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冰蓝并不知道这件事,但她没有说话,只是紧闭着双唇看着向紫菀等着她的下文。
“他们初中时就在一起,但她没能和程琛一起考到这所学校来。”
向紫菀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高中开学后他们就很自然地分手了,但程琛还是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向紫菀说着叹了口气。
莫冰蓝低着头,摆弄着一根狗尾草,轻轻地说了句:“他们一定有你所不知道的故事。”
向紫菀点头认可。莫冰蓝曾从向紫菀那看见过那个女孩子的照片,楚楚动人,身材也不错,看上去温文尔雅。直到现在,程琛的内心深处似乎仍然没有放开她,在他的钱包里依然留着一张她的旧照片。这也是向紫菀选择分手的原因。已经不爱了,为什么还要抓着回忆不放手?
她俩都不说话了,各怀心事地静静坐着。一轮缺着一角眉眼的凸月悄悄地爬上了深蓝色的天幕,从淡淡的烟云后探出一角儿窥视着静谧的大地。天地间一片月色朦胧。
莫冰蓝想起下午那件事,觉得她们的所作所为是那么幼稚无聊。她想起今晚的行动,觉得她是在逃跑,逃离家,逃离城市,逃离现实,逃离一切困扰与迷惑,可最后终究还是要回去,要面对这一切。她想起成绩优异却大而化之的“健忘鬼”陈灏和个性十足而成绩稍逊的“冷面玉箫”童言俊,想起令她头痛不已的沉默与温柔。
谁都会有面对两难与抉择的时候,选择同时也意味着放弃,可她该选择谁而放弃谁,或者统统放弃?而她,又该选择什么而放弃什么呢?
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了。她们没有戴表,谁也不知道现在已到了什么时候。
“我们动起来吧。”莫冰蓝休息够了,站起来面对着天空发呆的向紫菀说。忽然她感到眼睛一黑,大脑一片空白。是久坐站起后的大脑供血不足所致。莫冰蓝习以为常地赶紧弯下腰,双手拄着膝盖垂下头,不良症状很快消失了。
向紫菀也起了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说:“好,可我们向哪个方向走呢?回去还是继续?”
“你说呢?”莫冰蓝很想继续,但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向紫菀。
“那我们继续吧?”向紫菀用征求的眼神看着莫冰蓝。
不谋而合!这才叫做默契!
她俩带上忧伤与快乐,带上十足的劲头与久违的自由继续向北方慢慢前进。
她们兴致勃勃地走过一段路程后,突然有一种很想知道她们走过了多少公里的念头。于是她们放慢了速度,瞪大眼睛,在月光下的路上搜寻小路标的身影,连路边上的杂草丛都不放过。
在有所找寻的时候,时间似乎是被刻意地拉长了。她们寻找了半天,也不见一个小路标的影子。月朦胧,夜也朦胧,天空中飘着几丝淡淡的云彩,风住了,几点倦怠的星斗庸懒地眨着眼,似乎就要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应该不算太晚吧,总不会是已经子夜了?”
“那我们回去吧!”
“好,等我们找到了最近的路标就回去,这样子也更有成就感嘛!”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寻找,全然不知现在已真的进入子夜了。
“找到了耶!”向紫菀激动地大叫起来,只见她拨开草丛,一块水泥路标出现在了她们眼前,在朦胧的月色下,泛着灰白的微光。她俩兴奋不已得借着月光仔细辨认上面的数字。
“好像是26,不会吧,我们走了这么远!”莫冰蓝惊讶地一阵唏嘘。
“我摸摸,嗯……的确是26唉。”她俩为这个“成绩”自豪了一会儿,却又犯起愁来——这么远的路怎么回去啊,就是骑得快一点儿起码也得一个半小时呢。
唉,两人都蹲在地上叹起气来,先前的成就感现在一点儿都没有了。
“总不能就这样子蹲着?我们回去吧。”
“那咱们骑快一点儿吧。这条路上可能都只有我们两个了。”
事以至此,现在只能这样了。
乡间的公路上没有路灯。月周围的云丝都散去了,只留下赤裸裸的月亮毫不吝啬地静静照着,路上比原来亮堂了许多。她俩骑得飞快,呼呼的风声在耳边流窜,两旁的树木飞速后退,马路在她们的车轮下狂奔,一会儿功夫,就看见了先前的打麦场,在白色的月光下愈显光洁。车速渐渐慢下来,心跳与呼吸渐渐加快了。她们有点吃不肖了。
“慢点儿吧,我不行了。”
“我也一样。”
十二点时,她们距城区还有十一公里。
两家父母都忐忑不安得等待着她们。他们都知道她俩喜欢在周末时去郊外散心,可按照以往,这时候她们早就回来了。她们都高三了!
