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阿九接过针线打量了一眼道：“师妹，你这针线也太精致了吧？”
边冷娘瞪着他道：“废什么话啊，赶紧缝上。”
阿九嘟囔道：“缝就缝。”说完，他过去抱起一颗脑袋。
边冷娘冲他：“你可别把两人的脑袋和身子缝错了。”
阿九看看脑袋，又看看尸身，不由问道：“我怎么知道它们谁是谁啊？”
边冷娘无奈地摇头道：“你不知道对着它们的切口缝吗？”
阿九抱着一个脑袋在两具尸身来回比对着，样子显得无比的滑稽可笑，边冷娘气得又想上去踹他，阿爹将她拦住她才作罢。
阿九费尽心思才将两颗脑袋缝好之后，起身长吁了一口气，打量尸体道：“搞定。”
两具身着囚服的尸体并排放在一起。边阿公用两块白布将两具尸体盖上道：“好了，我们先回客栈休息，晚上好上路。”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他们师徒三人才回到客栈吃饭。阿九替师父和师妹斟满酒。边冷娘从百宝囊里将蛇蛊拿出放到酒碗里，蛇蛊在酒碗里飞速游动。阿九下意识地缩着脖子，尽管他已知道蛇蛊失去了应有的功能，可是它的样子难免让他感到恐惧，他看看一脸凝重的师妹，便没话找话道：“小师妹，你为什么每次吃饭都要把你的蛇蛊放进酒碗里去啊？”
边冷娘瞟他一眼道：“给它喝酒。”
阿九奇怪地问道：“喝酒，你这蛇蛊会喝酒？”
边阿公喝了一口酒道：“你师妹是在饮蛊。”
阿九不解地问道：“师父，什么是饮蛊啊？”
边阿公盯着边冷娘碗里的蛇蛊说：“饮蛊就是把蛊浸在酒中，让酒吸收它的气味，人喝了饮蛊的酒，久而久之，身体就会沾上蛊的气味，这样一来，无论你将蛊放出多远，它都会自己回到你身边来的。”
阿九“哦”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边冷娘把小花蛇从酒碗中拿出，一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边阿公放下碗筷道：“我吃完了，先上楼歇息去了，你们也快些吃，抓紧时间睡会儿，晚上好赶路。”
阿九略微欠身道：“好的，师父。”
边阿公起身上楼去了，边冷娘自顾埋头吃饭，气氛一下子冷清下来。阿九偷瞥着她。
边冷娘其实长像非常俊俏，大大的眼睛映衬在白皙的脸庞上，忽闪起来显得特别有灵气，薄薄的嘴唇里显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恍如珍珠般剔透晶莹，两道细细的弯眉像是镶嵌着的两道月牙，让她更显清秀动容，只是神情略显有些阴冷，尤其在生气时，透出来的阴气让人不寒而栗。尽管如此，她依然未失苗家姑娘的美丽与狂野。
阿九为了缓和气氛一眼，挠头冲着边冷娘说道：“小师妹，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武昌，不如吃完饭一起到街上逛会儿吧？”
边冷娘冷冷说道：“不去。”
阿九尴尬地扒了几下饭碗道：“小师妹，我们为什么要白天睡觉，晚上赶尸啊，难道白天就不能赶尸吗？”这话纯属是没话找话。
“不能。”
“为什么啊？”
“你跟着做就是了，问这么多干嘛。”
“我就是想知道嘛？”
边冷娘没好气地说道：“回头问我阿爹去。”
阿九耍无赖道：“小师妹你就告诉我嘛！”
边冷娘冷冷地说道：“白天赶尸，怕活人被死人吓死啊！”
