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谢晓青在一旅店外扭扭捏捏了许久,犹豫不决。指挥史先是暂停她的职位,又令她自己前去赔礼道歉。谢晓青心里也是一肚子不满,可谓杀头容易低头难,心里想道:当初那人一路疾跑,全然不像个书生,若不是做贼心虚,跑那么快干嘛。然而委屈归委屈,少不得慢腾腾的往前走,恰巧撞见可久往里面赶,当成了店小二,便急忙拉住道:“你可知道有个叫李安住在哪?”可久打量着她道:“你找他什么事?”晓青叫道:“你管我什么事,先告诉我他住在哪?”可久一愣道:“前边左转第二间就是。”晓青随手扔了两银子给张可久,转身走开,张可久也是一脸惊讶,忙把银子揣在兜里,在后面跟着。
谢晓青也不拍门,直接推门而进,只见一男生半裸着上身,一老头正忙着敷药,两个书生打扮的人,在旁边坐着说笑。三人俱是一愣,却见可久从身后冒出道:“这位姑娘是来找李安的。”李若白若有所思道:“李安,你是不是前天没付钱所以被打了,人家今天来上门要钱来了。”李安趴在床上哼哼着,自是不言语,这两天没少被取笑,都已经习惯了。
谢晓青也是强忍着怒火冷冷道:“青衣卫谢晓青不慎失手无伤公子,今天特来赔罪。”李若白不禁挑眉道:“哦,原来是个女流之辈。”继而接着讽刺道:“小安啊,你不是会武功吗?”李安也是脸红脖子粗道:“李若白,我管你什么王的,等我病好了,我非得收拾一顿不可。”张可久则围着谢晓青转着道:“李安,你还真被一姑娘给打了?”李安红着脸辩解道:“我那时没防备,被偷袭了。”谢晓青则瞪了一眼李安道:“哼,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偷袭。”李安趴在床上一时动不了身,便恶狠狠道:“等我病好了,我单手打你十个。”李若白不由得笑道:“好,到时我给你做见证。”王进之见两人火药味是越来越浓,赶忙劝解道:“好了,不要吵了,小安安心养伤。这位姑娘,你的心意我们也知道了,请回吧。”起身就要送谢晓青走,张可久却一把拦着了道:“那不成,打了人,道个歉就完了,那不成。”李若白也插嘴道:“对,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王进之一时无语,一个武林中人,一个王爷,是没一个嫌事情大的主啊。李若白笑道:“我想到怎么罚她了,恰巧我们都还没吃早餐,不如罚他每天送一回早餐如何?”张可久不禁拍手道:“好主意,我也没吃呢,正好缺个送早点的。”李安也是无语,索性一头埋在被子,老老实实让先生上药,不再说话了。王进之见他俩一阵打趣,又见谢晓青一脸怒意正要发作,正想说话,却听那医生开口笑道:“殿下莫再打趣她了,如何罚她我倒有个建议不知大家可愿意听?”晓青这才留意道:“刘太医,您怎么来了?”刘太医一边收拾着包裹一边道:“琪王殿下相请,如何敢不来?”晓青又看了李若白一眼道:“琪王?”不由得抿嘴笑道:“是那个被自己亲爹送到京里来当人质的琪王?”李若白却是颜色不改的笑道:“不错,就是我。”刘太医则是吓得变了脸色道:“不要乱说话。今天不重重的罚你,你是不知道自己错了。”
晓青也是突然觉得玩笑开大了,忙低头认错。李若白则笑道:“太医还没说怎么罚她呢,”太医赔笑道:“我这老朽身体不大好了,禁不起这每天来回折腾,不如罚她每天去太医院拿药如何?”李若白不禁笑道:“老贼,你倒是想的舒服。”说完却也不置可否,起身走开了。刘太医则是当成了默认,拉着晓青道:“还不走。”
