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人鱼公主除了变成人之外,还一种方法可以得到王子的心呢。
我一次遇到余音韵的时候是在浅泽市的车站里,我们因为动车故障在那里停留了数个小时,她当时独自一人在看一本书,出自杰克斯洛伐克的,几乎绝版的《扼下》。
碰巧我以前也读过,于是我便厚着脸皮和她聊起了书里的猎熊人,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她和我谈论了很多时期的文学作品。最后,一直保持联系的我们成了男女朋友关系。
她漂亮,文静,只有21岁,便已经从华师毕业。甚至我们的故乡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泷城,一切都好像是一场美丽的邂逅。
然后结婚,搬家到了福建一个沿海的小镇,住在她父母留下的一栋别墅里。原因是她说喜欢海边的风景。我为此换了一份工作,她则在当地的一所学校里当起了老师。
下午五点,我回到这栋略显的偏僻的房子里时候,偶尔可以听到空荡荡的客厅里回荡着莫扎特的曲子。然后,钢琴声停止,她偏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晃荡的长发在夕阳下,格外的柔和,吃完晚餐,手牵着手一起在沙滩上漫步,整个世界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嗯,一直呆在这里你不觉得闷吗?”终于有一天,我松开了十指相扣的手,转过头略微认真的对她问道。
“怎么,你不喜欢这里吗?她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似乎大部分男人都喜欢比较安静的女孩,却不喜欢隐居者的生活。
我和她打着商量:“我们还是搬到城镇里去住吧,毕竟这里治安也不怎么好,最近不是一直有人失踪吗?”
看着她的眼睛,我信誓旦旦的补充道:“我们每个月回来呆上几天好不好?”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说好每个月回来这里一次哦。”
望着她嘟囔的嘴,我笑着说道:“一定啦,你放心了啊。我的公主。”
她只是嗯了一声再没有说话。
当天晚上,我第一次没有很好的睡眠,也许是因为马上又要回到喧杂的市区了。半夜的我从梦中醒来,转过身子突然发现身边没有了人,余音韵是去洗手间了吗?我打开身边的灯,有些疑惑,顺手拿起了一本小说看了起来,泛黄的纸页在灯光下没有吸引住我的注意。
时钟卡擦卡擦的走着,过去了接近二十分钟。余音韵还没有回来,我心中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只好拿起手机走出了卧室,向二楼的洗手间走去。
一边沿途打开着灯一边喊着她的名字:“音韵,音韵?”然而洗手间里没有人在那里,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我急忙跑下了楼去,客厅里只有一架雪白的钢琴,没有什么家具,窗帘是被拉开的,月光洒在干净的地板上,木材的光泽显得这一切格外的阴冷。
我喊着自己妻子的名字,突然听到了一丝响声,余音韵正背对着跟自己倒着水,她偏过头来:“嗯,我在这里,你怎么了啊。”
见她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我才深深舒了一口气:“见你半天没回了,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吓死我了。”
话还没说完,我便发现了她的一丝异样,以前包含生命的眼睛此刻很是冰冷,也许是因为月光的原因,她的皮肤也白的渗人。
“好了,一起回去睡吧。”她对我说道,走向了我,一把抓住了我手,水也没喝,头依偎在我的肩上走上了楼去。
手指很冷,但声音还是充满着温情,我心中莫名的紧张终于松了下来。
第二天,我是被余音韵轻轻拍醒的,清晨的第一个吻,再就是她精心准备的早餐。她捧着自己的脸蛋看着我吃着东西:“行李我已经收拾好啦,就等出发喽。”
俏皮的语气,我说道:“嗯,你做的早饭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她高兴的说道。
我没有提昨天晚上的事,只是在下楼离开的时候看了看钢琴的一侧,窗帘是被拉开的,外边是沙滩大海。
那不是我的梦?
我和她在搬到了市区之后,渐渐忽略了这件事情,幸福之中的人往往是盲目的,除了工作以外就是黏在一起,逛街,给她买喜欢的衣服,我甚至准备在这里开一家属于我们两个的甜点店。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们还是刚刚处于热恋的人,其实那时,我们已经结婚几个月了。
但美丽的梦总会醒的,我在和她一起去水族馆看那些困于水馆里的生物的时候,蓝色通透的水影之下,余音韵将手掌贴在了玻璃上,那只漂亮的海豚隔着玻璃亲密的蹭着她的手,“真可怜。”她突然说道,我有些意外,却没猜出她话里的意思。
“仇寒?”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一个年轻的女人对我喊着我的名字。抬眼望去,却是以前的高中同学,牵着一个几岁的孩子,像是她的儿子。
“方荣华,好久不见了啊。”我微笑的答道。
“这位是你的?”她试探的问道,指的是余音韵。
“我的妻子,余音韵。”我高兴的对她说道。
“啊,你什么时候结的婚,都不通知我们一声。”她有些吃惊。
余音韵朝那人善意的笑了笑,对我说道:“我去买点喝的。”然后低下身子轻声问了问小孩喝什么,离开了。
“很漂亮啊,恭喜你啦。”方荣华望着余音韵离开的方向说着。
“等下,你说她叫什么?”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这么问道。
那天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她之后的提问,我一直没有忘记,她问我:“你的妻子是不是在泷城读过书?”
我点了点头,然后她说出了一些叫我有些吃惊的话:“那你就是娶了你弟弟的同学啦。”
“啊?”我有些糊涂了。
“怎么了,你弟弟没告诉你这件事吗?”
