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衡与蔡沁儿漫步于园林间。正是:
才子清新俊逸,玉树临风;
佳人娉婷袅娜,柳腰花态。
冬日清晨,园内阳光分外柔和。两人相谈,无意有意间提到苏文宫。齐文衡一时失言谈及蔡老将军夫妇。蔡老将军蔡蒙原是战功赫赫的朝廷重臣,一生戎马,用兵如神。边境羌人胡人多次犯镜,最后都溃败而逃。胡人听之色变,羌人闻之丧胆。
蔡蒙原是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年幼之于街市间走失。蔡蒙多年来苦苦追寻,终于在两年前寻得失散多年的儿子蔡起。女儿便就是如今的蔡起的妹妹蔡沁儿。蔡起虽然不在蔡府长大,但从小混迹江湖,仍然练得一身好武功。更兼继承其父的智慧,对行兵布阵也是颇有领悟。自一家团聚后,蔡蒙就蔡起多加教导,更兼大小战事都带他上阵。
蔡沁儿虽为女眷,但从小耳濡目染,蔡蒙在寻得儿子蔡起前,对其期望颇高,从小就时常点拨一二,经年累月,蔡沁儿在治军打仗上也是有些建树。
三年前,蔡蒙曾让沁儿尝试治理帐下一军。某次皇上出猎,于山坡上望见有一军队演练规整,布排有序。动时浩浩汤汤,气势恢宏;静时贝联珠贯,井然有序。
皇上不禁感慨,询问是何人治理的军队,臣子禀明是蔡蒙将军的战队。皇帝便随即入军抚慰将士。谁想出来迎接者并非蔡蒙,而是一身着军装的还带着一点稚气的女将军。询问后,方得知来龙去脉。
皇上见军队军纪严明,训练有素,与蔡沁儿攀谈间深感她继承了蔡蒙的足智多谋,龙心大悦,称赞她当得一方郡主,在场之人皆呼应皇上,称蔡沁儿为郡主。自此,便蔡沁儿便有了“郡主”的名号。
然而就在一年前,北周突然兴兵挑衅,蔡蒙奉皇上之命出兵。蔡起也跟着父亲前往应战。蔡蒙将军一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出半月,北周便节节败退。不想正在北周兵败撤退时,大军内部细作在蔡蒙酒中下毒,蔡蒙饮下酒水,毒发身亡。北周闻得蔡起已死,去而复返,一时间三军无主,竟不知如何应战。
正值倾覆之间,三军举荐蔡起为帅。蔡起因父亲死去,悲愤之余临危受命,用尽毕生所学,用兵神诡莫测,一时间奇计频出,竟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大胜回京后,皇上因其战功,更兼对其欣赏有加,命蔡起接任其父之职,封为大将军。朝堂之上,一时莫不交相称赞,口碑载道,皆认为蔡起颇有其父风采。
蔡蒙死后,其妻因过于悲伤,日渐消瘦,最后竟至一病不起。沁儿也因其父亡故更兼母亲病痛,便不再治理军中事务,将一切交予哥哥蔡起,一心照顾母亲。远离军营,沁儿卸下盔甲,着装变得娴淑温柔,渐渐地已不在有人称呼她为郡主。谁料想,悉心照料之下,沁儿母亲仍然因病重诀世而去。蔡起和蔡沁儿一时间竟成了无父无母之人,唯有兄妹,彼此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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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园里两人漫步,齐文衡说话间提及沁儿父母,不由得沁儿想起往事,情动之处,双眸含泪,悬于眼睑之处。
恰似清晨草上的露珠,似坠非坠。
一阵寒风吹过,水珠坠落。沁儿颇感冷意,只一眨眼,两行清泪顺势而下。还来不及拭干眼泪,这一切却被齐文衡看在眼里。
他见过沁儿英姿飒爽,疏阔男儿的一面;也见过沁儿沉鱼落雁,窈窕淑女的一面。但此时,沁儿却梨花带雨,含颦带泪。齐文衡不禁恻隐,轻轻搂住沁儿,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沁儿却不知怎的,听到“没事”二字,一时间情绪更难以平复,哽咽无语
