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秋分,本是收割庄稼的时节。一路上却是满地疮痍,偶尔看见田地也是老年人和幼童埋头苦干。
“左君,我们在此休息片刻。”熊俊君策马驶至左姜身边。
“好的。”左姜翻身下马。
他们一行只有十人,侍卫从马袋里拿出干粮和水。中午的太阳暖洋洋的,左姜活动一下筋骨,坐下吃饭。
片刻,五六个小孩围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干粮。四鹰挥手斥退着他们,可一会儿又围将过来。四鹰拔剑而出,大喝:
“再过来,杀!”
小孩子满眼惊恐,可仍旧不肯退去。
“熊将军,分一半食物给他们,可否?”左姜看着满脸灰尘的孩子们说。
“三分之一吧,否则我们将很难坚持到目的地。”熊俊君说罢,拿出食物给孩子们。小孩们争抢着、叫嚷着、推搡着。左姜满目伤感,上前拿过食物说:
“按照高矮站好。”有小孩推搡着左姜,试图抢夺食物,四鹰举起手掌,左姜回头怒目四鹰,四鹰急忙收起。左姜轻轻按一下那个小孩,小孩坐在地上,左姜说:
“回到队里,站好。”
小孩恶狠狠地瞪着她。左姜忽视他,开始给别的小孩发食物。
食物越来越少,那个小孩仍旧坐在地上瞪着左姜。
左姜最后来到他面前,说:
“给你。”
小孩忽然一巴掌打到左姜脸上,打翻食物。熊俊君呼地站在孩子面前,拎起他,小孩也不求饶。左姜揉揉脸,让熊俊君放下他,捡起食物,递到他手里:
“吃吧。吃完赶快回家,一会儿父母着急。”
小孩子的眼泪却流了出来,左姜默默看着他。孩子接过食物,走开了。
左姜倚在树干下,闭着眼睛晒太阳,迷迷糊糊的。
“左君,左君!”左姜睁开眼睛,看见熊俊君轻轻摇着她:“你看。”熊俊君用手一指,只见周围十几个孩子围着他们,四鹰仗剑站立,挡着小孩们。
左姜站起来说:
“上马,出发!”
熊俊君眼神闪了闪,左姜说:
“你不说干粮不能再分了吗?我们得先活下去才能再救他们。”说罢,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一溜烟甩开了小孩,左姜放慢速度,拍拍急喘的马。熊俊君并肩而策:
“左君也发现有人跟着我们?”
“似乎是个孩子,在树上。等他一会儿。”左姜停下马,转过马头,望着远处的树,只见树枝刷啦啦的响,一个黑影忽隐忽现。
左姜等他靠近,大喊一声:
“你是要食物吗?”
那个黑影一怔,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却是摔了一跤。左姜让马慢慢靠近,小孩揉着肩膀抬起头。
“小孩,怎么是你?”熊俊君吃惊问:“刚才已打了人,拿了食物,现在又是为何?有人派你来?”
“我想和你说话。”小孩瞅着左姜说。
“你说。”左姜温和地说。
“我想和你走。”小孩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格外的亮。
“为什么?”左姜微笑着。
“就是想和你走。”小孩执拗地重复。
左姜跳下马,扶起他: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没有了。”小孩倔强地说:“都死了。”
左姜揽过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
“那就跟着我吧。不过,除了有饭吃,还要干活,愿意吗?”
小孩在怀里使劲点着头。
“四鹰不同意。此孩子来路不明,又没有马匹给他。”四鹰大声反对着。
“四鹰来路很明吗?王是怎么让你来路明的?”左姜淡淡地说着,把小孩扶上自己的马。
“让他坐我的马?”熊俊君说。
“我们换着来。还有两天的路。”左姜说:“出发吧。”
小孩在前面睡着了,左姜揽着他有点吃力,她尽量保持速度。过了一个时辰,孩子醒了,回头看看左姜,不好意思地咬咬嘴唇。
左姜冲他笑笑说:
“自己抓着前面的缰绳,我们撒欢跑一阵儿。”
深夜他们赶到军队驿站。驿站一共八个士兵,已经在等候他们。
他们被告知前面运弩队伍已经离开。大家吃点晚饭,洗洗睡觉。
“小孩,你和我走。”熊俊君叫着小孩。
“不,我要和他一起。”小孩靠着左姜。
“让他和我一起。反正就休息两三个时辰。”左姜说:“你叫什么名字?”
“首阳。”小孩骄傲地说。
“好名字。”左姜笑着说:“你怎么会武功?”
“父亲教的。”首阳黯然说。
“以后让熊俊君教你。他也很厉害。”左姜说。
“你是不是比他厉害?”首阳扬着小脸问,洗过的小脸瘦瘦的,却也白皙。
“没有。当年他是我们一群小孩里最厉害的。那时候我们和你差不多。你多大了?八岁?九岁?”左姜回忆着。
“我都十一岁了。”首阳不服气地说。
“长得好小。”左姜逗着他。
“那是因为我没吃饱。”首阳果然上当,气哼哼地说。
“十一岁可以打仗了。”左姜说得有点沉重。
“打仗不好吗?你怎么不高兴了?”首阳看着左姜,眼珠咕噜噜转着:“母亲说只有去打仗才有活路,在家里只能饿死或者被敌人打死。”
“睡吧。”左姜拉拉首阳的手:“明一早还得赶路。”
第三天他们赶上运弩的队伍。两队合一队赶路,直至深夜才到边境军营。
军营队伍列队等待他们。熊俊君被任命为将军之事已经提前送达,全体士兵见过熊俊君。左姜没有参加仪式,她的身份是谋士,不再参与政务。
“左君,安歇了吗?”熊俊君站在左姜的营房外。
左姜打来房门:
“没有。和首阳说话呢。”
“我是想领首阳去我外间休息。让他跟着我,如何?”熊俊君问。
“首阳,今日起你跟着熊将军。”左姜拉着首阳过来。
首阳不吭声。“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不就是拎了你一下吗?这样不能当士兵。”左姜好笑地说。
“走吧。”首阳甩开左姜的手,看着熊俊君。
“左君,你休息吧。明早我们再议。”熊俊君看着左姜,迟疑一下说:“需要一个侍女吗?我可以让他们给你找一个。”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左姜说:“首阳,明见。”
“熊将军,为啥女人也能上战场?”首阳看着洗脸的熊俊君。
“谁是女人?”熊俊君含糊说。
“左君。”首阳说。
“你如何发现?”熊俊君饶有兴趣地问。
“她的手特软,还有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我妈妈。”首阳边想边说。
“你怎么没问问她?”熊俊君接着问。
“她肯定不愿意让人知道,否则她也不会装成男人了。”首阳分析。
“好孩子,是块好料。左君是女人,可是会打仗的女人,所以就来战场了。”熊俊君看着窗外悠悠说:“从小就会打仗,不打败仗。只是......”
“只是什么?”首阳拉拉熊俊君的衣襟不耐烦地问。
“只是我们该睡觉了。一路奔波,很是疲倦。”熊俊君拍拍首阳的肩膀。
“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你再说。我等着。”首阳懂事地看着熊俊君说。
熊俊君笑笑说:“我们首阳肯定是个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