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千年
第十八章神诅
天空中，五道人影静静漂浮，他们在等，等待一个迟早会出现的人。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飘荡雷声，淅淅沥沥的雨渐渐落下，一个人从这接天的雨幕中走出，他的手中是一部竹简经书。
“老九，找你可真不容易，还要浪费掉我好几条宠物的命！”说话的男人英俊无比，仿佛那是天地间最完美的脸庞，此时的他虽笑着，却带着一种不屑。
九化看向他，静静点头，“大辉兄长，好久不见。”
随后九化的目光又转向另外四人，“傲源兄长，花溪姐姐，焚留兄长，九耀兄长，好久不见。”
剩下的三男一女，皆容貌秀美，脸上或冷漠，或平静，对于九化的问候，他们只是简单的点点头，并未多说。
不算寒暄的寒暄结束后，大辉笑着的表情慢慢收敛，他看着九化，缓缓说道，“老九，把大姐的神格交出来吧，我的手上不想再沾染上一个兄弟的血！”
九化的眼中闪过怒火，脸上更是有一种难言却浓厚的嘲讽，“兄长为何还是不信我，当年我就告诉过各位兄弟姐妹，大姐的神格早已破碎，她的神魂也进入了无尽轮回，我并没有。”
“呵呵，老九，大姐最后见的人只有你一个，在那之后的千年，你的神格之力隐隐有突破至高神位的迹象，你还敢告诉我大姐的神格不在你这儿？”
九化看着他们，只看到他们脸上的满是不信，也看到他们眼中的急切，他忽然就想到大姐临终前的那张苍白的脸，带着温柔的笑意，慢慢说过的话，“不怪你们，你们还小，还都是些孩子，不过以后大姐不在了，要好好长大，而且我最看好小九化了，一定是那个最先长大的，最强大的神！”
九化的眼睛忽然就有些红，他的声音充满着悲意，“我们到底是不是兄弟姐妹呢？我从来到这个夹缝的时候就在考虑这个问题，大姐于我们而言，更像是一个母亲，她包容我们，照顾我们，可到头呢，她的神格被我们生生诅咒碎裂，这个诅咒甚至一直在她的轮回路上，而现在的你们不仅没有一丝后悔，反而更加贪婪大姐的神格，我们真的是一起诞生于天地初开吗？不觉得很搞笑吗？”
几道人影齐齐颤抖了一下，他们眼中闪过说浓浓的不明的意味，只有大辉，他的眼中是一种强烈的偏执，他有些失控的咆哮，“悔？哈哈，幸亏你还记得你也参与过那场诅咒，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呢，是，大姐的确很照顾我们，可为什么，她会那么自私，连成为至高神的方法也不告诉我们，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摸到那个门槛！为什么！”
九化的拳头生生攥紧，他的手中有那么一滴鲜血，从降临在他手中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灼烧，灼烧他的灵魂，灼烧他的神格，拷问着他的内心！
化生生咽下泛到胸腔的酸涩，他大吼一声，“够了！这是我的神国！我，不欢迎你们，大姐的神格早已碎裂，而且别说我没有，就算是有，我也绝对不会交给你们！而且，你们也别忘了，事情别做的太过分了，大姐当年立下的誓言不会那么简单就算了的！”
此时的几人都有些情绪失控，此言一出，恐怖的波动开始弥漫！
……
焱看着天空中不断争吵的几人，眼中闪过嘲讽，“你们亦是人，却渐渐的成为了神，成为了这世界中最冷漠的雕像，不再有一颗炙热的心，有的只是充满掠夺与纷争的魑魅魍魉！”
秀婆婆拍拍焱的手，“焱小子，慎言！虽然你所言，我无法反驳，可这千年过去，九化神尊已经不是当初的那样，他的心中有着炙热的情感，他不再轻视任何生命，就在不久前，他说，他摸到了至高神位的门槛，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中充满希望与喜悦，可是在我眼中，这样一个快要登临更高神位的他，他却越来越像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焱默然不语，他只是觉得有些时候，神和人一样，亦会陷入某种执念，难以逃脱，到底人成为神，是成为了走向更高的超脱境界的神，还是仍然只是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的人？
……
天空中，战斗不断，各种气流往复对碰，远处的山在爆开，远处的海在沸腾，但一座座处于云林的城池却闪出一道道光罩，无论神力如何对碰，都无法溅射到城池内。
逐渐的，大辉等人的身形开始趋于透明，他们身上沸腾的神力也开始平息，大辉愤怒的扫过云林百汇城，妄图寻找到什么，可一无所获之下，他更加的愤怒，“该死的狗东西，竟然敢不乖乖献祭，坏我大事！该死！该死！”
