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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阿喜有些狂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气去挣脱狱卒推推搡搡的手,更不记得自己的右手还捏着豆苗浑圆葱嫩的手腕。豆苗痛得呻吟起来。有个狱卒趁机摸了豆苗饱满的胸部一把。豆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巴掌响,原来阿喜挨揍了。

“阿喜,阿喜,你乖一些,快跟他们回去。下次,我再来看你。”

也许是阿喜手捂脸颊的模样太像无助的孩子了,豆苗生出几分怜悯,忙推开愣愣怔怔的阿喜,柔声道。说也怪,阿喜经她这么一说,竟乖乖地跟着走了。豆苗本以为还能和他讲上几句话,谁知等她踏出那个小房间的门时,阿喜一行早已不知去向。豆苗在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的带领下,拐七岔八地才走出那家阴森森的棺材铺子。阳光劈头盖脸泼下来,将她染得通体金黄,活像一棵刚出锅的嫩玉米。郑奶妈被她这种炎热下散发出的新鲜弄得有些恼怒,加上漫长的等候早已让她焦躁,还有种种关于豆苗和阿喜之间的想象更是让她不安,郑奶妈在安排豆苗的回程时显得异常挑剔和凶狠。好在豆苗这时的感觉已麻木,郑奶妈此刻便是骂她,她也未必会回嘴。

“小骚货,看她的嘴唇,红汪汪的,活像发情的猫嬷!”

郑奶妈心中暗骂一句,哑声怪笑起来。豆苗不明所以地掀起轿帘望着前面那顶青布轿,浑身异常舒坦。阿喜是个好男人呐,活儿做得好极,人好像也不太恶,花花肠子的男人满世界是,他还算好,那么有钱也没有娶姨太太,算对得起云瓶那个大脸婆了。杀人?他杀的是个老嫖客,不算什么的。听阿喜讲,那人专门糟蹋妇女,坏得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就是阿喜不杀他,别人一样会杀他,所以阿喜杀他是做了件大好事……

豆苗摸着饱满的腹部,心里拼命地往阿喜身上贴金,只有这样,她才不会为自己这些天的放纵而内疚,否则她岂不是要洗五十回澡才能冲淡阿喜手上的血腥气?所以她拒绝承认阿喜是杀人凶手。

这种状态下的豆苗明显已失去昔日的灵醒。一路上她三魂跑了二魄,竟没有发现回程的路比来时长了四五倍。等到郑奶妈一声吆喝时,豆苗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村寨。村寨小小的,只有零星的十几户人家,坐落在一个山坳里,周围全是竹林。轿子停在村尾一幢四扇三间的青砖瓦房前,一对衣着干净、面貌和善的老夫妻,很谦恭地招呼着郑奶妈和豆苗。

“大妹,屋里歇。呷不呷柿叶茶?”

老婆婆身材矮小,却长了张奇怪的胖脸。不过眉目清秀,神态也让人看着舒服,豆苗倏地和她亲近起来。

“豆苗,这是云瓶的舅公舅婆,你也跟着喊吧。你这段日子就在舅公舅婆这里做客,屋里的事能帮就帮,田里的活你就不用插手了。你的东西放在左边那个房间,舅婆给你铺好了床,还不多谢她老人家。嗯,这才像点样子。还有,莫到邻舍家乱走乱串,也莫闲打卦,晓得规矩啵?”

郑奶妈正正经经地把豆苗唤到厅堂里训了一通话。豆苗心内有些惶惑,因为事先没有说要把她送到这个山旮旯里来的。

难道他们在骗我?是不是诓到这里将我卖了?

豆苗的小脑瓜第一次把人想得这么坏,脸色变得很难看,眉皱着嘴扁着,就跟要哭似的。幸得郑奶妈走后,舅婆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豆苗的一颗心这才定下来。

“要是有人打听,就讲是我的侄孙女。我有个亲戚在南片,你们石禾场的口音跟南片那边有点子像,不过你还是少讲话为好。”

舅婆很爱讲西天,话总是给她掰得碎碎的,仿佛她肚里装的是一箩筐味美无比的大饼,听她讲话的人一次听多了不会撑死也会撑坏似的,所以才那么不舍得,让人继继续续地听得起腻。不过她心肠不坏,又受张府拜托,老两口对豆苗相当周到。豆苗原有的顾虑一下被他们的殷勤打消了。

我的天爷,真不敢相信,我是真的从谢家老围走出来了吗?

那个傍晚残霞满天,站在院坪上,望着那扇虚掩着的红漆院门,豆苗有如置身梦中。虽说这时已近八月,天气依然燠热,蚊虫也多,但身边有艾绳燃着,加上没有鸡鸭,院坪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有红的紫的粉的猪膏花开着,茉莉也争先恐后地绽开了笑脸,豆苗觉得浑身软绵绵的,舒适得几乎要倒下去。就这么呆了许久,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了,舅公舅婆忙完了并不繁多的家务时,豆苗再也忍不住,提出要到村子里走动走动。

“妹仔,莫要忘了规矩,还是待在家里吧。”

舅公是个干瘪老头,喜欢抽凶猛的旱烟。从豆苗进门起他就一直口里叼着个铜烟斗,枯涩的鼻孔好似两孔窑洞,时不时喷出浓白的烟。他不爱说话,只是在听,也不太笑,但手巧,许多琐碎的家务活都由他那双与身材成比例的小手去完成。最让豆苗佩服的是这个舅公炒得一手好菜,本来很平常的菜蔬经他一摆弄,居然就变得漂亮、好吃了。这使豆苗对他有了相当的好感与敬意。为此,豆苗放弃了出去溜达一圈的打算。

