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正的痛苦，就一定要以泪洗面，要歇斯底里，要觅死寻活，要食不下咽，要一夜白头吗？
偶尔半梦半醒之间，会听见客厅里好像有人在扫地的声音，她揉着眼睛走出去，沙发上还放着没洗的衣服，桌子上还有吃剩下的泡面碗。
她就知道吵架伤感情，不理智的事情八百年前就没做过了，可是跟苏镜希互损一场，什么里子面子全毁了，那种飞蛾扑火般的爆发耗尽了她全部的能量，整个人都萎靡了。跟以前比起来，她似乎更嗜睡了一点，在教家教的学生复习功课时都能打瞌睡。
好在家教的学生很争气，女生大概太内向了，不懂的地方也不好意思去问老师，就那么耽误下来。其实她很认真刻苦，就是脑子有点像个不太开化的小番薯，一个月下来的成绩已经很让容青可吃惊了。对于好的，都是值得赞扬的，她送了女生一套她很想买的张爱玲文集，女生抱着书有点不知所措。
"我妈不让我看这些闲书，以前我偷买的都被扔掉了。"
"功课做好了，就可以看这些书了，这是我送给你的，你告诉她，这是你认真学习的奖励。"
女生感动得要命，跟她也格外亲密起来。两个月的时间过得真快，一边教可爱的学生，一边忙着论文答辩，其他的什么都不想。苏念偶尔也来找她，整个人有点阴森森的，占了她的书桌做功课，说着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是也没听他喊过一声爹，就那么死皮赖脸的赖着她。反正教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她就当为人民服务。
中考揭榜的那天，容青可正在民办学校里应聘。穿着平常的白T恤和牛仔裤，往校长，副校长，还有什么年级主任面前落落大方的一坐，多少还是有点当白菜似的在市场被人挑拣的感觉。
她没什么实习经验，大学成绩也是一般，也没什么学生会职位或者班长的光环。年级主任一听见她说着"学生也是人，布置那么多作业和加班都是不合理的"眉头就开始皱起来了。旁边另外两个应聘的女生用"你脑子进水了吗"的眼神看她。
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做老师的料，只是没事来学个应聘经验的，她还是去考个什么喝茶看报纸的公务员，少在这里误人子弟。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另外一个女生慷慨激昂的诉说着她的伟大理想时，容青可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应聘是要记得关手机的，第一次没经验是可以原谅的，她安慰自己。顿时全场的焦点都在她一个人身上了，她挂也不是，接也不是，最后还是压低声音接了："小淋子，我在应聘......"
"老师，我考上了！市一中！"女生的兴奋得声音都是颤抖的，"老师我考上了......"
"考上了？"她笑了，"有出息啊，晚上来顿谢师宴吧，记得让你妈带红包。"
她太高兴了，乐呵呵的接受着周围目光的谴责。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校长老头儿特八卦，笑嘻嘻的问："什么谢师宴啊？"
"我的家教学生考上市一中了，啊，对了，她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叫彭淋的。"容青可急着分享，也顾不得场合。
"彭淋？"年级主任惊讶的看着她，"三年级六班的彭淋？是我们班的。"
"是吗？"容青可找到知己了，"恭喜恭喜啊。"
"同喜同喜。"校长老头儿还搞笑得作了个揖，这下连老拿臭脸对着她的年级主任也笑了起来。
晚上的谢师宴很是大手笔，小淋子的爸爸把四星级酒店的一个包厢包了下来，窗外就是人工湖，到了晚上还有音乐喷泉。容青可觉得太奢侈了，被他们父母殷勤地劝着"小可老师，再喝一杯吧，香槟没度数的"。她这么大的人对这种"酒没度数"的话也信了，胡吃海喝了半晌，等走到大街上热风一吹，这才忍不住趴到路边大吐特吐起来。
可能是喝醉了酒的人特别的脆弱，这么昏昏沉沉坐在马路边上，连个担心她的电话都没有，就觉得格外的伤心。
还是再找个男朋友吧，什么爱情不爱情的，有人陪着就好了。
又不是没有爱情就不能活，然而没有钱是绝对活不下去的，兜里的红包太厚了，让她本来应该笑的，却捂着嘴哭起来。
"老师......"迷糊中有人叫她，她仰起脸怎么也对不准焦距，盲目地仰着头，漂亮的干干净净的脸，"老师，你怎么醉成这个样子，我送你回家......"
