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寿宴已结束,她与宇文祁也准备启程回周国,纵然心里有牵挂,万般不愿那么快离去,无奈皇帝催促她回去,她也不得不从。
临行前,她去见了太子,一是想了解他与顾宴奢是否真是勾结,二是同为手足,怎能无情。
虽说他得权之时处处想要置她于死地,可想来他也是个可怜人。自小就被灌输着争权夺位的思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旦走上那条路,便没有了退路。赢者赢天下,输者输性命。
太子被废后,皇帝念在亲情和他的悔改之心份上,免他死罪。没收他的财产将他贬为平民,把他禁足在城外的一处郡王住宅中,派侍卫看守,没有他的命令,不许踏出大门半步。
刘翊凝一路走来,都是绿树成荫,直至快到蜿蜒的小路尽头,才显现出来一家破旧的府邸,侍卫守在门前。
如此荒景虽无春红柳绿之色,可也多了半分的宁静致远,是个适合与世无争的好地方。她真不知道皇帝这是在罚他还是在奖励他,他斗了那么多年,妻儿无暇顾及,现如今,他倒可以安心的与妻儿享受安逸了。
阿青把她扶下了车,掏出代表她的身份的令牌,那侍卫恭敬的行了礼,为她开门。
大门一开,里面的欢声笑语便停住了,所有人定定的看着她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直到太子刘琨先反应过来,领着他的太子妃梅菁走上前来行礼:“草民拜见宁阳公主。”
“你我血脉手足,何须如此大礼,宁阳万万受不得,还请皇兄和嫂嫂快快起身。”刘翊凝看着此情此景,顿觉有些心酸。一个本来是高高在上的储君,却沦落到这种地步,但看着刘琨的神色,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的儿子依附在他的身上撒娇,一家人和乐融融,或许,这本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吧。
“公主大量,不计前嫌,以前是我鬼迷心窍,才会想着对你痛下杀手,现在想来后悔不已,幸的是公主吉人天相,不知现在一句对不起是否还来得及?”刘琨磕着头,愧疚的说,希望求得她的原谅。
“皇兄快快请起。”刘翊凝伸手扶起他,后又看着这萧索的庭院,问道:“皇兄与嫂嫂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我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陛下饶我性命已是大赦,又怎可诸多要求,再说,我与夫人过得甚好,这庭院虽破旧了些,可也温馨,过得安逸悠闲。”
梅菁这时端来了茶水,双手捧到她面前,道:“公主,这里鄙陋,也没什么好的东西招待您,天气闷热,还请您用清茶一杯。”
刘翊凝伸手接过,笑道:“我正口渴,嫂嫂端来的正好。”
她端起靠近嘴边正要喝,阿青却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喝,生怕太子在茶水里动了什么手脚。刘翊凝端着茶的手抖了抖,这一幕都被刘琨一家人看在了眼里,他们的眼里生出了黯淡愧疚之色。人对你一旦有了防备之心,即便你改了,却还是得不到信任。
刘琨的孩子们个个都仰着头真诚的看着她,刘翊凝虽不知太子是真悔过还是假悔过,但在孩子面前,她料定他不会下手。她思索了一下,喝了几口,阿青则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片刻之后见她没什么不良反应,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了。
看见她喝下,刘琨他们顿时展开了笑颜,这说明她心里还是很相信他的。
“阿青,把东西抬进来。”刘翊凝放下茶杯对站在身后的阿青说道。她们来时就预想到了太子的境地不会太好,就备了些物品和钱财送过来。
刘琨一家人茫然的看着进进出出搬运着大箱子的人,不知怎地开口。刘翊凝解释道:“这些都是生活中经常需要用到的,还有一些钱财给你以备不时之需,你且收下吧。”
这院子虽说不错,但终究还是荒凉了些,无不显示着太子的失势。太子被定罪后,所有东西都充公了,被遣送到这里,丫鬟是不可能有的了,什么事情都只得自己动手。但物质上对于一家常年锦衣玉食的人来说还是很匮乏,幸的是太子妃梅菁虽是丞相之女,可对太子还是情深不离不弃,甘愿为他洗手作羹汤,陪他一同承受这清苦。
看着梅菁素面朝天,照顾夫君孩子,又没人帮着整理家务,整天忙下来,吃不好住不好,难免日渐消瘦,连妆都没空上了。她本可以置身事外仍然享受荣华富贵,可她却放弃了而选择太子,患难见真情是不假,可见她对太子的一片真心。
世上真情总不多,却被太子有幸遇见了,不知她是否也会有如此幸运,刘翊凝暗暗感慨。
东西放下后,刘翊凝才想起出来已经大半天了,宫中的事还有一大团乱糟糟的没理清,是该回去了。她今天来这里的最主要目的是想知道顾宴奢究竟是不是太子造反的同谋,可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
直到太子送她的时候,她才提起这个话题:“今日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想请问皇兄,不知是否方便作答?”
“公主但说无妨。”
“你为何要领兵造反,顾宴奢是不是你的同谋?”刘翊凝毫不犹疑的问出了口。她急切的想要知道,刘琨是太子,就是盛王再怎么得宠,终究是王爷而已,而他却是储君,高盛王一等。
再说,皇帝也没有要废他立盛王的意思,时机还未成熟,刘琨怎么耐不住性子,冒这么大的风险去造反呢,其中必有隐情。
“这全是我咎由自取。”刘琨自嘲的笑了,但刘翊凝分明看见他眼中的那一丝丝犹豫和痛苦。
继而,刘琨又答道:“顾宴奢是陛下身边的人,统领御林军,听命于陛下。我与他并无太大的交集,他怎会是我同谋。”
回去路上,刘翊凝想了很多,事情愈发奇怪,现在好像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做多了反而打草惊蛇。顾宴奢那边,皇帝若是想他死,他便没有活下去的道理了,谁也阻止不了,若皇帝想他活着,她又何必再帮他求情。
总而言之,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等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