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奥拉-朱若紧紧抓住自己的作战椅，舰船正在剧烈地颤动，安全带死死勒住她的肩膀和腰部。烧着的电子系统冒出的浓烟，和她面前金属、塑料燃烧发出的呛鼻焦臭味包围了整个指挥台甲板。
“我们受损严重，舰长。”战术控制员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声音不发抖。之前电子系统短路时，她面前的控制台突然爆炸，把她的双手严重烧伤了。多亏莉奥拉-朱若一把将她从控制台旁拉开，其他人赶紧上来灭火。但控制员还是不愿离开岗位，她在舰桥另一处重建了临时控制台。“不赶紧把那些人类舰船消灭的话，我们自己也撑不了太久了。”丢下信使所在的船直接撤离，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选择。
这些人类飞船虽然小，却是相当厉害的对手。武装到牙齿的火力配置，比莉奥拉-朱若想象的还要灵活得多，五艘小船居然生生拖垮了克利兰人的战舰。当然，他们那边也是代价惨重：四艘都被彻底消灭了，唯一剩的一艘也已经伤痕累累。不过它的指挥官的坚毅令人印象深刻：即便在作战中连连受创，她——或者“他”——也没有放弃。而且他明显看出了莉奥拉-朱若的船是想保护信使所在的船，因此也顺势改变策略，躲到信使的船后，让它来给自己挡子弹。三艘飞船相互紧挨着卡在太空中，准备展开殊死的肉搏战。
“让战士们出发。”莉奥拉-朱若下令。一百多名船员已经做好准备，打算在跟人类飞船靠近的时候，直接登陆到那边去。那艘船看样子应该没有信使的船配备的那种致命的近程防御武器，克利兰人曾在卡伦一战时领教过它的厉害。现在，莉奥拉-朱若唯一盼望的就是信使可以明白她的用意，不要反过来对她们开火。
控制员一声令下，舰船侧面气闸室1的门旋开，身着太空铠甲的战士们冲向了静寂却激烈的战场，背上的推进器把她们朝残余的人类敌人送去。
“舰长！”博格达诺娃叫道，“克利兰战士！”
佐藤抬头看向监视屏，顿时觉得全身的血都冷了。“不……”他低声喃喃道。如云的克利兰战士，穿着太空作战铠甲，正越过两船之间不到百米的距离，向他们直冲过来。
由良号刚才又被俄国人的战舰从侧舷撞了一下，克利兰人的飞船偏了过来，想要保护佐藤所在的指挥台。虽然很不解现在的状况到底是怎样，佐藤也必须得感激克利兰人的出手。
“正在准备近程防御迫击炮。”博格达诺娃忙着在控制台前操作着，暂时忘记了辐射中毒的难受。这种迫击炮简单价廉，但却异常有效，当年卡伦之战时，很多地球飞船就是靠它，才从克利兰人手下逃了出来。这种大口径炮可以把炮弹弹射到离船几百米的空中，爆炸散射出的无数弹片能把穿着太空铠甲的克利兰战士都撕成碎片，却对周边的船体不会造成严重伤害。此时船上需要应用传感器的武器都失效了，迫击炮这种“笨家伙”倒还能用。
“准备完毕，可以开火了，长官。”博格达诺娃的声音在发抖。当年在佐藤第一次做指挥官的欧文·D·麦克拉伦号驱逐舰上，她就亲眼目睹了克利兰人的入侵和飞船的毁灭。真的不想让噩梦重演。“预备，开……”
“等等！”佐藤突然挥手，谨慎地注意着屏幕上，从他们这里横穿而过的克利兰战士。“她们不是冲我们来的，”他终于发现，“她们是去打那些俄国船！”
博格达诺娃的手没有离开发射键，她声音打颤地问道：“舰长，您确定吗？”
“是的，”他肯定地说，“你看，她们从我们头顶上越过去了！”
监视屏上，他们看到克利兰战士们飞过了由良号破损的船体上方，有的暂时在由良号上停一下，来调整飞行轨迹。
此时，那边的俄国飞船才如梦初醒地向她们开火，不过太晚了。它不是大型战舰，没有近程防御武器，克利兰人就像大片黑压压的蝗虫朝它扑去。佐藤看见了克利兰人登陆时用来炸开敌方飞船船壳的炸弹冒出的熊熊火光。而且，她们是不会满足只炸一个洞的。几十个这样的炸弹纷纷引爆，这艘船的船壳被整个从龙骨上剥去。内部的压力使得一块块的船体，连带着船舱里的各种东西，还有船员，一起向着宇宙的真空中炸去。克利兰战士们冲进了剩余的船舱，大开杀戒，佐藤完全可以想象那场景。尽管俄国人是来追杀他和他的船员的，他也有点不忍他们遭受那样的屠戮。