"小镜......"
"......"那只想要扶起她的手像触电一样的缩回去。
容青可着急地抱住面前的人，抽抽搭搭的，就怕他又不见了，哭着说："小镜......你别走......你******就那么脸皮就那么薄......我说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揍你，你就不敢了？......你不知道小念没事就来找我吗？你这个混蛋......"
她只顾着哭，发泄似的又掐又咬，像个八爪章鱼一样缠着面前的人。迷蒙中她也知道自己回到了家，闻到了被褥上熟悉的薰衣草的香味，就安心下来。耳边仿佛有人说了什么，她也听不清了，只是抱紧了天然抱枕哼哼唧唧地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无疑是引爆了原子弹，容青可发现自己趴在男生的身上，身下的男生衬衫被扯掉了两个扣子，脖子和胸口都是狰狞的抓痕和咬痕，怎么看都是惨遭蹂躏后残花败柳的模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酒后乱性？！不对，记忆中好像是自己得了狂犬病似的挠人，那可一点都不香艳。容青可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男生已经醒了，正用狭长的狐狸眼看着她，那一脸安静更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不过她的脸皮厚惯了，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决定先下手为强，摆出"今晚的太阳真好啊"的灿烂笑容说："早啊......哎呦小念，你多吃点啊，这么瘦硌死我了！"
"你能不能少吃点啊，这么重压死我了！"
容青可这才发现自己还厚颜无耻的趴在苏念身上，匆忙翻下来去洗手间整理宿醉后乱七八糟的模样。苏念这小崽子看起来并没有异常，反正有点阴阳怪气，那眼神也让人发毛。她趁着苏念借了卫生间去洗澡，忙去小区外面买了早点回来赔罪。
两碗豆腐脑和两笼小笼包，还特意给他加了一杯酸奶。
苏念头发上滴着水，换上了体育课上准备的棉校衫，跟块水灵灵的嫩豆腐似的。可是脖子和胸口的红痕就有点暧昧狰狞了，她忙讨好地替他把酸奶打开说："小念啊，你要补充营养啊，否则就不长肉也不长个子，晚上没亮光的地方，人家还以为你是根电线杆呢！"
苏念什么都没说，接过去放在嘴边。可是他太沉默了，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说完全不在乎是不可能的，昨天到底出了多少丑也是无法估量的。她不说话，客厅里都是尴尬的安静，时间默默地走到七点半，苏念还要去上课。
他临出门的时候，容青可突然结结巴巴的叫住他："小念啊......那个......昨天谢谢你啊......可是你也别跟你哥说啊......"