四下俱静,齐文衡只感到肩膀处,热乎乎的略有湿意。
正当两人依偎劝慰之时,只听得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打搅了两位的好兴致,这番郎情妾意,实在令人感动”。
沁儿慌忙推开齐文衡,稍拭眼泪,回头看时,竟发现苏文宫颇为嘲讽地注视着她。他眼神犀利,似乎暗藏着极大的不快,近乎要将沁儿看穿。
沁儿连忙又转身擦了擦未干的泪水,对齐文衡行礼而道:“多谢齐公子今日前来探望,沁儿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齐文衡听闻,自是明白沁儿驱赶他离开之意,心中虽是极为放心不下,却也回礼,而后转身向院外走去。
沁儿见齐文衡离去,自袖间掏出匕首,转身走向苏文宫。
走近时,沁儿一手自领口扒开苏文宫的衣衫,一手拿起匕首朝心口处刺去。只见得匕首尖利之处扎进雪白的肉中,鲜血随即涌出。
苏文宫面露痛苦之色,却仍然苦笑着说道:“想不到,你还没有放下我。”
沁儿听了,将匕首扎得更深一步,苏文宫顿时感受到剧烈的疼痛,随即说道:“美人娇颜如旧,心却是更狠了。只是我肩膀还受着伤,不然让你扎上几刀又有何妨?”
沁儿一惊,立即抽回匕首,扒开苏文宫左肩的衣衫,方见白色的纱布上映出红色的血来,微微心疼地皱了皱眉,随即便放开手,转身踱步开来。
苏文宫自衣衫内取出绣帕,擦拭心口流出的血。“说吧,找我过来什么事?”他一边轻松随意地说着一边也顺带折叠擦完血迹的绣帕。
沁儿看了看他轻浮的样子,轻笑一声,说道:“我今天找你来,倒也没有其他的事,只是让你放了如烟。”
苏文宫听了,挑了挑眉,将绣帕置于袖内,抬头看着沁儿,问道:“凭什么?”
沁儿只是看着他不语,神情颇为凝重。
“蔡沁儿,你是觉得自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我一见到你便会旧情难却、不能把持,毫不犹豫地答应你?还是你觉得你和柳如烟之间高山流水、莫逆之交,我会被你们的友情感动?”苏文宫颇为张狂的揶揄了一番。
“你……”沁儿胀红了脸,虽是自知此次找苏文宫过来,单是摇唇鼓舌,恐怕是无法说服苏文宫的。但却也不曾想会被他如此羞辱,一时间也寻不得理由反驳于他,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转念又想到如烟现今还在那阴冷潮湿的地牢里,实在于心不忍。
“又或者是……”苏文宫低头皱眉,“你觉得你刚刚和齐文衡上演的那一出会让我嫉妒,因而我为了挽回你,答应你放了柳如烟?”苏文宫说着看了看沁儿,眼神间尽是嘲弄。
沁儿听了,又急又气又羞,却无言辩驳,只得低着头不说话。原本抱着苏文宫念在旧情的份上,放了柳如烟的心思也瞬间灰飞烟灭了。苏文宫是何许人也?岂会为了儿女情长,去做无利之事?况且,此时她与苏文宫之间连儿女情长都已经没有了,苏文宫怎么会轻易放了柳如烟。想到此处,沁儿不禁觉得自己幼稚得如此可笑,竟发声笑了出来。
“无论是哪种情况,蔡沁儿,你都太自以为是了。”苏文宫说着甩了甩衣袖,“如果你今天找我过来,只是为了这件事,那我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苏文宫踏步正欲离开,忽而转身看了看沁儿,“我承认,以往是我对不住你。但是今天我挨了你一刀,往后我们两不相欠。”说着,苏文宫拂袖向园林外走去。
正走至院外,只听见一声:“想不到苏公子不仅武功高强,口才也是这般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