“都是你,冰冰想要手机,你就不给,这下好了,人到哪儿了都没法知道,都高三的人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可怎么办呀!”莫母抱着毛毯心似火燎地埋怨莫父。
“那也不能什么都由着她,养成一身大小姐脾气,以后走向社会怎么办?再说学校也不准学生带手机的。”
“那又没说在学校外也不能带呀,都是你!”莫母心烦意乱地转过身睡下,用毯子蒙住头,不说话了。莫父瞅着钟,十二点一刻,再等等看。
离城区越来越近了,前方隐隐约约的闪出一点城市的灯光。向紫菀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坐在车座上乱跳起来。有句话不是叫“乐极生悲”吗?这不,向紫菀正乐得找不着北呢,哗一声,车链子断啦,不是掉了,是断了,成了两截啦。
向紫菀长长得“啊”了一声,一个屁股蹲儿跌坐在路面上。
“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啊?掉了也就算了,干吗还要断成两截啊?”
不知状况的莫冰蓝停下车,用一只脚支住地面回过头问道:
“就要到家了,你又怎么啦?”
“你看啊!”向紫菀用双手托着那不争气的车链子,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莫冰蓝走过去,看着那倒霉的车链子摇了摇头。真是个多事之夜啊!
“要不……”莫冰蓝话还没说完,从后面射来一束强列的光束,摩托车嘟嘟的叫声随之而来,到她们跟前时,摩托车停了下来,骑车的小伙子很和气地问了句:
“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坐在后面的男子一身肥肉,满嘴酒气,用挑逗的口气说:“小妹妹,你们在散心啊,呵呵……”一个响亮的酒嗝止住了他迷醉的傻笑。
前面的小伙子很严肃得说:“闭上你的嘴!”
他们在灯光的后面,无法看清他们的面相。但骑车的小伙子听起来并没有恶意。莫冰蓝警惕地向后挪了一下,冷冷得回答:“谢谢你的好意,我们没事!”口气生硬得不容怀疑。
向紫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看也没看那两个人一眼,将手中的链子甩进车篮里,推起车子说:“我们走!”同样的不容怀疑。
“没事那我们就走了。”小伙子说完,开动摩托车,呼啸着离她们远去。
在经过莫冰蓝的瞬间,她看了一眼骑车的小伙子,很年青,带着一股学生的气息,好像在学校里见过。
经过这一场虚惊,两人才收起了原来的轻松,两颗心绷得紧紧地,拼命地往家赶去。要是父母知道了这场虚惊该有多担心啊。她俩约定,这件事除了当事人之外,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她们来到莫冰蓝家时,楼院的铁大门已经挂上了铁将军,将她拒之门外了。莫冰蓝无可奈何地来到离她家不远的向紫菀家。向紫菀轻轻地开了门,屋里黑洞洞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她俩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就进了向紫菀的小屋。墙上的大钟已指向一点三刻了,她俩吐了吐舌头,倒在了向紫菀软软的大床上。
经过这一番折腾,两人早已是饥肠辘辘了。向紫菀去厨房找来吃的东西,又倒了一大杯开水,端进了她的房间。
在床上干躺着的向父听到屋里蟋蟋簌簌的响动和轻微的对话声,确定她们回来了,便给莫父通知了一下,安心地睡了。
莫冰蓝喝了几口水,顺了顺气儿,这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以免父母太担心。
“喂!”接电话的是父亲。
“是我啊,我在紫菀家呢。”莫冰蓝有点心虚地低声说。
“你怎么现在才进屋啊?”莫父有些生气地说。
“我们没戴表,不知道时间嘛。”莫冰蓝干笑了一下,吐吐舌头说。
“嗯,赶紧睡,明天早点回来!”莫父用命令的口吻说。
莫冰蓝还没来得及“嗯”一声,电话就断了。
两人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想起今晚的经历和遭遇,心有余悸的她们相视一笑,但还是很开心。毕竟高三了,以后想出去晃悠都未必有机会了。
第二天,她们是被向母叫起来的,要吃午饭了。
饭后,莫冰蓝回到家,父母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句:
“你们高三什么时候正式开学啊?”瞧瞧,连问这样的问题都少不了“高三”二字。
“后天早上到校收了钱就好了。”
每次开学前,气氛总是如此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