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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 第十六章 愿结城下合纵盟

方无畏正挥动厚背连环砍山刀猛劈力斫,与一众鲁王余部、面具武士剧斗激战,一身衣衫已破碎不堪,不成模样,襟前袖上也早染满了片片鲜血。他筋骨结实,皮粗肉厚,臂上腿上被划出几道伤口根本算不得什么,非但无碍出手,反而刺激得他攻战得越发猛烈了。方自杀得性起,陡闻宗瑾喝令尽诛俘虏,各逃生路,心中不由一愕,本是全力斩出的一刀,出手间便慢了几分,回头向宗瑾望去,失声叫道:“大哥,你……”

樊平听得宗瑾出此鱼死网破,斩尽杀绝之策,亦觉悚然: 此番被宗瑾擒获押解的鲁王余部足有七八十人,无一不是当世豪杰,响当当的人物, 抛开个人感情不论,这七八十名好汉若就此被宗瑾等大内高手一举诛戮,鲁王余部势必元气大伤,反清复明成功之日自是愈加遥遥无期。思及此处,焉得不惊?

宗瑾这声呼叫震动全场,方无畏等一众大内高手、樊平等鲁王余部纷纷拥至车前,一方欲杀人除患,一方欲救人释囚,一时间短兵相交,舍命互搏,混乱之状犹胜适才三方争斗之时。

郑雪竹身份特殊,大内高手、鲁王余部、面具武士三方均以之为敌,他须得同时应付三批高手的攻击,却无人可作依恃援助,原本压力极大,但此时大内高手与鲁王余部多半已扑至车旁争夺俘虏,他身上所受的攻势便无形中消去了绝大部分,终于有机会细观场内战局。但见樊平与方无畏双刀攻拒错落,斗成一团,难分难解,其余的鲁王余部与大内高手亦战得旗鼓相当。大内高手只顾将手中兵刃向车内俘虏斫刺过去,一众鲁王余部格挡不及,往往以身相护,不顾自己生死痛下杀手, 一时间呼喝不断,白刃溅血,斗得分外惨烈。

大内高手与鲁王余部相持不下,互有损伤,宗瑾与陈思昭却已挡不住二老者的一轮猛攻,显成危如累卵之局。二人心中俱已绝望,不约而同地缓缓转头,彼此互看一眼,暗思这只怕是今生今世最后一眼了。

忽听一人高呼道:“樊当家的,方副统领,且慢动手,我有一言……”此人的声音并不甚响亮,但在当场众人俱都听得清清楚楚,仿佛话音便发于自己耳边一般,显见出言者内力深厚,非同寻常。

那扬声呼叫之人并非别个,正是郑雪竹。他向来心思敏锐,远胜旁人,此际大内高手、鲁王余部、面具武士三方互斗,他虽也同受攻击,然究其处境,实为与任一方皆无干系的局外之人。方才他陷于三方合围,自保不暇,未及细细思索,待得大内高手与鲁王余部弃之而去,他身上压力骤减,霎时间心念电转,已将场中情势分析一遍。宗瑾樊平虽也极富心机谋略,但正所谓当局者迷,关心则乱,反不及他以旁观者的眼光谋划得妥当。

郑雪竹既已分析停当,索性开口一气续道:“樊当家的与宗统领本是各为其主的对头,彼此争斗多年,互有胜负。然今日樊当家的率人截击宗统领,却并非为了除去宗统领或方副统领,而是要救出鹰扬谷内被擒的众家兄弟。若宗统领今日在此死于两名老贼之手,樊当家的少了一个大敌,自是一桩快事,但众兄弟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无异于断了樊当家的一条膀臂。且不谈这些弟兄与樊当家的交情如何,如果不明不白地在这里丢了性命,于反清复明大业定是损失非小, 依在下愚见, 宗统领的一条性命虽然重要, 却也未必抵得过这许多弟兄。而从宗统领的处境来看,此行的目的原是押解鲁王部属上京,但显然宗统领已在中途接到了一件绝密物事, 以致遭这两名老贼追杀, 而这件物事的重要之处,似乎已胜过了车内被囚的一干鲁王部属。因此,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并非这些鲁王部属是生是死,是去是留,而是宗统领能否保住性命, 将这件物事平安带回京城。然若是由得事态如此时一般进展,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樊当家的与宗统领两败俱伤,却教这两名老贼成了赢家……”

樊平正自将一柄金刀使得泼风一般,一时间虽占得上风,却终难伤到方无畏,心中正自烦躁,听得郑雪竹这一番罗里罗索的长篇大论,愈觉不耐,忍不住怒声喝道:“郑氏小贼,老夫现在没心思理会你,你有话快讲,有屁快放,休得只顾用这些不吉利的言语扰乱人心!”