苏念原本平静的脸立刻青了，摸了摸脖子里的血印，片刻后又抿着唇咬牙切齿的笑了："老师就是想得周到，多谢提醒，否则我还想不起来呢。"
没等容青可回过神，他已经狠狠甩上门走了。
她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越活越出息了。容青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也出门去跟同学聚会。反正是一群还没找到工作的无业游民，趁有时间的时候，像穷人拣到巨款一样的狂欢。
不过大家都不是有钱人，男生中没有企业家二代，女生也没有被包养的，所有的聚会都是AA制。容青可赶到KTV的大包厢时，已经来了十几个人，她一眼就看见角落里坐着几百年没见的陶林织。
容青可亲热地凑上去："哟，稀奇啊，你还活着啊？"
陶林织的脸陷入阴暗里，听见声音抬起头，容青可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以前这丫头整天吵着减肥，减肥茶也喝了不少，脸颊还是肉嘟嘟的。如今她的双颊神仙下去，眼睛显得更大了，却是无神的，是为情所困的味道。
她抬起头，勉强的笑了，容青可这才看见她指缝里夹着一支燃烧了一半的烟。这下倒好了，几天没见什么都学会了，又抽烟又喝酒的，装什么寂寞夜归人啊。这么想着，她还是嗓子里堵得难受。
"你不是忙吗？听说昨天还去学校应聘了，我怕你没时间，就没打电话给你。"
"说什么呢？再怎么说也是朋友一场，你死了我烧个纸的时间还是有的。"
"还是那么损啊。"陶林织把头放在容青可的肩膀上，"可可，你说我发什么疯啊，学人家千里寻夫。可是我的运气也太背了吧，人家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怎么有那么厚的纱啊。人家对我冷冰冰的，我就只当大夏天的降暑了，可是，他、他喜欢的是男人。"
"......"
"可可，你的运气都用光了，我的也用光了，你说我们俩怎么办啊？"陶林织缩在她的肩膀上哭了，眼泪掉进脖子里，很是烫人。容青可听见同学在一边唱情歌，其中一对因为要各奔东西的情侣抱在一起跟世界末日似的，活像一对连体婴。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有些伤感，有人唱一首陌生的歌曲，唱得容青可的眼睛都痛了。
"随候鸟南飞风一刀一刀地吹。你刺痛我心扉我为你滴血。你遗弃的世界我等你要回。
我不想南飞泪一滴一滴地坠。"
这么悲情氛围让她有点承受不住了，干脆去卫生间洗把脸。镜子里的脸有点宿醉后的疲惫，满脸挂着的水珠，也是恶俗的为情所困的模样。她突然想尝尝香烟什么味道，于是去柜台买了一包，在楼梯口坐下像个瘾君子一样颤颤巍巍的点燃。
听说初学者大多都会觉得呛，容青可果真是个变态，连姿势都很专业。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镜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你还抽烟？！"
有几个月没见了，苏镜希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好像瘦了一点，眼睛却更黑了，带着纯良雪白的善意。她记得自己曾经恶狠狠的放狠话，说是再见了他就揍他的。没想到会在这里巧遇，连把烟扔掉毁灭证据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她干嘛要毁掉证据，这家伙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容青可有点讨厌这么逊的想法，索性将烟抽得更猛。苏镜希皱了一下眉，气势汹汹的将烟夺过来踩灭了。容青可笑了笑，又拿出一根点上。苏镜希气得吭哧吭哧得说不出话来，脸都红了，狠狠地瞪着她。
她有点自虐的得意，还将烟吐到他脸上。
就在这时，苏镜希突然向前一步，用手心握住了烟头。等容青可从震惊中回过神，淡淡的皮肉烧焦的味道已经弥漫在鼻翼间。
她气得跳起来，拉过苏镜希的手，嘴巴骂着："你疯了啊，学什么古惑仔啊你！"
妈的，连她自己被揍一拳都没这么痛，痛得身子都在抖。苏镜希脸都白了，还是瞪着她说："你抽一次我捏一次，不信你试试！"
他这算什么？几个月没见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又多管闲事，还学人家玩自残。这小子果然是欠揍的。容青可气得不轻，想揍他，看那副因为忍痛而紧抿的唇又下不去手。她握着他的手就往外面的出租车上拖。
这样的烫伤肯定是要留疤的，容青可从来没像现在这一刻这样后悔过。
小镜手心里的皮肤烧烂了，用消毒水清洗过，家里没有创可贴，她拿着纱布绕了两圈。本来是很小的伤口，被她这么一折腾倒像是废了一只手一样。她越看越心疼，神经质的一直喝水。
"这是我自愿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苏镜希别扭着，"反正不好的，你都不能学，否则......"
