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回来已有一月余,山下游历可有所得?”空闻站在无花身后,眯眼笑着问道。
无花本是仰望着浮屠塔,忽然听见空闻的声音,无花转过身恭敬的看着他喊道:“师傅!”
“自从你山下回来,除了每天的课业,就到这儿来,这浮屠塔可看出了什么?”
无花看着空闻摇了摇头说道:“弟子愚钝!”
“无花!”空闻忽然喊道无花的名字。
“师傅!”
“无花,你从小长于寺院,你的天赋也远超你的师兄们,也正因为你更聪明,天资聪颖,为师也更担心你!越是聪明的人,越是看不透!”
“师傅!”无花看着空闻,欲言又止:“让您担心了!”
……
半年后
“那李老爷,听说是从长安来的吧!”
“长安?那么远,怎么跑到我们雪窦寺来了!”
“哼!你就不知道了吧!主持圣名在外,有谁不知的。”
“恩恩恩,就你知道,什么都知道!”
两个小沙弥拿着扫把扫着院里的落叶,只见李老爷意气风发,走过长廊。自从见过主持后,顿时一改秃废,变得精神起来!
“阿弥陀佛!李施主!”两个小沙弥学得有模有样的。
李老爷看着他们说道:“两位小师傅!有何指教?”李老爷,笑看着他们打趣道。
其中一位不再这么端着,像普通顽童那样看着李老爷好奇的问道:“李施主,你从长安来,这么远的路,长安没有名寺吗?”
“哈哈哈!”李老爷笑着说道:“有是有,只可惜早已是人去楼空!小师傅有所不知,半年前长安大变,秦叶两府一夕之间男子充军,女子为妓。兰若寺也在那一夜突起大火,十里桃林皆成焦炭!那景象……”
“那秦府,可是指秦尚书?”突然一人打断了李老爷的话。
两个小沙弥转头看着他喊道:“无花师兄!”
李老爷有些纳闷回答道:“正是!师傅?”
无花听后犹如五雷轰顶,压制着颤抖的声音又问道:“秦尚书,膝下有一女,闺名秦蓁,施主可听说过?”
“秦府的小姐?秦府小姐!哦!走了!走了!佳人薄命呐!在秦府抄家之前便去了,白绫还未摘,秦府……”
“死了?人好端端的,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呢?不,她怎么会死了!我不信!她怎么会……”无花听见后,忽然感到四周瞬间寂静,再听不到其他声音。他一边笑着一边后退,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道。又恍恍惚惚的走了两步,从心口突然涌出一口血腥!
“蓁蓁!”
“无花!哈哈哈,无花!”
无花手伸向前,想要抓住什么,却昏倒在地人事不省!
“师兄,师兄!”“师傅!”
……
“蓁蓁,蓁蓁,蓁蓁!”书生猛的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抓着长乐的手,书生放开长乐向床内挪了挪。“我……”刚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厉害!
长乐起身又重新换了一条帕子搭在书生的额头上说道:“想必是今日淋了些雨,风寒入体!不过不必在意!吃了药便好了!”
“谢,谢谢!”
长乐看着书生温婉的笑着说道:“你不必谢我,你应该感谢桃娘,她发现的你!”
“姑娘,有客来了!”此时青鸾在门外对长乐说道。
“知道了!”说罢欲起身离开,此时书生突然抓住长乐。
“我梦里的那人也叫蓁蓁,为什么明明是梦,却很真实……”
“书生,这里是轮回峰!”长乐打断了书生的话,然后握着书生的手放在榻上,又替他捏好被角,这才回答道:“这里有许多的故事,你是人,自然会受到影响,只是要小心点,千万不要沉沦在里面!”长乐微微一笑然后离开了。
长乐刚合上门,转身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桃娘。
“他可记起什么了?”桃娘张开问道。
“他能记起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桃娘!”长乐从桃娘身边走过变得冷冰冰的,手一挥对桃娘说道:“别对他使用幻术,别最后怎么死的的不知道!”
桃娘被长乐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击,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趴在地上,捂着胸口惊恐的看着长乐:“姑娘!我知错了!”
长乐看着她,蹲下身擦去桃娘嘴角的血渍冷冷说道:“回去!”
桃娘低眉看着长乐,显得楚楚可怜:“是!”说罢幻化成一束光穿到桃树上。
……
“从前的你可是最温柔体贴,如今还真是是有些东华的气势喽!”一个老头坐在桃树下,对缓缓走来的长乐说道。
“您怎么来了?”长乐吃惊的说道,然后又非常淡然:“是啊!有什么是你们不知道的!这么快就找来了!要带他走?来早了吧!”
“不是找茬儿,他是我送来的!长乐,给老夫一壶解忧酒尝尝?”老头儿转过头对长乐微笑着,那模样分明是山下掌柜的!
“长乐,你可知你现在所做的,是会招天谴的!”
长乐拿着一壶解忧酒亲手给他满上,满脸堆笑说道:“既然您这么关心我,怎么还往这儿引?天谴?你觉得我怕吗?”
