才有了些许的清醒。
哭丧?是在哭自己?记得自己是跳海了,难道淹死了?不对,自己一个小偷,哪里会有人替自己哭丧呢?
秦央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思考着,缓缓睁开了眼。眼前的场景,就像是电视里见过的那种大院儿,古色古香的。一群穿着素色罗衫挽着发髻的女人,围着她,各自捏着绸帕,抹着眼角几乎看不见的泪水。
一个穿着孝服的小丫头靠她最近,眼睛哭得红肿,低声啜泣着,一言不发。
“我说翠儿啊,这人死不能复生的。你这般不吃不喝地守着,她也是醒不来了的。不如早些盖棺早些下葬了吧?”一个嗓音尖细的中年妇女忍不住打破了这沉寂。
“不,小姐没死,小姐心口还没凉!”身边这披麻带孝的丫头,哭着哀求,“大奶奶,您是明理儿的人,怎么能把活人下葬了?”
这丫头叫翠儿?秦央忍不住多看了这丫头一眼。
“你自个儿都把孝服穿上了,还不认命?快些……”这尖嗓子的女人瞥了一眼躺在席子上的秦央,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硬是把后面半句“把这庶出之女埋了”咽了回去。她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吓得面容失色,指着秦央一阵尖叫:“这……这……诈尸啦!”
众人闻言,也都望向了秦央。这下可好,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个心理素质不好的,还吓得晕了过去。
翠儿看到睁开眼的秦央,欲哭欲笑。她抹了抹眼泪,小心翼翼地扶起秦央,语无伦次道:“我就知道自家的小姐命大,怎能说死便死了……小姐,你可吓坏翠儿了。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
秦央听着这丫头的絮叨,脑海里渐渐浮出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断得衔接不上,零零散散的。从记忆里,她搜出了一个名字:秦云谣。
自己叫秦云谣吗?那跳海的秦央又是谁呢?也是自己吗?
翠儿望着自家的小姐死而复生,却面露痴呆状,心里又有些慌了:“小姐,你怎么了?”
“我是叫秦云谣吗?”秦央也不回她的话,自顾自地把手伸到自己眼前,这手纤细而无力,也比自己的手更白皙,一看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女子。袖子也宽大得有些古怪,低头望了望身上穿的衣服,一身素白的罗裙,秦央更加迷糊了。难道自己没死,还穿越了?
翠儿皱了皱眉头,心里思忖着,莫不是自家的小姐摔失忆了?前些日子小姐莫名其妙地从楼上跌下来便昏死过去。太医说是摔伤了脑子,怕是救不活了,让家里张罗起后事来。大奶奶她们一众人便擅自做主,要给小姐入土为安,自己拼死拦着才保到了现在。
不过翠儿很机智地把那些疑惑咽进了肚子里。既然小姐没死,那些破事也就不重要了,说话也就有了底气。她瞪着眼前这一众不安好心的奶奶姨娘,道:“我家小姐没有死,你们便要葬了她,不知王爷会怎么想呢?”先前气势汹汹的大奶奶,一下子慌了神,又找不到什么撑腰的话来,哼了一声便灰溜溜地出去了。
见闹事的主儿已经撤了,那些跟着来看热闹的也都陆陆续续出去了。偌大的屋子一下子冷清下来。翠儿小心地扶起自家的小姐,只道地上凉,不宜久坐。
秦央在她的搀扶下站起来,却觉得头重脚轻,险险要摔倒。“翠儿,给我拿面镜子来。”秦央心里起了疑。
翠儿忙不迭跑去取来一面铜镜,递到秦央跟前。镜子里的女子身形瘦弱,一脸病容,长发已及腰。
秦央愣住了,这不是自己。
不知自己是来了哪一朝哪一代,也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如何。总之,她似乎是赌赢了,只要她没死,那就是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