郑雪竹笑道:“樊当家的何必如此心急?现下的情势看似于樊当家的不利,实乃同宗统领约定城下之盟的绝好时机。依在下之见,樊当家的与方副统领不若且行罢战,带领大家联手对付这群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宵小。待得打退他们之后,宗统领须得将擒获的众家兄弟重穴解开,放大家就此走路,作为樊当家的援手退敌的酬劳,两下扯平,互不相欠。樊当家的,在下这个主意虽不大高明,只怕依现下情形,却已是惟一可行之策,不知你意下如何?”

樊平率众剧斗良久,虽未曾落败,却也无法救出一名部属,正在苦思良策不得,郑雪竹这一番言语自无异于将他点醒。他原非愚钝之人,经郑雪竹提示,片刻之间,心念已转得几转,深感郑雪竹所言才是惟一的出路,当即不再犹疑,立下决断,扬声道:“倘若宗瑾肯答允放人,樊某情愿出手相助他退敌。今日之事两家恩怨相抵,各行各路,来日相见,再论争斗!”

宗瑾心中也已谋划许久,情知此时方无畏等大内高手与鲁王余部纠缠不清,欲将一众俘虏诛灭干净实非易事,未必能够得手,何况自己与陈思昭此时舍命相护的物事更是远较鲁王余部的性命为重,若自己就此死在二老者手中,这件物事便即随之失落,无法呈送康熙,损失只有更大。权衡利害得失,明白郑雪竹的计策于己实是利大于弊,遂沉声应道:“好,樊当家的,我答应你!”

郑雪竹一番筹策,等待的便是这一结果,此际心愿得偿,不禁大为得意,笑道:“樊当家的,方副统领,合纵之约既定,还不联手抗敌,更待何时?”

樊平与方无畏双刀骤分,互相对望一眼,虽彼此仍然不服,但强敌当前,无暇再行争强斗胜,遂各自转头向面具武士攻去。他二人均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武功远胜旁人,所到之处如汤泼雪,面具武士纷纷披靡。

一众鲁王余部与大内高手见双方首领罢斗联手,共拒顽敌,也纷纷停战,转向合攻面具武士。

此时场中情势又是一变。大内高手、鲁王余部、面具武士三股人马原本实力均衡,三方攻杀混战,恰为持平之局,任何一方都占不得优势,因此鏖战半日,终是无甚胜负结果。但宗瑾与樊平既已听从了郑雪竹的计划,令众部属联手拒敌,这便成了双方合围,以二打一的局面,优劣之势自然分明。众面具武士抵挡不住大内高手与鲁王余部的夹击,节节败退,处境狼狈,樊平与方无畏等人却步步抢攻,气势渐盛。

郑雪竹见面具武士败局已定,心下略宽,手中长剑疾疾展开,扫出一条道路,霎时间便冲入了宗瑾、陈思昭与二老者的战团,剑光闪动,竟同时对二老者施出了六七下杀手!

宗瑾与陈思昭正在命悬一线,死生俄倾之际,陡逢强援,身上压力登时一松,感觉自己仿佛刚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回来。宗瑾尚且好过,陈思昭喉间的一口鲜血却再也压制不住,终于“哇”地一声狂喷而出,溅得宗瑾前襟殷红一片。

郑雪竹原知陈思昭已经受伤,却未料他竟伤得如此之重。欲待回身护持,但手中剑招正运至要紧之处,若贸然撤剑,二老者的钢杖顺势击来,自己轻则受伤,重则有性命之危,因此心中虽然焦急,亦只能继续挥剑相抗,凝神接战,一时间自无暇顾及陈思昭伤势如何了。

陈思昭鲜血喷出,渐觉眼前发黑,手足脱力,身体仿佛风中枯叶,再也站立不稳,摇摇欲倒起来。

宗瑾见陈思昭伤重呕血,心头亦是一震,疾疾出掌搀扶,低呼道:“小孟,你一定要撑住,这些匪人很快便要被打退了……”