阿九点头道：“也对哦，活人为什么会怕死人呢？”
“你不怕吗？”
阿九干咳了两声道：“我，我才不怕呢？鬼门关我都到过了，还会怕死人，笑话，告诉你，我跟黑白无常两位大哥很熟的。”
边冷娘白了他一眼放下碗筷道：“只有缺德人家的孩子才会跟黑白无常称兄道弟呢。”说完，她起身上楼去了。
阿九嘀咕道：“我阿爹阿娘是缺德，我这不是在帮他们还债嘛。”
已经入夜，客栈的屋里的在油灯的照耀下显得隐隐绰绰。阿九正卧榻鼾睡。边阿公已换好火红的袍子，走到床边轻推阿九道：“阿九该起来了。”
阿九在迷糊中，只觉的魂魄离开身体，他“噌”一下坐起身。边阿公望着他打量半天才问道：“阿九，你怎么了？”
阿九愣了半天神才说道：“哇，师父，你干嘛这身装扮啊，弄得跟个鬼判官似的，这样会吓死人的。”
边阿公“啪”一嘴巴抽在他脸上说：“你小子睡糊涂了吧，干活了。”
边冷娘站在门口轻声问道：“阿爹，你们好了吗？”
边阿公将门打开，从屋里走出来说道：“嗯，那我们走吧。”
阿九紧随其后，他打量师妹道：“小师妹，你这身行头真好看。”
边冷娘没理他，自顾跟着阿爹下楼了。店小二站在客栈门口招呼：“几位客官慢走。”
边阿公冲他点头踏步而出，阿九和小师妹跟随而出。
武昌的夜空中弯月高悬，刑场四周一片阴风惨惨。边阿公带着阿九和边冷娘从黑暗中走来。阿九举着火把缩头缩脑四处打量道：“师父，这里好恐怖啊？”
边阿公没理他，自顾快步朝前走，边冷娘疾步紧随。阿九紧追了几步，贴着小师妹道：“小师妹，你不觉得这里的气氛很恐怖吗？”
边冷娘冷冷地说道：“你不是说你跟黑白无常是兄弟吗？还怕这个？”
阿九缩缩脖子说：“我跟你说，黄泉路上都没有这里恐怖。”
边阿公冷冷说道：“人心作祟。”
他们说着就走到了盖着白布的尸体旁，边阿公伸手掀开尸体上的白布。阿九急忙用另一只手挡住眼睛，两具尸体在夜下显得更加狰狞。阿九慢慢地松开手，他透过指缝看见边阿公正从百宝囊取出两道黄符，分别贴在两具尸体的脑门上。边阿公掏出避阴蛊给大家分别服下，这才准备作法唤魂。
边冷娘踹了他一脚道：“还不过去帮忙？”
阿九只得无奈地走到师父身旁问道：“师父，需要帮忙吗？”
边阿公幽然说道：“你在旁边看就行，看我是怎么做的，学着点儿。”
阿九“哦”地应了一声，用火把照亮师父。边阿公掐诀念起唤魂决：“三魂慢走，七魄缓行，司人在此，命魂精魄归元。”
两具尸体脑门上的黄符上发出一道金光。阿九都看傻眼了。边阿公立即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个小竹筒，取下塞子，从里边倒出两只绿莹莹的僵尸蛊，把两只僵尸蛊分别放在两具尸体的嘴边，僵尸蛊顺势钻进它们的嘴里。阿九看得直犯恶心，两具尸体的双臂突然伸出来。阿九吓得往后一跳惊呼道：“妈啊，诈尸了。”说完，转身要跑。
边冷娘一把将他抓住道：“你干嘛啊？”
阿九颤声说道：“诈尸了，你没看见吗？”
边冷娘冲他嚷道：“我看你才像诈尸呢。”
阿九回头瞥了一眼道：“难道不是诈尸吗？”
边阿公冲两具尸体一抬手道：“起。”
两具尸体“忽”的一下直挺挺地站起来了。
阿九傻眼了，两具尸体的样子显得有些古怪，它们一个脑袋冲左，一个脑袋冲右。边阿公看了半天才问阿九道：“你是不是把它们的脑袋给缝错了？”
阿九上前疑惑地打量着它们说道：“应该不会吧，我按小师妹教的，对着它们切口缝的啊！”
边阿公打量着僵尸说道：“切口要是对上了，它们的脑袋能一个冲左一个冲右吗？”