我听着不得不向她解释道:“实际上,半年前我弟弟就死了,车祸。”
在回家的路上,我第一次对自己的婚姻感到了迷茫。
我们真的互相了解吗?闪婚的我们甚至没有请自己的父母出席,我不清楚她家里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产业,而她也没有告诉我她以前的生活。
我的弟弟仇玄虽然比我小上五岁,但面容和我很是相似,我的脑海里闪出余诗韵第一次遇到我的时候,那份错愕也许不是因为我认识那本冷门的书,而是她以为见到了仇玄?
我是不是该去询问下什么,却无法开口。当天夜里我虽然闭着眼睛,可是一直没能睡着。不知过了多久,满脑问题的我,感到了一侧的被子被掀开。
她下床了。我犹豫了会儿,想起了搬家前的那件事,终于我选择了继续装睡。
在听到她离开了卧室之后,我也起身走了出去,她换了一套衣服,出了门,冰冷的容颜虽然美丽,可让我感到陌生。
在凌晨的夜色里,街道上不少的出租车还在拉着客人,她上了一辆出租车,在片刻的话语之后。司机貌似有些不愿意的载着她离开了,而穿着睡衣的我,在另一位司机奇怪的目光下递上了一张百元钞票。
余诗韵坐的那辆车行驶的路线,我十分的熟悉,那是我们来这座城市的路线,穿过郊区,小镇,半个小时的路程里,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
在拨通了母亲的电话之后,母亲问着我这个不孝子:“仇寒吗,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妈,我问你件事,我弟弟仇玄是不是交过一个女朋友?”我忐忑的问道。
“是有这么一会事,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你弟弟了。”她有些厌烦的说道。
那么,是了。我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将手机关机,闭上眼睛等待着目的地的到达。途中,雨水开始下了起来,这不准的天气预报。
隔着远远的跟着余音韵,整个沙滩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潮湿还有寒冷,淋湿的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我。
那是我们的别墅,不,应该说是她的别墅吧,她走了进去,我在门口等了一会,也打开了门,跟了进去。
放眼望去,客厅里没有人,只有钢琴摆在那里,窗帘也是被拉开着的,我想向楼上走去,却感到自己踩到了一滩积水,
是窗子没关好,雨水漏进来了吗?是这样吗?我看向自己的脚底,那哪里是什么雨水,而是如墨的血水,一点点的从钢琴脚里蔓延而出。
我惊恐的向后退了两步,看到了一个人的脚出现在我的眼前,抬眼望去,余音韵正拿着一个杯子同样惊恐的望着我,湿漉漉的头发披在她的肩上,一直以来我都只是觉得她像一个公主,而此刻她却是像一个女王,如果不是因为面容里透出的惊恐,简直就是被完美塑造的雕像。
我的理智在看到她手里的杯子时终于崩溃,那是一杯殷红的血,连同她身后的玻璃壶里都是装满着血水。
恐惧袭入我的心肺,我颤抖的向后退却。我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她之前一直在喝血吗?和我同床共眠的到底是什么?
疯狂的夺门而出,我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反应过来的,我一路向外跑去,瓢泼的大雨,以及身后追来的余音韵,很多我之前没有在意的事浮现而出,这个地方周围的人总是会莫名奇妙的失踪,那么余音韵半夜喝的血是?!
那么。不,不该是这样的。我终于还是停下了我的脚步,平复着我的呼吸,转身向后看去。
余音韵一直在我身后不超过三米的地方,惨白的面容在月光下格外的颓然,黑色的海水沿着沙滩不断打在我们的脚上。
“你是仇玄以前的女朋友吧。”我这么问道。
虽然只是隔了两米多的距离,我们却好像隔了一个世界。
“你会和我结婚,也是因为我很像他是吧,他的替代品。”我继续发问着。
她只是沉默的看着我,很是悲伤的样子。
“那些失踪的人。”这句话我没有能说完,她打断了我的话:“你这么认为吗?”
昏暗的雨水中,我还是看到了她闪亮的刀片似的牙齿,以及她血红的眼睛。她向我走来,我还是忍不住向后退了过去,然后脚底一滑,不稳的倒在了地上。
她向我伸出了手,那只原本是相互搀扶的手在我眼里却成了毒蛇,我啪的一把打开。
如同打在她的脸上,一些东西被我打碎了。
余音韵终于感到了绝望,然后褪下了自己的衣衫。无数鳞片从她美丽的身体里浮现而出:“我只是不想再次失去。”
我的妻子转过身体,向那黑色的海洋里走去,一点点的,我看着海水没入她的身体。
那个时候我无比确信,只要我再喊一下她的名字,她就会回头。
但是,我没有。
就这样,我失去了我的爱人。
在暴雨停止之后,我的妻子消失之后,她的那句“我只是不想再失去。”像一个魔咒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
即便是我认为这一切都已经结束的时候,这句话总是让我难以入睡。回忆着以前的种种往事。
“你知道吗?人鱼公主除了变成人之外,还一种方法可以得到王子的心呢。”在结婚前的一天,余音韵一边看着人鱼公主的童话,一边跟我这么说着。
“什么办法?”我好奇的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啊,因为我已经得到你啦。”她合上书,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的胳膊终于感到了一丝强烈的疼痛,我睁开眼看去,那是青色的鳞片,已经难以抑制的饥渴。我终于还是回到了那栋别墅,搬开那架钢琴,是一个暗道,血迹斑斑的阶梯,本能刺激着我向下走去。
我愣了一下,因为阴暗的地下摆满的不是人的尸体,而是各种各样的鱼的身体,巨大的水馆里无数鱼儿游荡着。
那是无与伦比的美食,我抓出一只疯狂的吸食,向上走去。看到的颜色也开始向红色转换。
当我回到楼上,再拉开窗帘的时候,蔚蓝的大海似乎在召唤着我.
身上的鳞片继续生长着,原来我还是摆脱不了,这和她在一起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