老头儿霎时间脸通红,干干笑着说道:“你以为老头我这般没皮没脸吗?难道我就应该这样看着他什么也不做吗?对,他是东华帝君,你和他相比完全没有可比性,可你是我看着他带上天庭的,人间有情,你与他亦有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梓皙和你百年来也是情!若不是偶然下发现东华破碎的魂魄,我还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阿月,神女她,她,知道了吗?”长乐问道。
“还不知道,他的情况只有你我知道!”月老说得神秘兮兮的。
“也是,若她知道了,我这忘忧阁岂不是要被拆了!轮回峰夷为平地也说不定!”长乐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
“长乐!当年的事?你就……”月老说了一半便停顿了。
长乐头微微一抬,就好像当年活泼好动的时候:“怨恨?没有!能以我的命换先生的命,怎么想都很值的!现在我一直都在困惑一件事!那同命锁会反噬,这个应该如何解?”
长乐盯着月老看,月老捋了捋胡子然后说道:“吃过同命锁的除了你和东华,还有就是之前的魔君不朽和蓬莱仙姬司瑶,可是这两人后来结局如何,没有人知道!反噬?这个?”
“说这么多,你还是没办法!”长乐鄙夷的翻了一个白眼!“我看呐,你门前的那棵树就应该砍掉,免得祸害人!”
月老被长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说道:“你这个小丫头,我门前那株连理枝,年龄是你的几十倍还要多,是你们自己用偏了,回头来还怪我的树,还要砍了它……”
“停停停,阿月,我就说说又不是真要砍了它,况且我也是受害者!”长乐对着月老稍微有些从前的样子,假装委屈的说道。
“打住打住,你委屈,我更委屈呢!你只是说说,那瑶姬可是真动了手的!我回去晚了,只要晚了一步,我那树就就不回来了,我才委屈呢!”说罢月老便开始抹眼泪!
“一把年纪了,说哭还真哭呀!不救回来了吗!”长乐看着他递过一条帕子。
月老一把抓过帕子:“我,我容易吗我!你到跑这儿来了,没人烦你,我呢?瑶姬她,一喝酒就一定要喝个大醉,一醉就过来砍我树,一醉就过来砍,一醉就砍!醉了就砍”
“我就说嘛,你哪这么闲,肯管先生的事儿,还是因为你的树!”长乐恍然大悟道。
“去去去!我也担心你好吗!死丫头,离开了就没一个音讯,青龙也再没回来过。我和梓皙找你找了许久!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你好不好。后来,突然某一天瑶姬的红线上,分出来了一条,那应该是东华的,说来也怪了,分离后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是先生说我不必再回天界,红线不见了?这又是什么意思?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分离,先生和瑶姬……”
“我怎么知道!”月老打断了长乐的话:“长乐,那线和你连在了一起!”
“我?”
那线和你连在了一起!
长乐觉得耳朵瞬间嗡嗡作响,半天才缓过神来:“我?你不是说我连不上红线的吗?还是我补他的魂补出岔子了?”
月老听后就差没从石凳上摔下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你,你,我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东华……”
“先生他,和瑶姬是不会分开的!”长乐干干笑道:“阿月,是你糊涂了吧!所谓红线,他们根本用不着的!他们都不是认命的人!况且我对先生只有敬仰之意,绝不敢有其它私念!”
“哼,认不认命不是他们不愿意就不会发生的,是你们都小瞧了!不可说,不可说!”月老不知何时又拿了一壶解忧酒,幻化离开了!
长乐坐在树下,不知坐了多久,浮生站在她的身后问道:“长乐,什么是爱!”
“爱吗?我不知道!”长乐抬头看着浮生回答道。
“是吗?那长乐,也给我讲一讲!无花,他们后来的事!可好?”
长乐诧异的看着浮生,然后示意他坐下,缓缓开口说道。
……
十年后
“要说这三月的花,你们说说长安哪里的花最美!”七八个人围着的圆桌上讨论着。
一说:“三月的花?我只知现在的花就数西城的红梅开得最好!”
“年轻人,不知道吧!城东湖心亭的茶花理应三月开得最好啊!说到西城,最可惜的应该是十里桃林,可惜啰,再看不见了!”一个稍年长的中年男子惋惜的说道。
“错!”又一男子拿起一杯酒,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然后笑嘻嘻的说道:“长安最美的,当是醉红楼的解语花!当真是美极,美极了!”
“解语花?”桌上的人疑惑不解。
“解语花!对啊!这里又没说仅限于植物,般若姑娘能担得此名!”
“对对对!”众人附和道。
“哼!”此时旁桌的一男子轻蔑的说道:“什么解语花,不过是醉红楼的头牌而已!仗着清河王,目中无人!”
圆桌中的一人反驳道:“哼,你是怀恨在心吧!般若姑娘看不上你!我曾有幸与般若姑娘说过一两句话,婉约动人,大方得体。你?啧啧啧!”
“哈哈哈!”“哈哈哈哈!”圆桌上的人笑成一片。
那男子气不打一处来,恼羞成怒:“有你们这样的人,也是文人中的败类,不以她为耻,反以和她结交为荣,一个花楼头牌而已!登徒子些!”