"你有完没完了，你是我什么人啊？"她翻了个白眼。
"我不知道。"苏镜希低下头，"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我还真是属猪八戒的，还会倒打一耙。"容青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一见面就要吵架，"几个月没见人，出现了就管我的闲事，还玩自残。你这小鬼真是欠修理，我跟你说，别用我来证明你伟大的爱情，想追橘梗就去追，别在我这里演苦情戏。"
苏镜希失神了半晌，眼睛突然红了，吸着鼻子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堪的人吗？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都是假的？你不用这么糟蹋我，你说一句再也不想看见我，我就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我知道我自己是多管闲事，惹你讨厌，你觉得我很幼稚是吧？什么为了讨好叶橘梗而照顾你，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像你这种八面玲珑的人怎么会明白，我好不容易交到可以一辈子交往的朋友，我当然不希望她受到委屈。"
容青可有点回不过神。
"你把我当什么？一个笨拙的小丑？随意差遣的仆人？虚伪恶心的笨蛋？"苏镜希的黑黝黝的眼睛锁着沉甸甸的眼泪，那么干净的望着她，"你男朋友一个接一个换，连苏念都可以，为什么偏偏只有我在你的眼中那么不堪？如果那么讨厌我，当初为什么要为我挡拳头？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一个有男朋友的女生，我不去追求，默默等她喜欢我的话，我就真的那么窝囊恶心到不可原谅吗？"
已经没有什么语言可以表达她此时的心情，一句都没有。
苏镜希看她一动不动，坚定又不失时机的凑上去亲了她一下，有点笨拙，眼神里荡漾着决绝的意味，苦笑着："觉得恶心吗？我对你是有这种心思的。你是不是有点看不起我了？这几个月我总能听见苏念说起你的事情，没有我的话，你也过得那么好。我的存在根本就是一厢情愿，你什么都不在意。容青可，你没有心吗？就算小区里流浪的小猫小狗不见了，你也会难过一下的吧？"
他的问题太多了，一个接一个的，让她不知道回答哪一个。
苏镜希卑微到尘埃里似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啊，我喜欢你不行吗？我喜欢你有错吗？"
身体像是被托到了半空中，软绵绵的，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陶林织说错了，她的运气好像还没完全用光。苏镜希认真表白的模样简直帅毙了，让她有种中了六合彩的不真实感。
苏镜希敛下了长睫毛，小声说："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我也不想知道了。我走了，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了，如你所愿。"
他刚走两步，身子就被从背后抱住了。容青可用额头抵着他的后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有点恨自己的笨拙，不能说出甜言蜜语让琉璃般的小镜觉得安心。然而对于没什么期待的小镜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回答。
夏天来得轰轰烈烈的，绿色湮没了窗户，爱情的香味肆无忌惮地汹涌，苏镜希却满心的绝望："我是第几个？"
"你是最后一个，你害怕吗？"
"应该害怕的是你，我这个人很死脑筋的，喜欢上一个人就很难改变的。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小镜，我只说一次啊，你听好......"容青可无比卑微的，却又无比骄傲的，"我已经深深爱上你了。我爱你。"