陈思昭倚在宗瑾臂上,已无力为战,连语声都有些微弱起来,轻声道:“不错,是他们败了,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说到此处,气息忽地一滞,言语也就此顿住,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宗瑾一手扶持陈思昭,一手发掌助郑雪竹抵挡二老者,武功无形间便打了个折扣,尚不及方才与陈思昭联手时尚可勉强持平。他身法不灵,仅单掌可用,自守固然无碍,但攻击力却已是不及郑雪竹的长剑了。

过得二十余招,郑雪竹剑上的先手优势已渐渐荡尽,二老者的钢杖又重新抢得上风。杖影如山,将郑雪竹与宗瑾分隔开来,他二人看似联手对敌,实则各自为战,情势又转不妙。二老者深恨郑雪竹说动大内高手与鲁王余部合纵抗敌,令他们功败垂成,因此下手极重,各种猛烈狠辣的招式,却有一大半只顾向他身上招呼。宗瑾因护持陈思昭而掌法迟缓,欲待上前为郑雪竹解围,却终是鞭长莫及。

郑雪竹正觉剑法有些施展不开,忽听身畔有人暴喝道:“兀那老贼,留下命来!”

这声呼喝极为响亮,宛若平地上骤然起了个焦雷,令郑雪竹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震。转头看时,却见一道雪亮的刀光已插入战团,正向一名老者顶门直劈而下!

那老者见刀势来得凶猛,一时间不敢轻敌,疾疾撤回本欲击向郑雪竹的一杖,运力向刀锋上一磕。

“铮”地一声,刀杖相交,火花飞溅。那老者陡觉一股大力自杖上传至全身,禁不住后退两步,双腕微麻,心中暗思道:“此人当真有几分蛮力……”

那持刀来袭者并非别个,正是御前副统领断门刀方无畏。他的武功原以刚猛坚实见长,即便是精擅金刚掌的宗瑾,也不愿轻易与他硬碰硬地对面动手。二老者的钢杖虽亦是以力取胜的重兵器,但较之方无畏的天生神力,终究稍逊了一筹,这番角力相抗,便即落了下风,吃了个小亏。

猛可里又听一人叱道:“老贼,你害我部属,今日老夫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教你血债血偿!”却是樊平亦已摆脱一众面具武士的纠缠,提刀杀至面前。

若论单打独斗,场中众人惟有宗瑾可与二老者其中一人战成平手,余者如郑雪竹、樊平、方无畏等武功虽高,在二老者眼中亦皆不足惧。但此刻形势乃是四大高手联袂夹击二人,二老者便是武功再高,也不敢直撄其锋,自寻败绩,只得互使一个眼色,双杖齐出,向樊平虚晃一晃,趁众人尚未合围之际,借势匆匆遁去。

众面具武士在大内高手与鲁王余部的夹击之下,本已不支,此时见首脑败走,更无斗志,纷纷转身收势,随在二老者身后疾奔而去。

方无畏性情最是卤莽急躁,便如火炭一般,此际既将二老者厌憎到了极点,虽见他们落败远遁,却也不肯轻易放过他们,立时暴喝一声:“好奸贼,留下性命再走!”厚背连环砍山刀迎风一扬,向空中虚劈一记,拔足便追。

方奔出两步,忽觉肩膊一紧,竟是被人自身后牢牢抓住,复听宗瑾在耳畔道:“方贤弟,穷寇莫追,不必再赶……”

方无畏对宗瑾向来敬服,此时既被他出手阻止,果然收势不追,只恨恨地向二老者望了几眼,自语道:“却是便宜这两个老贼了……”

樊平见强敌终于退却,这才放下心里的一块石头。深知一众面具武士武功精强,宗瑾既不肯追,自己若单独率部属去赶,必定讨不了好去,因此也无意追击,只静静目送二老者的身影消失在古道尽头,方自转向宗瑾,淡淡地道:“宗统领,我们已助你战退了这班奸贼,你却肯不肯践约放人?”