同一时刻，傲源几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原来感应不到的几个神使竟然都自斩了信仰神链，起初还以为他们寂灭在献祭之中了，没想到，他们也真是没想到，对他们如此忠心的狗竟然也有背叛他们的一天！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就算是狗，如果主人真的抛弃它，它亦会离去，更何况是情感与思想都无比复杂的人类！
大辉等五人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他看向九化，眼中有怒意，却也有矛盾的平静，“老九，我们的化身已经到极限了，不过，这也是我们几人念在曾经兄弟情分上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三个月后，来的不仅仅是我们四个，还有另外七个你的兄弟姐妹，若到时候，你仍然执迷不悟，我们会从遥远的异时空亲自降临，带着无数属国踏平你的神国！你，好自为之吧。”
九化不语，静静的看着他们化为粉末消失，直到第一缕阳光开始照射的时候，九化才缓缓叹了口气，带着无限悲凉的消失在天空中。
……
逐渐平息下来的百汇有些莫名的安静，想象之中的民变没有到来，人们依旧忙碌着该做的事，似乎对于三月后即将到来的危机没有一丝丝的关心。
焱就这样看着来往的百姓，眼中有些不解，“秀婆婆，现在的我们该做些什么？为何他们，一点都不在乎即将到来的战争，或者说，毁灭？”
秀婆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将漏网之鱼全部扼杀，这些家伙被信仰抛弃，或许会心生疯狂，或许会信念崩塌，但无论怎样，他们现在绝对是诸神降临之前最大的隐患！”
“从最初的乱世难民，到现在的云林，其实他们骨血里永远铭刻和传承着最古老的一个法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不论是乱世，还是理想乡，天地万物总要努力生存，无法与其他生灵竞争生存资源，那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死亡！有人在风霜雪雨中瑟瑟发抖，可适者在其中沐风饮雪，于是强者生，弱者死！”
“在乱世中，他们就知道，未来是战乱，饥饿，争夺，或者更直白，死亡，可那又如何，世界从不会主动去适应谁，甚至不会留给谁去主动适应他的时间，不能追赶下一个明天，就葬送在此刻，仅此而已。”
焱看着无数川流的人，原来，他们并非无谓，而是无畏！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只感觉到心在狂跳，有一种血液在共鸣，在沸腾！
他看向一处小院的方向，那里有一个女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要守护她，就连血液都在回荡着这样的念。
一旁的秀婆婆轻轻叹了口气，她看着焱，这个从小被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不知为何，千年以来，简氏皇族无数皇子，九化神尊从来不会过多加以干扰，但唯有焱，他不仅让自己亲自照顾，还亲自收他为徒，这么多年教授他神的战斗方式，只是焱不知道而已。
秀婆婆终究还是决定把想说的说出来，人总是习惯性的，情感性的存在，虽然九化神尊告诉过她，一切不用多加干扰，不论焱怎样做，总有他的缘法，可是，秀婆婆无法阻止自己，这么多年的陪伴，她把焱当做自己的孩子，因此，无法做到视而不见，知，而不言。
“焱小子，你要知道，那个女孩绝不简单，就先说最直观的一件事，她是一个狂信徒，隶属傲源天神，在这之前，我看到她的信仰神链被斩断了，我以为她是脱离信仰的判神者。”
“这些，在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以前，很合理，有无数种我可以想到的原因，来为她建立一个完美的故事，使我相信她，只是到了今天，我想我再也没有丝毫能相信她的理由！”
“她是故意接近你的，她的目的不详，而且绝不单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这样一个女人去接近你！”
焱能看出秀婆婆眼中的关心，也能看出她的担心。
但，有些事情，焱是知道的。
比如，嬴未央的身份，比如，嬴未央的目的，其实，焱想说，那怕她是一个神使，甚至一个或上或中或下位阶的天神，这些身份，他都能接受，至于目的，他不愿多想，只是觉得那个女孩不会害他，绝对不会。
至于为什么？
焱笑着，他轻轻扶着秀婆婆离开监牢，走向他暂时居住的院落，“婆婆不必担心，有些事，焱知道，不说，只是因为焱相信她！”