一会儿,这房间里是又剩下他四人了,气氛却是莫名的冷场,一个嚷嚷着要削蕃的状元,一个和藩王藕断丝连的蜀山弟子,另一个则是藩王的儿子,只是不知道床上躺着的那位是什么来历了。张可久不由得打破沉默道:“大家不还没吃饭吗,我去拿早餐去。”却听李若白道:“若白有幸,赴京路上结识三位。那姑娘说的没错,我名义上是来领赏,实际是来当人质的,这顿饭后,我们就此别过,免得连累你们。”李安正想说话,却听王进之说道:“这话我也曾对李安说过,然而世事如棋,虽然各有所好,却仍是知己一场,我进之绝非那种见风使舵之徒。白兄一路上对我多有照顾,若不是当初白兄挺身而出,恐怕我非被那帮官匪吃了不可。”三人听了不由得一笑,张可久又笑道:“我和李安,我俩还欠你几顿饭呢!”李安则嘟囔道:“不还了,不积口德,活该被弄来京城。”李若白也是一笑道:“人都来了,再不多说几句就没得说了。”王进之还想再劝慰几句,听李若白这么一说,便知那燕王是早晚要反的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四人也故意撇开话题,聊着京城里的景致,顺着谈到了竹林酒家的那位弹琴的姑娘。王进之笑道:“真是可惜了,李安你不能去参加晚宴。”李安问道:“怎么?皇上出席了?”王进之道:“皇上没有出席。我说的是一位姑娘,在竹林弹琴的那个。”李安突然想通道:“她们合着都去赴宴去了,我说呢。”李若白笑道:“合着那天你是自己跑过去看了?”李安自知理亏,故意哎呀道胸口痛不搭腔。
王进之也不以为意,却叹了口气道:“那姑娘样貌自是万中无一,可身世却让人唏嘘。她是前御史王钰的女儿,当初先皇惊闻平西王噩耗,身体欠恙,于是就命他紧急进京草拟诏书,不过蹊跷的是诏书拟好不久,这王钰就被以矫旨欺君之罪给斩立决了,家眷仆人也是流放的流放,关押的关押。而这皇位就传给了当今太后的亲生儿子,也就是四皇子,当今的皇上。”
张可久道:“这太后虽是一介女流,可传闻却不少,据说那平西王被杀,便是她指使的,后来还篡改诏书,陷害忠良。”王进之慌忙打断道:“小道消息,不足为凭,当今皇帝久病不理朝政,朝廷大事均是出自太后之手,十八诸侯今去大半,改国为郡,人人得其田,百姓安居乐业,也是她的功劳啊。”李若白看着王进之一会儿笑道:“王大哥果然是博学多识,又兼风流倜傥。难怪昨日被皇上招进宫中,促膝详谈之后,又和那王姑娘彻夜畅聊,真是羡煞旁人。”
王进之却是笑道:“殿下的消息果然灵通。”白秋却笑道:“我也不过凑巧知道了,只是奇怪的是皇上年近三十,只因体弱多病,数十年不曾临朝,却突然召见了你,很容易被人嫉妒啊。”王进之把玩一支木扇笑道:“秦为明是我的授业恩师,皇上曾经与恩师有过一面之缘。”李若白笑道:“原来是这样,那王姑娘呢?”王进之却笑笑没有说话。
李安则疑问道:“那王姑娘呢,怎么现在会在竹林那家酒馆?”张可久笑道:“那姑娘底细我清楚,昨日和师兄弟一起的时候听一师兄谈起过,当初不知怎么的就被你们的主考官贾大人看上了,娶回家做了妾,可知不怎么又被赶了出来好像,酒馆老板酒思愁感激她父亲当初曾为他说过情,便收留了她,人家是卖艺不卖身的。”王进之随手将木扇掷到一边,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若白不禁冷笑道:“蜀山弟子也逛烟花之地啊,要削蕃,还要先削了这帮地痞流氓不可。”张可久则认真道:“蜀山弟子各归各处管,这京城里的规矩风气虽有师叔镇着,也架不住林大鸟多啊。不说蜀山,就说一路上我们自己遇到的帮派还少吗?”王进之三人俱是点头叹息。
四人在屋内久了,逐渐日头升高,屋内也开始燥热了起来,王进之摇着蒲扇道:“明明已是七月流火,可这天气却是一天热过一天,如此下去,庄稼恐怕又要歉收了。”李安不禁想起父亲和姐姐来,也不知道他们怎样了。
四人这才方吃过了早饭,若白又派人搬了一堆硝石用来制冰清凉,燥热的空气才凉爽了少许。只是北方干旱,南方暴雨,靠天吃饭的百姓,却没这么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