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第忽然把快艇下拉，吓得地勤人员四散逃开，塔台惊慌地向他们呼叫。“这里大部分机型我都不认识啊，”法拉第充耳不闻地说，“很多都是当地产的吧。但愿驾驶系统用的不是西里尔文4……”
“等等！”副驾驶喊道。他正在扫描这些船，把它们和快艇上的飞船数据库比对着。“下一排的右边，有一艘拉塞讷星产的轻型货船。根据数据显示，它应该有跃迁能力，而且只需要四名机组人员。”他转向格里辛说：“能装一百个乘客，五千吨货物。对整个陆战队来说是有点挤，但起码能把我们带离这个星球了。”他边看着别的飞船边摇头，它们都太大了，只靠两个飞行员是没法开去太空的。“这真的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了，其他的飞船对咱们只能算是太空垃圾。”
“好吧，我们就来看看这个。”格里辛点点头。“米尔斯，其他人还有多长时间能到？”
“很快，长官。”米尔斯回答。他跟陆战队执行指挥官联络了，大部队正加速穿过圣彼得堡市区，朝太空港赶来。“贾斯汀少校估计还要再有个三十分钟，长官。俄国人大概猜到咱们的意思了，正在城里布控拦截他们，所以贾斯汀少校得绕点远路。”
格里辛皱起了眉头，一瞬间真想立马给贾斯汀打电话告诉他立刻现在赶紧就赶过来。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贾斯汀，跟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高级军官，合格的领导者，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米尔斯，替我告诉少校他干的不错。还有跟他说，我们有艘船在这儿等着，他们一到就起飞。”
“收到，长官。”米尔斯说。
“就是这艘了。”法拉第把快艇开到了下一排、那艘法国造的飞船旁。“毛里塔尼亚号5，”他读出船身上已经锈迹斑斑的名字，“什么鬼名字！”
“飞船注册数据库里有它，”副驾驶说，“本来是拉塞讷星的，四个月前被控走私而扣留。”
“这可不太妙，”法拉第边小心翼翼地把快艇开到这艘大家伙前边说，“如果它已经停在这儿四个月都没有检修保养，我们可没法用了。”
“还有其他选择吗？”格里辛问。
“没了，长官。”副驾驶查看着面前的显示屏说，“这是这里最小的一艘飞船，而且还能装下我们整个旅。其他的都太大了，光凭我们自己根本连飞都飞不起来。”
“那就只能希望好心的圣彼得堡政府有好好养护它吧。”格里辛说。“米尔斯！”
“在！”
“派一小队人收拾一下这艘飞船，其他人在外围布防。”
“收到！”米尔斯喊道，立刻转身去传达指令。
法拉第正让快艇降落时，它忽然径直向左偏去。原来是它伤痕累累的垂直安定翼6终于彻底玩完了，让快艇的尾部危险地摇晃起来，差点就要碰到毛里塔尼亚号的船头。“该死！”他和副驾驶一起勉力操纵着快艇。“挺住啊！”怕把他们唯一的希望弄伤了，法拉第干脆直接关闭发动机，让快艇直直地从最后几米的高度坠了下去。他们落地时，距毛里塔尼亚号的船头只有几厘米了，只是撞坏了自己快艇的前起落架。
船舱里一片惨叫，凡是没系安全带的人，都发现自己忽然一个失重，然后重重砸到了甲板上。
泰西-塔感觉到血歌中传来一股震颤，那是莉奥拉-朱若为了保护信使，派去攻击人类敌船的战士们，随着飞船的爆炸而生命消散的信号。她知道莉奥拉-朱若还活着，但她的飞船离那艘船太近了，她还是想尽量掩护信使所在的飞船。两艘船想必现在都已经受损严重。
“你能联系上莉奥拉-朱若吗？”泰西-塔尽量控制住自己，向她的通讯员问道。从血歌中她能感觉到，但还是得亲耳听到莉奥拉-朱若的声音才能放心。
“可以，祭司。”战士回答，莉奥拉-朱若的影像立刻出现在了二级显示屏上。
画面中，她背后的舰桥已经是一片狼藉，看着很像卡伦之战中，泰西-塔自己那艘船撞毁前的样子。莉奥拉-朱若被烟雾包围，泰西-塔能看到她面前一半的控制台上到处闪着火花。舰桥上有很多战士静静地躺在甲板上，一动不动。泰西-塔知道，她们，还有船上其他地方的很多战士，都已经死了。
“祭司。”莉奥拉-朱若向她低头行礼。她左颊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右胳膊的铠甲下也有血渗出。不过别的地方大体看上去还好。“我们和信使的飞船已经连接在一起了。我正准备去把疗愈凝胶拿给他，然后看还有什么我们能帮的。”
