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来，像心田上种下的莲花，绽放出一池的摇曳多姿。婀娜之中，偏偏又有一枝傲然挺立，孤芳自赏，就像顾沅这个人一样。
振羽立刻怔住了。
虽然之前迫于形势答应了龙天，但她早就打定主意过河就拆桥。可是现在面对长辈的问题，又在严沐风、严沐雨强敌环伺的威压之下，振羽心中明白，无论她现在说什么，都必须一言九鼎地做下去。
“我……我只是一个医科大学的肄业生，龙天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振羽讨好地看着龙天，甚至自曝其短地连“肄业生”都说了，可是龙天的领悟力一定是被狗吃了，他才会异常认真地说：“错了，我那里非常需要你，无论是技术上的支持，还是心灵上的抚慰。”
还心灵上的抚慰呢！看到你那张假惺惺的面孔，我已经快吐了好不好！
振羽立刻斩钉截铁地说：“我觉得姐姐昨天说得很有道理，我毕业以后就一直在乡下待着，学到的东西十分有限，要想以后能帮上龙天，还要多学习才对。”
严沐雨冷冷地看着她，眉梢上挂着“算你识趣”四个字。
既然“以后才能帮上龙天”，那就不是说现在了。十年，二十年，“以后”的定义丰富着呢，只要出了这个家门就可以翻脸不认账，管他是部长还是司长，以后咱不招惹行不？躲龙天远远的行不？
严怀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这丫头很不简单啊，都已经博士毕业了还能够拥有一颗平常心，不错不错。
“龙天，现在就给你一个任务。百伽图的进修生是每年8月份进院吧？你去疏通疏通，就让医院破格把小羽也收了吧。”
等等，这节奏是……
严怀慈爱地握住振羽的手，来回抚摸着，微笑道：“等半年后，你从百伽图出来，龙天的科室也筹建得差不多了，成家立业，双宿双飞，岂不两全其美？”
振羽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燥得五内俱焚，糟得风中凌乱，悲得泪流满面——
龙天从旁看着，觉得十分有趣，很想拿话逗她两句，却又想起了什么，只微微笑着，露出十拿九稳的表情来。
“妈，谢谢啊！”
严怀正在自家花圃里忙碌，一抬头，突然笑了起来。
“这可是你第一次带回家的姑娘，我不帮你看着，谁看着啊？
“你啊，和那姑娘还八字没一撇吧？”
龙天一边搭手干活，一边干笑出声：“发生了点事情，只好重头来过。”
“你呀，连一个小丫头都搞不定，真是愧对家门。你父亲当年哪用追女孩，都是女孩主动追他。”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低下头继续剪花枝：“不过，你比他有心，至少知道对喜欢的人动这些小心思。只这一点，你比他强一百倍。”
龙天悄悄凑过去，笑道：“报告老妈，老爸的研究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成果指日可待，到时候你们就可以鹊桥相会了。”
“你又拿好话哄我。去年春节、前年春节他都不肯回来，也是这么说的。”
“这次是真的，我连杂志简报都带来了。”
“真的？我看看。”
严怀立刻放下农具，伸手拢了一下头发。尽管是上了岁数的女人，但这一拢的风韵，却仿佛江南乌镇的石桥上走来一个穿着蓝染花布的女人，美不胜收。
一个人，如果想要永远保持青春，不仅要靠气质和保养，更需要爱情的滋润。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有爱的灵魂，会自觉地留住美丽，为自己，也为所爱的人。
如果是她的话……龙天想象着那时的场景，再回头看着西厢房那边，看着冲天的怨气似乎凝成实质，在屋顶上团聚黑气，却仿佛感觉到一片小小的花瓣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我可是相当重感情的人。
龙天微微扬起面孔。
无比自信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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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杨振羽正在试图连线顾面瘫。
这一次电话倒是很容易就打通了，电话里传来顾沅无比平静的声音：“你好。”
振羽满心吐槽：为什么只是听到声音，就仿佛看到了顾沅那张见外的脸？难道他的面瘫功力又精进了？
“是我，杨振羽。”
“嗯。我听着呢。”