爱一个人为什么那么痛苦，又那么甜蜜，如同徘徊在天堂与地狱，是清泉也是烈火。
有人形容说，爱情是穿肠毒药。
这是世上唯一的能让她笑着饮下的毒药，已经不管会不会肠穿肚烂，会不会毒发身亡。
她说我爱你，最简单也最动听的情话。
最后的最清晰的记忆是，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傻男生使劲的点头，好像收到了最贵重的礼物。他多傻啊，她心疼得将他抱紧。
兰礼中学的聘用通知是一周后接到的，她正陪陶林织逛商场，那丫头正试一条明显不属于她的低胸裙子，还臭美的在镜子前搔首弄姿。她惊讶得下巴都合不拢了，陶林织转了个圈问："姐姐也没美到这个程度吧？你讨好得太明显了！"
"姐姐，我被兰礼聘用了，我要去当老师了。"容青可觉得不可思议，这是走了哪门子的****运了，她绝对是所有应聘者中最不靠谱的一个。
"恭喜你啊，爱情事业双丰收。"陶林织酸溜溜地撇着嘴，"老规矩，今天吃饭你买单。"
"不行，我和小镜约好一起看电影的。"
"你没听说过约会地点三大俗啊，KTV，电影院，游乐园，你好歹也有点品位。"
"我有品位着呢，在家租碟看，还省钱呢。"
"没出息。"
陶林织拉着容青可到化妆专柜买睫毛膏，专柜小姐太热情了，本来试睫毛膏的，结果整张脸都上了妆。很显然上次的倒追未遂事件给了陶林织沉重的打击。她最近跟着低年级的学妹一起搞联谊，看得顺眼的就互相留电话号码私下联系。
联谊这种事情是陶林织以前最不屑的活动，还嘲笑去联谊的女生是人肉推销员。她现在太堕落了，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怎么看都觉得陌生。
"好看吗？"
"你是去联谊，又不是去陪酒。"容青可把包扔给她，不想陪她做无聊的事情，"我回家去了，我家小镜在等我呢。"
"见色忘友的家伙，快点给我滚远点。"
容青可记得当时她追大蛇丸的时候，她可见色忘友得更彻底，十天半个月连个电话都不打，称得上生死未卜。不过她懒得跟陶林织讲道理，因为她用整个高中和大学时期来证明了，这个女人根本就不讲理。
她回家买了麻辣小龙虾，鸭脖子和毛豆，还有乱七八糟的膨化食品。
刚开门就看见苏镜希扎着花围裙认真地擦地，他太贤良淑德了，简直是新好男人的典范。见她进门，他就瞪着眼说："不许进来，换鞋。"
"田螺先生，房子不是我们的，差不多就行了。"
"我可不想整天在垃圾堆里扒拉你。"苏镜希还是凶巴巴的，"你怎么又买薯片，我不是跟你说过，一个人一口气吃上107袋薯片就一定会得癌症吗？还买了啤酒！你想一上公交车就有人给你让座吗？"
小镜太夸张了，谁会一口气吃107袋薯片啊？而且将军肚也不是一罐啤酒可以造就的工程，他太没常识得离谱。可是她还是很高兴，看见他横眉立目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就觉得这么个臭脾气的小野猫，给她只大熊猫也不换的。
"小镜，我要当老师了，兰礼聘用我了。不过一开始要先代课，先积累些经验再上手。"
"真想不到，你竟然会被聘用！"
"我也没想到啊，大概是我全身散发着麻辣鲜师的气质吧！"
"说你胖，你就喘上了。"苏镜希笑了，大眼睛微眯着，藏不住的开心，"还麻辣鲜师呢，先把麻辣小龙虾解决掉吧，我就奇怪了，你怎么能吃那么辣的东西。"
对于无辣不欢的人来说，像苏镜希这种人可以媲美清教徒。对于容青可来说，幸福就是一边看恐怖片，最好里面尸体横飞，血液横流，她窝在电视前一边欣赏一边吃血红血红的麻辣小龙虾。
她看着苏镜希正儿八经的样子就忍不住有了坏心眼。电视画面上女鬼正恐怖地站在楼梯口，花盆里渐渐渗出了血，他皱着眉也跟着紧张得要命。容青可坏心眼地剥好虾放在他嘴边，他无意识的张嘴咬住。
这种味道太可怕了，就好像在嘴里放了一把火，脸都烧红了，忙扑到冰箱门口找冰水。罪魁祸首在旁边乐不可支，见他实在是辣得可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又觉得心疼。