泰西-塔本想立刻命令她回来，她会派别的飞船去接她们，但莉奥拉-朱若的话让她犹豫了。她年轻的学生已经距自己的目标那么近了。虽然有巨大的风险，但泰西-塔实在不忍心，当莉奥拉-朱若和她船上的其他战士已经为此牺牲了那么多时，让她们从自己光荣的任务中离开。
血歌中传来了女王的旋律。泰西-塔知道，她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并且女王也赞同莉奥拉-朱若的选择。
泰西-塔咬紧牙关，手爪划破了紧握的拳心。她对莉奥拉-朱若说：“做你该做的吧，我的孩子。不过我会另派飞船过去守候你们，等信使安全后，她们就会接你们回来。”她深深看着年轻战士的眼睛。“我是绝不能失去你的，我的孩子。你，还有你未出生的女儿。”
“以她之名，”莉奥拉-朱若回答，“谨遵您的命令。”她又凝神看了泰西-塔一阵，轻声说：“谢谢您相信我，祭司。”
她的话触到了泰西-塔心底。不过这股暖流只稍稍缓减了女祭司心中的忐忑和恐惧，她最后点了下头，关闭了视讯。
在她破烂不堪的飞船上，莉奥拉-朱若等到泰西-塔的影像彻底消失，才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之前她一直在努力抑制着。
“舰长，你吐血了。”幸存的高级舰桥控制员说。
莉奥拉-朱若咳得用手捂住嘴，打开后，手上都是鲜血。人类敌船爆炸时，她被飞来的一块舰船支撑结构碎片狠狠撞到胸口。要不是穿着铠甲，她——还有腹中的孩子——早都已经没命了。“这有什么。”莉奥拉-朱若努力调整着呼吸。其他战士都看着她，于是她解释道：“一根肋骨戳进了肺里，仅此而已。对我来说不算严重的。”她站起身，不去管肺里割裂般的剧痛。“来吧，咱们把剩下的人都带到信使的船上去。为了女王的荣誉，我们要尽量帮助他。然后在那边等待祭司接咱们回去的飞船。”
“你确定吗，上将？”汉森急迫地问道。星座号朝后面紧追不舍的克利兰战舰又开了一通火。她已经答应让特遣部队帮伏罗希洛夫的舰队引开第一拨克利兰人了，这样俄国人就有机会攻击距圣彼得堡更近轨道上的入侵者。
问题是，克利兰人哪边也不放弃。她们似乎还在试探出拳，而不想要直接取胜。人类飞船只好东奔西逃，变换阵型，可克利兰人就总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她们追着伏罗希洛夫舰队的同时，也和汉森的部队在射程范围左右远远近近地玩着游戏，时不时靠近射击一阵，然后又立刻撤远。汉森自觉她的指挥艺术比伏罗希洛夫强得多，没想到最后和他落得一样的下场：陷入僵局。而他们两人都拖延不起。
“是的7，准将。”伏罗希洛夫回答，“我们内部演习过多次了，本来是准备用来对付去保护里加的联盟舰队。”他朝她忧郁地笑笑：“这会有效的。”
“但是我们距重力井8的距离……”汉森心里嘀咕着。伏罗希洛夫刚刚提议，两个舰队一起做一次所谓的迷你跃迁，也就是非常短暂的超时空跃迁。但这通常都在宇宙深处进行，没人会在一个有行星的星系里做。如果一艘飞船跃迁后，进入到某一恒星或是行星的重力井中，它会被撕成碎片的。
“我们已经计算出一些很精确的跃迁地点。”伏罗希洛夫向她保证，“我知道要求你如此相信我是强人所难了，准将。但只有这样，你才有希望去接回在圣彼得堡上的部队，也才能抵御外星人的侵袭。”
汉森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疑虑重重。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很好，长官。我们就按你说的坐标来。”她转身对旗舰舰长说：“是不是全舰队都已经设定好跃迁数值，做好准备了？”
“是的，长官。”旗舰舰长说，同样有点忧心忡忡。“船长们对此不是很安心，但每个人都做好了跃迁准备。”
“我也没多安心，相信我。”说完，汉森转过去面对着伏罗希洛夫：“我们准备好了，长官。我们舰队的跃迁系统是通过连锁平台统一进行的，跳过了传统的跃迁程序。你一下令，我们就可以立刻跃迁了。”
“非常好。准备好，准将，”他对她说，“我们将会跃迁去一个之前测试过的地点。预备……三……二……一……开始！”
一瞬间，仿佛一体的一样，圣彼得堡舰队和人类联盟的舰队都消失了。
***
1气闸室：进出太空船时用于气压过度的缓冲间。
2原文是俄语。
3原文是俄语。
4西里尔文：书写俄语、保加利亚语等斯拉夫语言所用的字母。
5毛里塔尼亚：西非国家，曾为法国殖民地。
6垂直安定翼：飞机的垂直尾翼负责左右的稳定，固定于机身不动的部分就是垂直安定翼。
7原文是俄语。
8重力井：由于天体的重力而形成井状漩涡，天体越大，重力井越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