“死老狗,规矩归规矩,出门归出门,天都这么黑了,有哪个会认得她?总不成你会打着铜锣挨家挨户去通告吧?走,妹,我们去拜一下村边的社官。”

舅婆拎着一只油了新漆的织花香篮,里边放了红烛和高香,还有一块用黄纸包着的鸡肉,胖脸在摇曳的油灯下发出一种奇异的亮光。舅公被她这么一喝,背顿时佝了半尺下去,尖尖的屁股也从竹椅上溜下来,尔后轻轻放在一双蜷起的腿肚子上,像个老可怜似的蹲在半扇子门下头抽烟斗。舅婆白他一眼,拉着豆苗消失在夜色中。

这之后几乎有大半年,豆苗都是在天黑之后才离开这扇院门的。走在先是野草蔓生、继而衰草连天、尔后又芳草萋萋的那条村路上,豆苗的身姿由轻盈而丰满,直至粗笨起来。有月的夜晚,豆苗看着自己映在路上的影子觉得很怪诞:那个两头尖中间粗的怪物,难道真的是我吗,特别是当肚子里的孩子开始踢脚时,这种怪诞的感觉格外强烈。偶尔的,她会思考一个同样怪诞的问题: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种?

当然,以上都是后话。豆苗初到舅公舅婆住的芦花村时,肚子平坦得要命,躺在床上时甚至有些干瘪,以至于她好几个夜晚都忧心忡忡,怀疑自己长了一只不会生崽女的石肚。不过,这种怀疑不久就被欣喜取代了-接下来的那次月经也没有来!

“你到这里已经有二十九天了吧?按理说该来红了。嗯,有喜了。老头子,给豆苗把把脉吧。”

舅婆好像看出了一点名堂,她兴冲冲地要舅公给豆苗号脉,不曾想却触到了他的痛处。本来好端端坐在厅堂里用芒杆扎扫帚的舅公叹口气,抄起腰间早已磕尽烟丝的烟斗猛吸了几下,忽然用脚将那把已经整理好的芒杆踢散,叼着烟斗闷声不响地出门去了。舅婆呆了呆,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絮絮地向豆苗说起一些事,豆苗方才明白舅公生气的原因。

原来这舅公舅婆并不是九妹云瓶的嫡亲,不过沾了些边而已,是俗话讲的拐弯亲戚。舅公原先在南片的西瓜镇上开了间药店,兼做郎中。这本是他家祖传的职业与医术,可不知怎么弄的,到他手中却似不灵了。先是舅婆连生三个细伢崽都相继病死了,有人便讥他卖的是假药,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别人吃了更不作数,巧的是这话不幸应验了两次,舅公的行医在镇子里便变得困难起来。他一气之下变卖了铺子,回到离县城十几里地但却清秀宁静的老家芦花村做了栋瓦房,自己酿水酒卖。说也怪,从不沾酒的舅公酿出的酒好喝极了,很快远近闻名,畅销得很。所以,老两口虽不种地,也没儿女帮手,日子倒也过得富裕和逍遥。这次豆苗前来,张家是给了钱的,加上豆苗人又灵巧,到了家中并不见外,帮着舅婆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最让舅婆欣喜的是豆苗做得一手好女红,她来了前后才一个多月,就给他们二位做了好几双鞋,缝了好几条单裤,省了舅婆不少力气。舅婆是很喜欢豆苗的。不过,估计云瓶也没有给这位远亲讲多少真话,因为舅公舅婆一直以为豆苗是云瓶娘家哪位兄弟养的二房,怕大房妒忌才送她到这里来躲生的。这样一来,关于谢家老围的故事豆苗便没法儿讲给舅婆听了。好在舅婆就讲话和听话这两项而言,更喜欢也更擅长于讲话,也就不在乎豆苗开不开口了。

“……死老头,犟着呢!嫌我叫他给你号脉,丢了他的丑呗。有一次西瓜镇上吴歪头的大心脯怀了肚,要他号脉,他讲是男胎,后来生下个妹仔,吴歪头这个绝户邀了一伙人把你舅公的招牌砸了,所以他刚才生了气……”

舅婆的嘴比于巴婆还要碎好多倍,而且讲话时喜欢比比画画,有时很平常的事情一经她描绘竟感到好笑了,院坪上便时不时有豆苗清脆的笑声飞起,听得舅公舅婆心里甜蜜蜜的。

“好像捡到了一个女一样咯。”

舅公这样老实和寡言的人都能讲出这么“肉麻”的话来,可见豆苗给他们带去了多大的欢乐。而他们,也的确以一种父母的姿态对待豆苗,这使双方都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欢愉。不过,舅婆偶尔也会伤感地念叨她那三个生下不久就夭折掉的孩子:

“别人的细鬼命好大,见风就长,像贱种贱养的大树番薯,没人打理也一样活。我生的那三个细崽,面貌长得清秀,有一个妹仔跟你同年,长到三岁了,还是留不住,唉!……那些细崽跟荷叶上的珠子一样咯,好看是好看,也灵动,只可惜亮晶晶的打个闪就不见了,落得两个孤老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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