阿九手持火把近前仔细打量了它们一会儿说：“对哦，好像是错了。”他不好意思地冲师父问道：“师父，现在怎么办？你不会让我重新把它们的脑袋换过来吧？”
边阿公摇头道：“不必了，僵尸蛊已经控制住它们了，等它们回到家再给它们换过来吧？”
阿九挠头道：“我怎么给缝错了呢？”
边阿公冲着僵尸嘀咕道：“尘归尘、土归土，你们已得业报，命该如此，跟我回家入土去吧？”说完，他从百宝囊里掏出阴铃。
边冷娘也掏出阴锣，阿九举着火把问道：“师父，那我干嘛啊？”
边阿公指着他手上的火把说道：“你把火灭了。”
阿九疑惑道：“灭了？这样岂不抓瞎了。”
边阿公解释道：“僵尸喜阴避阳，火属阳，点火它们会诈尸的。”
阿九急忙点头道：“对对对，小师妹已经教过我夜行术了。”说完，他把火把触地擦灭。
四周顿时一片黯淡。边阿公摇着阴铃喊道：“司人赶尸，生人回避。”说完，他朝前走去。阿九急忙走到师妹身旁。边冷娘冲他一努嘴道：“到后边去。”
阿九愣愣神道：“为什么啊？”
边冷娘随口说道：“让你去就去，费什么话啊？”
阿九无奈撇嘴道：“知道了，会尸变嘛！”说完，转身站到僵尸的身后。
边冷娘转头冲大声交代道：“这次离僵尸远一点儿，不要再趴在它们背上睡着了？”
阿九一翻眼皮道：“知道了，我不会一个错误犯两次的。”
边冷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尽管她已经接受了他，可是心里对他依然感到厌恶，她并不是有意要给他脸色看，而是潜意识中自然显露出来的表现。
边阿公明白女儿心思，他心里非常清楚，她性格倔强，内心坚韧，她要完全接受他，必须有一个慢慢地接受过程。想到此，他也不好说她什么了，随即手摇阴铃道：“司人赶尸，生人回避。”
边冷娘敲响阴锣。两具僵尸随着阴锣的响声一下一下地向前蹦去。阿九故意从僵尸身后探出头问道：“小师妹。”
边冷娘不耐烦地转头：“又怎么了？”
“我是用脚走呢，还是像它们一样用蹦啊？”阿九问这话是在有意气她，这也是一种挑逗。
边冷娘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她头也不回，冷冷地说道：“你爱蹦就蹦吧？”
边阿公也只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摇铃喊道：“司人赶尸，生人回避。”
两具僵尸向前跃身一步，阿九故意笨拙地学着他们也向前蹦了一步，他们随着阴铃阴锣的响动消失在黑暗中。
赶尸的路途上，边阿公摇着阴铃喊道：“司人赶尸，生人回避。”
边冷娘敲着阴锣，两具僵尸跟着阴锣向前跳跃。阿九垂头似睡非睡地跟在后边，他一会儿走着，一会儿蹦着，一会儿又停下来眯瞪一会儿，突然又猛然睁眼，紧追几步，他如此这般地反复着。由于有了前一次的教训，边冷娘见他睡着时，不时回转过去用阴锣锤敲打他的脑袋。就这样，他们带着两具僵尸一路回转。
他们师徒三人带着僵尸来到一座破庙近在眼前。边阿公冲女儿说道：“我们就到前边歇息吧？”
边冷娘一点头，转头冲阿九喊道：“彭阿九，你到前边的破庙里去看看里边有没有生人。”
阿九在迷糊中惊醒道：“哦。”说完，紧跑几步到她身旁问道：“小师妹，你说什么？”
边冷娘气得回转身用阴锣锤敲他脑袋道：“让你去庙里看看里边有没有生人啊！”
阿九揉着痛处道：“知道了啦。”说完，他朝破庙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