宗瑾笑道:“樊当家的可是将在下当作食言背信的小人么?宗某不才,总还是堂堂男儿,既然答应了的事情,便一定会作到,这一点樊当家的大可不必担心。只是樊当家的切要记住,今日我们两家联手退敌后,各自走路,互不相犯,他日相见,仍是死敌。宗某绝不会为了今日之事对樊当家的手下留情,樊当家的也无须顾念今日之情,对在下心慈手软。”言罢,略一挥手,一众大内高手立时上前,为车内被囚的一众鲁王余部解开被封重穴。

樊平见宗瑾果然不爽前约,立时松了一口气,亦率众部属上车放人。

宗瑾向一片狼籍的斗场望去,禁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向方无畏道:“方贤弟,放人之事留给樊当家的去作也罢,你带人救治受伤的弟兄,一并将封大哥的首级好生收存。唉,他平素虽与你我不大合得来,可究竟还是我们的弟兄……”

方无畏应了一声,径自行到封青岩首级前,脱下外衣,俯身将首级细细包裹起来,其余的大内高手也纷纷去为受伤的同伴包扎医治。一时间宗瑾身旁又只余下了郑雪竹与陈思昭二人。

宗瑾向郑雪竹略一施礼,道:“郑公子,今日宗某亏你仗义相助,方得脱此劫难,援手之情,永铭于心,来日定当厚报。现下宗某却是身有要事,将先行一步了。”

郑雪竹漠然道:“我并不是你的什么朋友,也非真心助你,今日同你联手抗敌,不过是为了思昭。宗统领若当真欲报在下今日之情,便请将思昭交于在下带走,你我各行其路,两不相欠。”

宗瑾淡笑道:“郑公子,即便我答应了你的要求,将他交给你,你又能如何?且问你有什么方法可以恢复他的心智?又有多少把握让他回到原来的他?”

宗瑾这一番言语虽然不长,却句句犀利入里,逼问得郑雪竹瞠目结舌,一时间无言以对,半晌方恨声道:“思昭本就是台湾郑氏部属,无论他能否恢复,能否找回自己,都只应跟随于我,而不是成为被你操纵的杀人工具……”

宗瑾叹道:“郑公子,你只道麾下部属应当如何,不应如何,却不问他们内心的真实感受,只一味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须知人心似水,绝非外力可强使阻止改变,此时此刻,你却道这名昔日部属还愿跟从于你么?即便你用强将他带走,眼下他身上伤势非轻,此举于他的性命只恐有碍。郑公子可是宁忍令他死去,亦不愿见他自你身边离开么?”

郑雪竹听了宗瑾的言语,禁不住心头一震,转目向陈思昭望去。却见他容色惨淡,口角鲜血未凝,身躯伏在宗瑾肩头动也不动,显是已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一时间不禁心乱如麻,亦不知是该将他带走还是该任他留在宗瑾身边。

正在举棋不定,踌躇难决之际,忽听身后不远处有人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满含着愤恨与怨毒,令自己心底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战栗。疾回头看时,却见龙星儿重穴已解,正独立当地,侧头向自己这边望来,目光中仿佛有着无限的恚怒与激愤。

郑雪竹见到龙星儿这等目光,心下登时涌起一阵歉疚,暗思道:“我却如何只顾着思昭,反将她抛在了一边?她性情本就固执急躁,这次被宗瑾囚禁了六七日多,见我迟迟不来相救,此时又未去助她解穴脱困,只一味与宗瑾争论思昭是去是留,自然难免生气了。”思及此处,忙转身向龙星儿奔去,陪笑道:“星儿,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了这许多日的委屈……”

龙星儿见郑雪竹向自己奔来,心中忽迸出了一股难言的恼恨厌恶之意,大声道:“延平世子,你自去关心你的人好了,不必过来理会我,我也不希罕你的关心!”话犹未了,人已掩面疾奔而出。两名鲁王余部见她这等势若疯狂的模样,欲待伸手拦阻,却被她每人一记耳光,远远地打了出去。

郑雪竹见龙星儿如此气恼自己,却不似因了唐鲁世仇,仿佛是嗔怪自己对她不够关心,当真恨不得立时赶上前去,将自己这颗心剖给她看。当即足下加紧,向龙星儿的背影穷追下去。

方自追出几步,忽听远处有人朗声道:“樊当家的,郑公子,多谢你们助宗某联手退敌。在下今日先行一步,来日再与二位把酒叙旧。”

郑雪竹不由自主地向声音起处望去,却见宗瑾已扶持陈思昭,率领一众大内高手行至渡口岸边,向二老者等面具武士乘来的轻舟上登去。

郑雪竹见陈思昭竟就此随宗瑾而去,自是焦虑无比。正欲上前阻止,宗瑾却负起陈思昭,跃上了一只轻舟,那轻舟立时解开锚链,向着下游对岸顺流而去了。

郑雪竹追之不及,惟有怔怔立在原地,目送轻舟在视野中渐渐远去,终至不见,心头不由一阵纷乱。亦不知是该夺下一只轻舟,继续穷追,还是该就此停步,从长计议。

正犹豫间,忽听身后有人道:“郑公子,今日老夫这许多弟兄得脱樊笼囚系,实是多亏了公子之德。先前老夫与弟兄们以为公子包藏祸心,暗含阴谋,确是错怪了公子。自今日起,公子若有麻烦,老夫与众弟兄必当倾力相助,在所不辞!”却是樊平已率人将被俘的部属尽数救出,因感郑雪竹之情,特行至他身边致谢。