振羽不由得回想起两人分离前的场景。那个男人因瘦削而显得有些刻薄的脸上混杂着禁欲和深情两种极端的表情，突然对她说“快，亲我一下”，这样的冲动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没得逞后又怨恨地说出“你会后悔的”这样小心眼的话，幼稚得令人发指……
振羽低下头，果然看见自己的手指在轻轻地颤抖着，仿佛她那凌乱得找不到出路的情绪。
她定了定神，直入正题。
“关于你惹官司的事，严怀老部长已经开口说帮忙，严沐风严司长也说会盯着这事。你就放心等着吧。”
“嗯。”顾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问道，“这件事情为什么你这么清楚，还知道严司长也会参与进来？”
嗯？这个重点错了吧？
顾沅突然说：“你现在在龙天家里，对不对？”
振羽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像做贼被人发现，没由来一阵慌乱。
顾沅还万般配合地继续审问：“你为什么会在龙天家里？还去见了他的父母、他的亲戚？”
振羽连忙自我辩护：“你的意思是我和龙天确定关系了，所以来见他的父母。喂，你不要想歪了！”
顾沅反唇相讥：“我并没有说你去见他父母了。你忙着辩解，其实根本就是心虚，对吧？”
振羽顿时觉得无比心虚。
“我来见严部长，也是为了给你求情啊，你为什么要用质问的语气？”
“给我求情？求什么情？我根本就没有告诉你什么，也没有拜托你什么吧！”
为什么一副随时要发飙的口吻？这是顾面瘫那冷峻外表下的另一重人格吗？
振羽捂着手机，压低声音轻轻道：“你虽然不想我知道，甚至不告而别，不接电话，可是我还是知道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顾沅，我只是想帮你，就这么简单。”
顾沅突然就挂断了电话。
振羽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
他居然挂我电话？
他居然挂女生的电话？
忽然手机叮咚一声响——
“对不起。”
藏蓝色的屏幕上，“对不起”三个字像飘浮在夜空里的星星，遥远而孤独。
就像顾沅这个人一样。
连“对不起”三个字都不能当面说，却要用文字交流这种老土的方式，隐藏在骄傲的影子中的是一个自卑的灵魂。
振羽轻轻靠着床头，像小学生一笔一画练字一样，一个键一个键地摁动。
“没关系，我不介意。”
叮咚一声，这一次顾沅回得很快。
“本来都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可是一接到你的电话，还是像十几岁的孩子，一下子就冲动了。”
“会冲动是好事，说明你还年轻。”
“我只有在遇到和你相关的事情上才会方寸大乱。”
振羽的脸微微烧了起来。
明明是一个任何情绪都不会表露在脸上的面瘫，说话和做事都冷静得好像冰山，可是又会突然做出令人费解又尴尬的事，比如……突然说出这样热情如火的话……
实在是一个令人费解的现象。
“瞎掰。离开以后根本不联系，是完全忘记我这个乡下丫头了吧？”
这一次，回复的短信间隔了很长时间。
“你不会明白我的心路历程有多复杂。”
他打这几个字的时候一定很严肃，一想到他那张纠结的面孔，振羽心情大好地摁着按键——
“现在呢？”
“只想着你赶紧离开龙天家。”
又是两个极端的反应。
振羽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人啊，还真是相当有意思。
“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才来的，现在目的达到了，当然马上就会离开了。”
“围绕在龙天周围的气流都带着一股骚味，赶紧走，不然会被染上无耻。”
振羽哈哈大笑，同时飞快地敲上一段话。
“知道了，马上就走。八月份，百伽图见啰。O(∩_∩)O”
原本以为他会吃惊，会好奇，却不想回过来的短信已经思维奔逸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是来找我吗？”这是被龙天传染上的无耻吗？
“我是去进修的！”十指翻飞，澄清的短信秒送。
“我可以带你啊！”
振羽一时间怔住了。
是啊，顾沅是带过自己的。可是，已经走完的路，还可以再回去走一遍吗？
“我的心已经选择外科了。”
这一次，顾沅终于没有很快回复，过了一会儿，屏幕终于亮了起来。
“我等你来。”
我等你来。像心田上种下的莲花，绽放出一池的摇曳多姿。婀娜之中，偏偏又有一枝傲洁挺立，孤芳自赏，就像顾沅这个人一样。
会见面的吧。
振羽这样想着，随手把手机上的名片改成了莲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