"小镜，我知道有种方式能解辣。"她心怀鬼胎的招手，"过来。"
"你又骗人！"他还是凑过去，接着容青可就搂住他的脖子自然的接吻了。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像是灵魂都被她柔软的嘴唇吸走了，不甘心地捧住她的脸反守为攻。他亲得太认真，容青可都喘不过气来了，哀哀的求饶，他才脸红心跳的放开她。
"还辣吗？"
"......挺甜的。"
容青可有点无语，他也老实得太可爱了，于是继续回头吃龙虾。
为了庆祝容青可顺利找到工作，苏镜希带她去吃大餐。这种偶尔的奢侈是必须的，所以她也没有拒绝。他们选的餐厅是市内有名的自助，到了晚上六七点基本上就是人满为患。苏镜希正拿了号等位置，从餐厅里却冲出来一个人："小镜！你没位子啊！"
"大蛇丸，你从S城回来了啊。"
这个外号太熟悉了，容青可条件反射地望过去。大蛇丸很高，目测在一米八五以上，精壮匀称。那是一张很酷的脸，高耸的鼻梁上架着银边的眼镜，很像香港电视剧里的黑心律师。
"纯渊宝贝刚从外地演出回来，我这不是给他接风吗！"
"王八蛋，他怎么没跟我说，你怎么也不叫我？！"
"你死心吧，我才是他的新欢！"
"变态变态，不许靠近恋妹狂，你现在不是和夏森夜那个人妖混得很好吗？现在还跳出来跟我抢。"
"敢这么说我！纯渊说晚上去你家住的，你这个混蛋，晚上我死也要跟着他去你家住。"
那次在咖啡厅匆匆的看了几眼，那天他的妆容厚重还穿着怪异的服装，但是她已经能肯定这绝对是同一个人。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座不可攀越的珠穆朗玛峰，也怪不得陶林织那么伤心。可能在苏镜希这里也零零碎碎的知道了一些细节，大蛇丸看向她的眼神倒是不陌生。
"黎空。"大蛇丸把手伸过来，"容青可，久仰大名啊。"
"你也是。"容青可笑嘻嘻地握了一下，"今天谁请客啊？"
"他们请客，谁叫他们不通知我！"苏镜希凶悍地抢过女朋友的手，像是怕她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让黎空有点哭笑不得。他们订的是情侣包厢，头顶挂着水晶灯，紫色的沙发上还摆着糖果抱枕。
也难怪小镜会吃醋，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穿了衬衫，连眼镜都是同一个款式。他们举手投足之间默契十足，若不是因为她知道安阳纯渊已经有了女朋友，她会认为这俩人是货真价实的一对。
纯渊刚从外地演出回来，眼底深深的阴影，吃得也不多，显得很疲惫。黎空体贴得有点肉麻，连喂食和擦嘴的动作都做得很自然。苏镜希大叫着"死变态，你离恋妹狂远点"。容青可懒懒得看着，不露声色的去外面觅食。
没想到黎空也跟了出来，看她端着食物，殷勤地凑上来说："我来端这个吧，纯渊最喜欢吃黄桃了。"
"别再演了，再演就不像了。"容青可眯着眼笑，"我看起来很像个傻瓜吗？还是像个八婆？你肯定知道我是陶林织的朋友吧？不过你跟她怎样跟我没关系，而且，我觉得你这种薄情的男人也不适合她，我不会把朋友往火坑里推的。"
黎空被拆穿也不恼，有点棋逢对手的兴奋，毫不掩饰自己的毒舌："真巧，我们还是有共同点的。我觉得你和小镜在一起也不般配，一个单细胞动物和一个冷血动物，我并不认为你会让小镜得到幸福。"
"我觉得这种话从小镜的爸爸嘴里说出来还比较合适。"容青可无所谓的笑着，"或者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是让我转告陶林织，你喜欢的男人是小镜吗？"
"如果你愿意帮忙也不错。"
"饶了我吧，刺激她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从苏镜希的角度望过去，容青可和黎空是有说有笑的，关系格外的融洽。他不自觉的有些吃味，嘴巴都撅起来了。纯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想着黎空这家伙又搞什么鬼，那脸上的笑容都假得能当雕塑了，容青可跟她也不相上下，准是掐上了。