郑雪竹闻得樊平的言语,心念不觉一动,向樊平转过身来,缓缓道:“樊当家的,多谢你肯同在下化敌为友,请恕在下冒昧,现在便有一事相求。在下这次潜来中土,便是为了联合鲁王部属,共谋反清复明大业。经过了这许多事情,樊当家的想必已该明白,欲成大事,合则力强,分则力单。各自为战,互不往来,甚至反目成仇,彼此残杀,只会助长满人的势力,灭我大明的气数。因此,在下这便求樊当家的捐弃唐鲁前嫌,与我郑氏联手,隔海呼应,互通有无,共抗满清,岂不是较孤军奋战强过了百倍?”

樊平低头深思良久,忽道:“郑公子,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但你的要求,请恕老夫不能答允!”

郑雪竹见樊平对自己敌意全消,主动示好,本拟联鲁抗清已为时不远,未料他竟如此坚定地一口回绝,丝毫不留转圜余地。一时间仿佛挨了当头一棍,面色倏变,呆在原地。

樊平见郑雪竹形容尴尬,自知出言过于率直,令他受到了震动,心头不觉微感愧疚,疾疾接口道:“郑公子对我们鲁王部属确是一片诚意,又于眼前这些兄弟有恩,若是单单为了郑公子,老夫答允结盟亦无不可。然而敢问郑公子,你一人能够代表整个台湾,抑或郑氏内部所有的意见么?”

樊平这句问话虽然简短,但确是点到了关键之处。郑雪竹虽身为台湾的延平世子,却因出身不正而不得祖母董太妃欢心,常受其压制排挤,在台湾权势并不甚大。而台湾三重臣陈永华、冯锡范、刘国轩中,除陈永华与他交好外,冯锡范与刘国轩都是对他表面客气恭谨,实为水火不容的政敌,时时挑唆董太妃废去他的世子之位,改立其幼弟郑克爽。若非郑经一向宠爱长子,坚执已见,郑雪竹不仅地位难保,只恐连性命都有危险。而在联鲁抗清这一问题上,则只有陈永华支持郑雪竹的看法,董太妃与冯锡范、刘国轩均是视鲁王余部如寇仇,恨不得将其斩草除根,尽数歼灭,便是郑经本人,也常在“联鲁”、“攻鲁”两种意见间摇摆不定,迟迟难下决断。郑雪竹这次偷入中土,本是瞒了家人部属私自前来,并无郑经授命支持,更不容于董太妃、冯锡范、刘国轩等政敌,自是无法代表整个台湾郑氏。如今被樊平一语道破要害关节,登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樊平忽笑道:“郑公子,你也不必想得太多。老夫虽不能答应与郑氏联合,但经了今日之事,老夫与众兄弟已将公子当成可共患难的朋友。鲁王麾下虽少经天纬地,风流儒雅的才俊,却多的是铁骨铮铮,直肠直肚的热血汉子,他们既受了你相救之德,自然肯将心肝都掏出来给你。试问当今天下,又有谁能够在一日之内,结交下这许多真心朋友?郑公子却又何必心有不足,郁郁不喜?”

郑雪竹得樊平如此劝慰,心际略宽,方展颜笑道:“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今日结交了樊当家的与一干好兄弟,幸何如之,快何如之!哈哈,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值此快事,更不痛饮,所待何为?”

樊平亦大笑道:“不错,朋友相聚,岂可无酒?弟兄们,今日我们既救出了被擒的同伴,又结交了郑公子这名好朋友,此时不饮,更待何时?”

一众鲁王余部听了樊平的言语,齐声轰然叫好。在劫车救人之中,鲁王余部虽有伤亡,但较先时预计的损失已小得多,整个计划可以说顺利实行,圆满得超乎想象,对同伴伤亡的悲痛,很快便淹没在成功的狂喜之中。众人一同簇拥着樊平与郑雪竹登上马车,南行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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