他闭上了眼睛，而保护他们的那艘克利兰飞船轻轻滑靠到了由良号的里侧。当俄国飞船的船长引爆自毁装置的时候，它正好挡在了由良号前面。
德米特里·西科斯基坐在快艇的尾部，怀里还抱着瓦伦汀娜的尸体。柳德米拉坐在他旁边，头靠着他的肩膀，双眼紧闭，不敢去看周围。联盟陆战队的队员们挤满了这艘小艇，有的坐在作战椅上，有的靠在过道，制服褴褛，好多人都受了伤。破烂不堪的小艇时不时地颠簸起伏着，就像在海上航行一样，队员们也随之左摇右晃。他们的脸上，一道道伪装的迷彩混杂着脏脏的汗迹，此时看起来，满是麻木的疲倦。
德米特里低头凝视着瓦伦汀娜的脸，又想起了他女儿被秘密警察带走时最后的模样。这个自信又胆大的瓦伦汀娜，实在跟他女儿很像。他以为自己为女儿早已流尽身体里所有的泪水，可此时，一股沉痛的悲伤和自责又猛地涌上了心头。“躺在这儿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德米特里一遍遍地想着，“被秘密警察抓走的也应该是我，不应该是我女儿。”他反正已经活得够久了，让他来替瓦伦汀娜死去，不是更好吗。
他紧紧闭上眼睛，想要把这些脆弱的情绪暂时都挤出去。柳德米拉是他唯一的牵挂了，但恐怕他们两个也难逃厄运。无论秘密警察，还是红色部队，现在都要杀他们。当然还有克利兰人。要不是还要保护柳德米拉的安全，西科斯基早已不想再挣扎了。
他忽然觉到一只手在触碰他的脸，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几乎就要被快艇的发动机声完全盖过：
“德米特里……”
他睁大了眼睛，心脏怦怦直跳。只见瓦伦汀娜正抬眼望着他，血污的嘴角轻轻弯起一丝微笑。
“瓦伦汀娜！”他惊叫道，“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他们检查过了的！”
柳德米拉听到动静，也扭身来看，吓得睁大了眼睛。
“快来人啊2！”西科斯基大喊。格里辛上校转了转头，西科斯基忽然想起他们可能听不懂俄语，赶紧换成标准语说：“快来人帮忙！她还活着！”
萨布兰中士立刻来到他身旁，她看了一眼瓦伦汀娜，立即大喊道：“医护兵！”
“这怎么可能呢？”德米特里又看看瓦伦汀娜，声音嘶哑地问。她的胸口和腹部中了那么多弹。他忍不住地说着：“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小宝贝3？”
“真见鬼了！”医护兵一跪到瓦伦汀娜身边就嚷起来，开始用军用医学扫描仪检查她的体征。之后，她对萨布兰说：“她被抬上船的时候，我全面地检查过了，中士。她体内肯定有什么可激活的植入装置：她的血液里现在有高浓度的兴奋剂成分。”接着她转向瓦伦汀娜，直截了当地问她：“你身体是不是有过改装？”
瓦伦汀娜虚弱地笑了笑：“我只是跟一般的女孩不太一样罢了。”刚说完，她又晕了过去。
萨布兰赶紧去向格里辛汇报：“瓦伦汀娜，那个特工，她还活着。”
“怎么会这样？”格里辛也吓了一跳。
“医护兵说，她体内有什么改装。”萨布兰摇了摇头，“她也搞不懂，但这女人现在绝对是活过来了。”
“难以置信。”格里辛轻声说道，远远看着西科斯基和医护兵正围在瓦伦汀娜身边忙活。“谢谢你来告诉我，中士。”
他点了下头，把她撇在了一边，注意力回到之前的事情上：太空港就在正前方。
“战斗机进入射程！”副驾驶员报道着，“发射！”要点防御武器再次朝着敌机开火，把它们从空中击落。副驾驶摇摇头说：“真希望他们就一直这么下去，他们的太空战斗机在咱们的激光武器面前就是个菜！”
“只有在远距离的时候。”法拉第提醒他，“如果让他们靠得足够近，进入他们的射程，我们就完了。”
“有没有发现地对空武器？”格里辛边扫视着控制台监视屏边问。
“重型导弹，长官。”副驾驶说，“不过我觉得打不着咱们。我们飞得太低了。看样子是针对大规模太空入侵设计的。”
“到了！”法拉第大叫。快艇已经越过外围栏杆和大片的护道，进入太空港。几十艘飞船泊在巨大的停机坪上，一些人拿着工具在旁边忙碌——他们看着就像蚂蚁一样小。“咱们要去‘采购’一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