"大蛇丸在笑什么啊？看见那张脸就讨厌啊，以为自己是情圣男女通吃呢。"
"如果你和容青可坐公交车遭遇色狼，我会比较担心你。"纯渊拖着下巴，贼贼的笑。
"什么意思！你嫌我家可可丑啊？！"猫尾巴又翘起来。
如果是一年前，纯渊根本想象不出小镜对女生护短，这么毫不掩饰的不高兴让他觉得有意思极了。他认真地摇摇头说："我的意思是，你家那位应该比你想象中的可怕多了。"
"她很可爱啊，又没少鼻子少眼睛的，哪里可怕。"也只比叶橘梗可怕一点吧，可是这世上是个女人都比叶橘梗笨兔子可怕。本来就够笨了，被纯渊吃得死死的女生想起来也真是有点可怜。
纯渊但笑不语，一顿饭吃了很久。苏镜希太久没看见纯渊了，他变成了明星就格外的忙碌。他雀跃的模样落在容青可眼里，她在餐厅门口拍拍他的肩说："小镜，你们先回家吧，不用去送我了，我先逛下书店再回去。"
"我陪你去逛书店，恋妹狂和大蛇丸又不是不认识我家。"
"我不是这个意思。"容青可好笑的看着他，"你给我点个人空间好吧，腻歪一天了你不烦？"
他真的不烦，跟她在一起只会觉得幸福。听她说话不像开玩笑，苏镜希顿时有点失落，点点头随他们钻进了出租车。见他们的车子走远了，容青可才收敛了笑容，愣了一会儿才钻进人群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伤心。
我觉得你和小镜在一起也不般配，一个单细胞动物和一个冷血动物，我并不认为你会让小镜得到幸福。
这句话让她莫名的在意，一个晚上都有点失神。不过她掩饰得太好了，所有的人都没看出来，甚至快把她自己骗过了。
她是个冷血动物，连相依为命的堂弟去世，她抱着他的骨灰，在他的墓碑前放了白色的玫瑰花。连无关的人都红了眼睛，陶林织哭得接近崩溃，她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她安慰所有的人，像一个无关的人那样，忘记了自己也应该疼的。
甚至看见容青夏豁出性命保护的人，她也没觉得多么愤恨。大概一开始也是很讨厌的，觉得有些碍眼，时间长了却也就习惯了，有点自暴自弃的心安理得。
她不避讳向任何人提起容青夏的名字，还笑得一脸的骄傲灿烂，好像他还活得好好的，还是她引以为傲的弟弟。
说她冷血的人不止一个，说她变态神经不正常的也不止一个。
难道真正的痛苦，就一定要以泪洗面，要歇斯底里，要觅死寻活，要食不下咽，要一夜白头吗？
任何人看见都会赞叹说，真是可怜啊。
可是被说一句可怜，所有的痛苦都不复存在了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让她把眼睛哭瞎也没关系。
可是真正的痛苦，是哭都哭不出来的，这就叫做冷血吗？
容青可摸摸自己的脸，好冰啊，这真的不是盛夏七月么？
九月份开学之前，容青可的时间都是松散的，除了接受学校的培训和一连串的严谨的考核，过关了才能正式任职。兰礼是市内最好的民办中学，有初中部和高中部，校长很个很睿智的老先生。唯一的毛病就是很八卦和爱做媒。
他当校长太浪费了，应该会开婚介所嘛。
容青可从学校里回来又去书店买了点课外资料，在公交站牌前等地铁时，她看见陶林织和一个染着红发穿着夸张的男人在网吧门口抱成一团。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陶林织最近也没去她家里，本以为是忙着找工作，她也没在意。
那男人看起来就是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她想也没想三两步走过去，拖住她的胳膊拉着就要走。
"可可。"陶林织失神了几秒钟，然后又大梦初醒般的，"放开我，你这是做什么？"
"我才是要问你在做什么！"
"哦。"陶林织突然笑起来，无视她的怒气将那个男人一把拉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阿风。"
容青可不知道她那根筋不对，朝着男人点点头，又扯住陶林织的胳膊冷淡的说："不好意思，我今天找她有事，先失陪了。"说完趁着陶林织还有点转不过弯，将她推进一辆出租车。陶林织一上车就安静了，精神类似萎靡。容青可气得不轻，扯着她回到家就开骂。
