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翊凝出来后并没有返回椒然殿,而是带着阿青前往天牢,阿青以为她又要去看顾宴奢,想到她害怕的那个样子,连忙出声阻止:“公主……”
“你放心吧,不是去见他。”刘翊凝知道她要说什么,开声打断她的话。她手心里捏着的那枚已经握得温热的令牌,心里思忖了一番,待会儿该怎么做。
没等侍卫把她拦下来,她便掏出那枚令牌,冷冷的说道:“传高将军。”
待那负责看守天牢的高将军到了后,高贡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他暗暗看着刘翊凝的眼色道:“微臣高贡参见公主。”
刘翊凝不理会他的行礼,自顾端坐着喝茶,许久才抬眼望着下面跪着人,缓缓开口道:“知道本公主为何找你来么?”
“臣不知。”
“想必将军听闻过顾宴奢这个人吧?假若没听过也没关系,本公主亲自,告诉你……”
“听过,自然听过。”高贡赶忙讨好道。
曾经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德荣郡主的夫君,谁人不知。只是此时他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境地,大势已去,他们这些人也就不怎么待见他了,难不成宁阳公主是为这事而来?
“很好,那你可知他曾救过本公主?功劳甚高,我父皇虽是不待见他了,可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狗奴才擅作主张,对他用刑了。”刘翊凝把茶杯往桌案上一拍,吓得高贡一抖一抖的。
宫里的人大多势利,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也不例外,为了升职和敛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高贡就是一个这样的人,顾宴奢刚进天牢时,皇帝念旧情待他还是很客气的。虽说天牢自古以来就有对犯人用刑的传统,但现任皇帝较仁慈,罢免了许多残暴的酷刑。因天牢都是判了重刑,无法改变的将死之人,为了让他们体面死去,是不准滥用酷刑虐待犯人。
然而,高贡却被盛王收买了,动用酷刑折磨他,因顾宴奢以助太子谋逆之罪被捕入狱,名字上来说是太子的人。盛王素来与太子的过节颇深,太子虽倒,但盛王却还是不解气,对当时帮过太子的人都一一打压,以泄心头之恨。
这些,都是她派阿青去打听清楚的,怪不得她会看到如此残忍的一面,想来是故意为之。顾宴奢虽有错,但她定不能让人随意侮辱了他,她顿时气急攻心,带着阿青前来问罪了。
“公主有所不知,犯人嘴硬不肯认罪,天牢素来有用刑之惯。”高贡狡辩道。
刘翊凝手里把玩着令牌,冷哼一声道:“是吗?可据本公主所知,顾宴奢早已定罪,这又何来嘴硬之说。”
那人跪在地上冷汗涔涔,自知今日逃不过她的惩罚。众所周知,宁阳公主深得皇帝喜爱,若她要杀罚几个人,也是分分钟的事,皇帝也不会说什么。高贡开始痛哭流涕的卖惨道:“公主恕罪啊,微臣对这件事不甚了解,对顾宴奢用刑之人也并非是我,定是手下哪个不知死的小喽啰干出这等事,还请公主明察。”
刘翊凝望着他的眼神尽是鄙夷不屑之色,也无暇顾及他话的真假,冷道:“限你一刻钟之内,把人给本公主找来,不然,你就替他受了这罪吧。”
其实事情早已一目了然了,只不过她并不想拆穿罢了。好歹高贡也是一个朝廷命官,对他下手多半不好,对他身边的人下手,起码能起一个杀鸡儆猴的作用。高贡贪生怕死,有此为鉴,日后定不会再对顾宴奢下手了。
不出片刻,高贡便带人抓来了一个强壮的侍卫,那侍卫被五花大绑堵上了嘴,大概是高贡哪里找来的替死鬼,怕他乱说话吧。刘翊凝发狠的问道:“是你滥用酷刑?”
那侍卫看着高贡,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是一味的磕头求饶。
“拖下去,杖毙。”刘翊凝看都不看一眼,绝情的话从嘴里冷冷的吐出。
刘翊凝继而端着茶抿了一小口,良久,外面的惨叫声和棍棒击打声停止了,侍卫来报已杖毙的消息。她才抬眼眸若冰霜的盯着高贡,挂着一个邪魅的笑容问道:“高将军,可有异议?”
高贡的冷汗湿了大片衣襟,听着外面传来的哀嚎惨叫不绝于耳,心惊肉跳。心想,如果她要追究起来,外面的人就是他了,高贡抬手抹了把汗道:“公主圣明,臣无异议。”
“很好,只是,若有下次,就不是高将军的手下杖毙这么简单了,高将军督察不力,理应同罪。不过,想来高将军也是个聪明人,定不会犯这种错误。”刘翊凝笑说道。
“请公主放心,臣一定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发声。”高贡牙齿都在打颤干笑着说。
“那本公主就不打扰高将军办公了。”刘翊凝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高贡如获大赦般恭送完她瘫坐在地上,刚才看着刘翊凝的笑容,比地狱的修罗还要恐怖。就算他再怎么贪财,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区区一个顾宴奢不值得他以身犯险,况且他相信刘翊凝真的会说到做到。
刘翊凝走到门口时,特地绕开了刚才杖毙那侍卫的那一段路。待走远了一些,她低声嘱咐阿青道:“查明刚才被杖毙的那侍卫来历,给他家人送去白银五百两。”
她并不喜欢杀生,但很多时候却又迫不得已,命运把他们生来这般,怪不了别人,只能怪自己。就像她,怪不了顾宴奢,也怪不了宇文祁,因为他们都是按着命运早已铺垫好了的路走下去而已,无力改变。
经过天牢入口,她手握令牌,想要进去轻而易举,可她还是在入口处停住了脚步。抬眼望入那幽深漆黑的长廊,想起看到他时的情景,她今日不怕,只是觉得有些悲凄,她刚抬出去的脚又定住收了回来。
去见他,又有什么能说的呢,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她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竟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寥寥几语,话毕。是时间间隔太远,他们都忘记了最初的感觉了?还是故人心变,早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望着那天牢二字失笑的转身离去,黯淡失了光彩的眼里忽然流下几滴泪,被烈日蒸发,了无痕迹。
道别分离的话已说尽,甜言蜜语,不是说与她听,故而无言对与。她失笑了,这么浅显的道理她竟然不知,果真情迷失心智,可她竟甘愿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