“你……”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撕打起来。后来店里小厮来了,才将两人分开。
……
“竹息!”包间内一个紫衣男子喊道,身上金线绣的花纹复杂繁琐。
“王爷!”
紫衣男子摸了摸衣袖的花纹:“何事叨扰?”
“回王爷,是,是因为般若姑娘打起来了!”竹息回答道。
“般若?”
“还有关于王爷的,说般若姑娘目中无人,是因为恃宠而骄!”
“哈哈哈!”无鸾大笑了起来,拿起一个酒杯在手中戏耍:“目中无人倒是有,恃宠而骄嘛!”无鸾的眼神忽然变得深不可测。竹息看着无鸾的表情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分明是生气的前兆啊!
“你把玉簪送去醉红楼,那挑起事端的人……”
“明白!”竹息表明上强装波澜不惊,实际上内心忐忑问道:“王爷,这玉簪,您不……”
“叫你去,你就去,废话这么多?”无鸾瞪了竹息一眼,竹息立马闭嘴出门。
竹息出门后,无鸾到了一杯茶,看着窗外,那玉簪是他亲自打磨的,红莲雕刻得栩栩如生。恃宠而骄?若是她愿意,恃宠而骄又如何?可偏偏是她不喜欢!这世上只有她最得他心,也只有她最不识抬举!
……
“姐姐!”一位青衣女子走了进去,从她的左脸看去,真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可惜的是,她的右脸上破了相,一块触目惊心的疤痕用面纱遮住!
“姐姐,你可听说了?”青衣女子替她一边梳妆,一边又问道。
“听说什么?”她懒洋洋的问道,但语气里又有一种疏离,好像于己无关!
“王员外家的公子,终于收敛了一点!”青衣女子说着,语气中能听出她很开心。
“恩?”她偏头看着青衣女子问道:“青禾,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事感兴趣了?王员外家的公子?我似乎有点印象,不就是那个被我叫人扔出醉红楼的人吗!”她冷冷的笑出来声。
青禾梳着发髻:“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可那人竟然看不起姐姐,还在闹市污蔑姐姐,他……”
“他看不上?他讲的不就是事实!可是他最不应该的是戏弄你!”她的眼中忽然闪过一股凌厉!还有一股玩弄!
“般若!”醉红楼的老鸨花姨在门外喊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快点,可别让王爷……”
花姨还未说完,般若忽然打开房门,吓了她一跳,花姨捂着胸口说道:“小祖宗,你没声没息的一开门,吓我一跳!”
般若笑道:“花姨,瞧你说道,我不见你着急吗?怎么了,不急了?”
“急,急!”花姨陪笑道,然后开路让般若出门,青禾走在后面,捂嘴笑着。
“小蹄子,你跟去做什么,般若是去陪九王,你……”
“花姨,我还要去翠竹轩给姐姐取琴呢!先走了!”青禾刚要走,却被花姨拦住,花姨替她整理了一下面纱没好气的说道:“好好管住你面纱,不然那小祖宗生起气来,大家都没好日子!”花姨的声音故意说得很大声,像是专门儿说给般若听的。
青禾笑道:“姐姐早就走远了,您还不快追上去?”
“哎哟!我的祖宗哟!”说罢,花姨快步追了上去!
青禾走出园子,茶花不知不觉间又开满了,时间过得真快呀!青禾摘下一朵白茶花插在耳边。
……
“子玉!你说你一武将,来翠竹轩干什么!”竹息打趣道。“你呀!我懒得管你,我去后院看看有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
说罢竹息便走了,子玉怀抱一柄剑,认真的看着轩内各式各样的琴。对于竹息的离开毫不介意,突然对柜台上的琴走去!
“老板!”“老板!”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子玉和青禾相互对视望了一眼,子玉指着那琴说道:“姑娘,这琴是我先看上的!”
青禾不解,看着子玉反问道:“这琴什么时候成你先看上的?我是来取琴的!”
青禾说着便要抱着琴要走,子玉伸手欲拦着她,却抓住了她的面纱,面纱和白茶花落在了地上。
“脸!”翠竹轩内一人惊恐的看着她说道,青禾一听急忙挡住了右脸。
子玉走上前,捧着青禾的脸看着,青禾甩开子玉的手,愤怒的看着他!
“青姑娘!”一个小丫鬟用取下随身的娟布给青禾,青禾出门去时看了子玉一眼然后匆匆离开了。
青禾走后,子玉捡起地上的面纱和白茶花,这是竹息从屋内出来,看着子玉漫不经心的说道:“怎么?醉红楼的人来过,也是!般若姑娘善琴,与翠玉轩最熟了!”
“什么醉红楼?”子玉追问道。
竹息听后差点没跌一跤,翻了一个白眼道:“醉红楼!花魁耶!王爷心尖上的人!这白茶花你以为是普通人家养的,这是太子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据说雨后像琥珀一样晶莹!”
“哦!”
“哦!什么哦!你知道些什么!虽然茶花奇异,可是般若姑娘不喜欢,太子花了心思也是白搭!”竹息一脸幸灾乐祸的说道。
子玉手里握着花若有所思。
“子玉,你还看不看,我们该走了!”竹息对他说道。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