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艺的弟弟要出国留学，需要交二十万的费用，我让孙晓艺把买房的首付款汇给他了。”
“天哪，怎么会这样。”周枫满脸意外：“出国留学很烧钱的，你们俩供得起吗？”
“孙晓伟考上的是公派留学生，国家有补助，这次交了二十万，以后的费用他自己解决。”
“这还差不多，二十万换一个留学生，也值。这年头，哪个留学生不是几十万几百万地糟蹋。”
“我和孙晓艺两家都穷，哪里有条件让他造孽。”
“房子黄了，国庆节你们还打算结婚吗？”周枫满是同情地问我。
“结什么婚，如今我是两手空空，连拍婚纱照的钱都凑不够，还结个鸟的婚。”我沮丧到了极点。辛辛苦苦奋斗了五年多，工资卡上只有三百多块的存款，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你要是想拍婚纱照，钱我可以借你，这么点钱，我还是有的。”周枫一脸真诚地对我说。
“你快别可怜我了，你能把你自己的事情弄好，就一切OK了。”我笑着问他：“朱琳琳没向你逼房子吧？”
“怎么不逼？一天到晚就知道叨念房呀、车的，把我的头都搞晕了。”周枫苦着脸，像吃了黄连似的：“要是不用买房、买车，也能结婚就好了。”
“做你的白日梦吧，这年头，没房、没车，谁跟你过呀？你生个孩子都没地方养。”
“他妈的，我一定要弄套房子，把朱琳琳娶过来。”周枫恶狠狠地说。他的样子很凶狠，像头斗红了眼的公牛，让我不寒而栗。
周枫的蚊帐里贴满了照片，全都是朱琳琳搔首弄姿的玉女照。朱琳琳变着花样迷惑他，早把他的眼迷花了，早把他的心勾牢了。
这段时间，周枫又在蚊帐里贴了几张大彩照，却不是朱琳琳的倩影，而是几张房子的效果图。那些房子最小的四十多平米，一室一厅，夫妻俩勉强可以住进去。最大的一百四十平米，光卧室就有四个，奶奶的，那么多卧室，有那么多人来睡吗？
我逗周枫：“你把那么多房子弄到蚊帐里，不怕睡觉时被房子压死？”
周枫嘴角一裂，冷冷地说：“买不起，看看还不行。”
我笑道：“就怕你看来看去，连觉都睡不着了，被这些房子活活折腾死。”
周枫扭头看了一眼最大那套房子的图片，苦笑道：“这辈子要是能有这么宽敞的一套房子，死也值了。”
周枫看房子的样子太痴迷了，痴迷得有些变态。他中毒太深了，整个人都跌进那些房子布设的迷宫中去了。
为了多挣一分钱，我拼命地加班。别人不愿干的活，我主动要求干，别人不愿沾手的项目，我想都不想就接过来。我干活这么卖力，周昌平对我感激不已，一见我就表态，今年科里的先进让给我。同时，他还小声对我说，等找个合适的机会，他要向院里推荐我担任勘测设计科副科长。
我扑在电脑上，双眼紧盯着那些错宗复杂的设计图纸，在心里苦想：我要副科长和先进干什么？我现在最想要的是钱，只有钱才能买到我想要的一切。
单位发的工资太低了，我加再多的班，工资收入也没上去多少。把科里分配的任务干完后，我壮着胆接了几个私活，挣点外快。接私活是单位不允许的，但我没办法了，为了多挣点钱，我不得不铤而走险。
我不敢让单位里的人知道我干私活，每次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干。跟老板打交道也是通过手机短信联系，接活和交图纸时私底下碰个头，一个项目就弄完了。
那些老板有的请我做项目的水土保持方案，有的让我画小沟渠小塘坝的施工图纸，这些小不点儿的活计，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这样的小工程，我加一个多月的班，就能弄好一件，每月可以增加三千多块收入。如此一弄，我的月收入终于翻了一番，攒钱的速度大大提高了。
那段时间，几乎所有的夜晚，我都在办公室里加班、熬夜，一盏寡白的荧光灯，一台高速运转的电脑，陪我度过了无数个漫长的黑夜。
孙晓艺也在公司里加着班，他们公司又开发了一个更大的楼盘，有许多活计要做。孙晓艺主动请缨，用疲惫的身体和交瘁的心力换取报酬。
那几个月，我和孙晓艺见面的时间少得可怜。除了吃饭时短暂聚聚，其他时间，我们都扑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像两台不知疲倦、无法停歇的机器，夜以继日地运转。我们像两颗在各自轨道上奔跑的小行星，除了靠近时对望一眼，剩下的全是孤独而漫长的远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