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碧落知何许(中)
龙吟的声音，在头顶盘旋数圈，便一头扎了下来。
声音飞速而至，初时只觉还在百丈之外，数息之间，便已到了跟前。
等高适抬头望去，那人已进入了甬道之外。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仿佛只是踏出一步，便跨过了十数丈的距离，到达了跟前，站在铁珊旁。
他身形高大，一袭青衫，头顶高冠，长须及胸，脸上清癯，一副五十出头模样。虽纹丝不动，衣服却无风自动，猎猎作响，而精光四射的虎目，流转之间，自由一股捭视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度。
他扫了高适和苍月一眼，蓦地露出了惊讶眼神，然而瞬息之间，便恢复了平静，让人不可捕捉。
虽只一眼，高适和苍月却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被他看了个通透，仿佛什么都隐瞒不住。
“仙子，晚辈幸不辱命，今夜特来一续未完之约。”
他拱手垂立，面向黑衣女子。虽然是恭敬之词，但说得兀自铿锵有力，理直气壮，让人感觉不到一丝谄媚之态。不过，他对着黑衣女子自称晚辈，这可让高适跌破眼镜，瞧他年纪就算做黑衣女子的父辈也是有余，却为何要自降辈分，遗笑大方呢？
“你的速度到也不慢，与当初约定的时间足足早了三年，这可大出我的意料。”黑衣女子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剑呢？”她道。
“自然在晚辈身后。”他笑道。反手摘下负在背后的大剑。大剑被青鲨皮缝制的剑套包裹着，看不出模样。不过观其外表，竟比寻常剑器，宽大绵长了不少。
寻常剑器，长剑多为一尺三寸至三尺不等。因为，剑长则运用不便，剑短则难期致远，短者轻而不易击坚，长者重而挥动迟缓，二者均不是剑制所宜。而这把大剑，据高适目测，其长度已然接近四尺，而其宽度也比寻常宝剑大上了三分，想来不是身形高大，臂力超群者，只怕万难使用。
“拔出来。”黑衣女子道。
“仙子，莫非还信不过我么？”他笑道。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垂手拔出大剑。
湛然如墨，浑然无迹。
“湛卢剑！”苍月惊呼了出来，在轩辕神兵录上，湛卢剑排名犹在掩日剑之上，剑类武器排名第二。这把剑铸造于上古神魔时代，其最后一任主人是大燕帝国一代名将燕康。可五百年前，便伴随燕康的逝去，跟着也消失不见。
虽然高适不知道“湛卢剑”是什么，然而他也是个识兵之人。神兵自晦！如果说徐彦的掩日剑，是一把杀伐果断，诛邪神兵，那么眼下这湛湛然黑色的大剑，则让人感觉它的的杀气，它宽厚和慈祥，就如同之一只深邃的黑色眼睛，注视着这滚滚红尘。
“咦!”青衫男子惊奇地看了苍月一眼，他没有料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竟只看了一眼，就辨认出它来。
“好眼力！”他微微一笑，绕有深意地看了苍月一眼。
“废什么话！快点办事。”黑衣女子不耐烦道。囚徒生涯，已然三千年，现在就算是一分一秒，她也是不愿意多呆的。
“那仙子应承之事呢？”他笑道。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高适与苍月一眼，意思显而易见——法不传六耳，二位还是尽早告退吧。
“既然仙子，两位有要事相商，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高适这等玲珑剔透之人，哪里不知，当下打蛇随棍，忙接了过去。莫说对方早有送客之意，就算没有，他也恨不得早点离去。
“谁让你们走了。”黑衣女子瞪了高适一眼，怒道：“杵着吧！”
“也好！”那人哈哈一笑，极是豪迈：“既然仙子有命，那就劳烦二位多呆一些时刻了。”用词虽然客气，但自由一股上位者的气度，让人不敢忤逆。
转头面向黑衣女子，“仙子现在可否‘星辰之怒’拿出来，让晚辈一睹风采。”
高适等人自然不知“星辰之怒”究竟是什么，然而单单听这名字，就想忍不住想要一睹为快。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摊开了手掌。本来还是空空如也的玉手，竟蓦地多出了一件东西，然而究竟东西什么时候到了她的手中，谁也不知道。
满室皆亮，蓝光幽幽。
“天火！”
高适和苍月互视，心中一惊骇。他们没有想到，所谓“星辰之怒”竟是另一颗天火。与苍月随身携带天火相比，黑衣女子手中的这颗“星辰之怒”只是色泽上稍有不同。
通体蓝芒，内里一道蓝色火焰，升腾而起，跳跃不断，如同活物。
“看见了么？”黑衣女子冷声道，“既然看见了，你就动手吧。”
手掌合拢，蓝芒消失。那人的眼神收了回来，那眼神中的一丝渴求，转瞬即逝。
“请仙子后退一步，晚辈得罪了。”他道。拉出湛卢剑，青衫无风自动，鼓了起来，猎猎作响。
高适自觉一股沛然的天地之力，在甬道之中升腾而起。森然气度，吞噬天地，舍我其谁，这种气势，高适平生只有天狼大君身上见过。
漆黑的湛卢剑，陡然亮了出来，终于现出了神兵的本色。仿佛当日宝剑炼成时的生动异向又要重现。苍月不知道改如何描述现在情形，脑海之中，只出现了《神兵录》上的那几句话“剑之成也，精光贯天，日月争耀，星斗避彩，鬼神悲号”，还有后代诗人歌咏之词，“十年云卧湛卢下。斗间瞻气有双龙，人间何处问欧冶？欧冶一去几春秋，湛卢之剑亦悠悠。”
“退后！”剑锋斜指铁珊，他转头向高适和苍月怒喝道。
难道他要用湛卢剑劈掉这玄铁精金打制的囚笼，助黑一女子脱困么？
一剑如山，一剑风雷起，一剑山河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