"你多大年纪了，学什么小女生玩堕落呢？"容青可看见那张浓妆艳抹的，有点陌生的脸，恨不得把她水里冲干净，"你看你什么样子？你如果真喜欢他的话，我什么都不会说。可是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这么糟蹋你自己，你不是犯贱吗？"
陶林织愣愣的被她骂了半晌，听见"大蛇丸"三个字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说："阿风子在网游里的名字叫大蛇丸，反正我就这样了，你也别管我了。"
心里像是被尖刀刺中，容青可几乎想也没想的拿过水杯就从她头顶浇下去："你给我清醒一下！"
她的头发贴在脸上，裙子已经湿透了，看起来格外的狼狈。这一杯水似乎让陶林织清醒了一点，她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却挤满了零零碎碎的恨意。
"容青可，我犯贱也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的。表面上装出一副好姐妹的样子，可明明知道我喜欢黎空，还装出根本不认识的样子。你们约在一起吃饭那个亲热劲儿，我隔着玻璃都觉得肉麻，你就那么开心？"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是个男人你都想要！高中时那个男生追你，你根本不喜欢他，也跟他在一起了。后来的乔心也是，人家追你，你就跟人家在一起了。说我犯贱，你不是比我还贱？"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看见了。比你小七岁的男生你都跟人家滚床上去了，后来又跟人家哥哥在一起。我还真是看错你了，我还以为你多纯洁呢。是你勾引的黎空吧，我一点都不奇怪了。"
"容青可，我相信老天还是长眼的，要么那么多孩子，就你妈生下你就跟男人跑了，你爸又在工地上摔死。唯一让你觉得幸福的容青夏也死了，你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因为你不幸福，所以你也不想看见别人得到幸福。"
"如果你还有点良心，你就放过苏镜希，他对你是真心的。哈，我说这个干什么呢。你就是个冷血动物啊，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陶林织的语气很平静，并不是气昏头，她应该是想了很久，只要平实的陈述出来。她说完就走了，脸上没有一丝留恋。木地板上留着长长的水渍，不一会儿就干涸，只有隐约的痕迹。容青可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然后她摸了摸干干的眼角，在整个房间走了一圈都找不到镜子。
苏念看见门敞开着，以后容青可忘记了关门。
她在沙发上躺着看着天花板，面如死灰般安静，让苏念莫名的恐慌起来。
他轻晃着她："老师，老师......"
"小镜，你抱抱我吧。"她颤巍巍地伸出去手，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脆弱，"小镜，我，我......冷。"
苏念的心脏像被捏紧了，眼睛酸的发疼，跪在沙发钱抱住她像在脱水般汗湿的身体。天气那么热，她却在他怀里一直在发抖。他恨得牙根都在痒痒，苏镜希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那个混蛋。
"老师，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再把你让给他了......"苏念喃喃的说，不管她能不能听懂，只是俯下身去一遍一遍的吻她的嘴唇。
苏镜希错愕地站在门口，本来准备开门的钥匙掉在地上。"啪啦"。声音突兀如果摔碎了一滴的玻璃。
苏念回过头，带着恨意目光与他在半空中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