秀婆婆怒哼了一声，“相信，就凭这区区几天？焱小子，你可别被皮囊迷了眼睛！”
焱苦笑，但随即他十分认真的对秀婆婆说道，“因为，她曾出现在我的梦里。”
“你！……”秀婆婆感觉自己无法说下去了，但焱认真的神色却让她莫名觉得，如此荒诞的理由，竟然会让她信服。
“我一定是疯了，难道是上年纪了？”秀婆婆如此想着，却听到了焱的下一句话。
“婆婆，你也在我的梦里。”
“好，那你说说，我是怎样的？”
“梦里的那个你，一样很厉害，却时常挂着脸，从来不愿意对我笑呢！”
“好你个臭小子，拐着弯骂老身呢，是不是？”
“婆婆，别打，我说的是真的……”
“哼……”
两人走远，却依然传来笑语，但不知何时，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
……
百汇城某处院落，檀香袅袅的书房内，嬴未央拿着一支毛笔静静发呆，白如雪的宣纸之上，没有一丝墨迹晕染。
“他，也许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可是，他要是知道了呢？”细小的自语间，一滴墨水在宣纸上炸开，嬴未央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知什么时候，焱走进了书房，而嬴未央还在发呆，焱笑了笑，问道，“未央，想什么呢？”
嬴未央回过神来，她轻轻摇头，“没什么，可能只是有点累了，对了，你，去那里了，我都好半天没见到你了。”
焱轻轻叹气，有些担忧的说道，“最近有些不太平，周遭诸多信仰国都有一定程度的狂信徒潜入，而且，今天甚至还有天神现身，可能不久的将来，云林再也不能只是单纯的凡尘界了。”
嬴未央的眼中闪烁着犹豫，“焱，其实，我……”
焱知道，嬴未央想说出些什么，比如她的目的，她的身份，可焱不想知道，也不在乎。
只要知道她是善良的，或许在某个未相遇的时刻，她对自己也许还有很重的目的，可现在有吗？焱肯定她没有，那她的过去重要吗？焱在心里笑了笑，当然不重要。
要的只是现在的她，这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她。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打断道，“对了，这么久了，还没吃饭吧？今天请你吃饭，你可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嬴未央皱起的眉越发深沉，她知道焱在故意打断她，可有些事她必须要说，她，不想让焱看到一个身份不明的她，一个目的不纯的她，她，只想让焱看到一个真实的她，不掺杂任何隐瞒与欺骗。
可，一双手轻轻的，慢慢的抚平她的眉头，带着温柔与信任，“你只是嬴未央不是吗？”
嬴未央不再说话，只是觉得有一种想要释放出来的情绪在不断升腾，这种情绪慢慢化为液体，在她的眼眶徘徊，于是她努力的让它蓄存，努力的不让它流出来。
虽然她轻轻的点头，可脸上绽放出的笑容，却还是带上了泪水，带着一抹哭腔，她轻轻说着，“对，我一直都是嬴未央。”
又是那双手，轻轻抚去她的泪水，牵起她的手，走向阳光灿烂的广阔天地，她的耳边又一次萦绕一句温柔似水的话语，“今天以后，可不能再哭了，如果你又一次哭泣，那一定是我的责任！”
于是，那天街市的繁华与她无关，她只知道自己也轻轻抓着焱的手，有着坚定与一切都抛到脑后的决心。
……
不知什么时候，远处的高山之上，那个白衣少妇又一次显露身影，她的面纱依旧，眼中的贪婪依旧，只是话语间充满了唏嘘与嘲讽。
“小妮子，你果然动了凡心，没想到乱世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刺客也会如普通人一般，被几句情话摧毁的显露出最无助的一面，这世间事真是让我，感到诧异呢！”
“这一段好日子好好珍惜吧，到时候，一切可就由不得你了！”
不知什么时候，少妇的手中一个透明的小瓶子中，一个小小的女子在其中虚弱的躺着，无数黑色的神纹在她的身边环绕，带着难以言喻的的堕落与毁灭之感，而小小的女子也没有一丝活力。
但仔细看去，却发现这小小的女子竟然是嬴未央。
少妇看着小瓶中的嬴未央，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当年只不过是为了想要更好的控制手下的刺客，这才分割其一丝神魂加以利用，可没想到竟然能发现被众神诅咒而陨落的嗜神天神的第十世轮回身，上天真是待我不薄啊！”
“看来，很快，你这个十世转世的天神就会为了保护这个傻太子而暴露神格，只要，我能得到你的神格，从此，我看谁还敢掌控我的命运！！”
话语间皆是怒火与不忿，只有那个小瓶中的嬴未央分魂依然安静的，虚弱的躺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