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灰这玩意儿吃之前,要清洗干净,不然上面的烟灰会黑掉一锅汤,煮出来后,老灰又变成洁白的豆腐了,而且,特别有嚼劲,入口豆香四溢,让人不忍吞咽。这样的老灰,你拿起钱都买不到的,虽然SC的豆腐干很出名,但与土弯村的老灰比起来,豆腐干连边指拇都比不上。
老灰好吃,但磨起来很费时间,正式推磨那天,金包银和三个儿子分成两组,每组两人,轮流推磨,一组两个小时,从早上磨到晚上,才能把几斤泡黄豆磨成豆浆水的。土弯村的磨,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至少金包银家的磨有些特别,他们推磨的时候不是围着磨转,不然一天下来,不转得天旋地转才怪,而是用一个呈“丁”字形的、两米长的纯木制造的“磨当当”,“丁”的下面“咬进”磨把子,“丁”的中间用一根粗大的麻绳吊在屋檐下的横梁上,高度可根据需要调节,而“丁”的一“横”处则是左右两人掌握并使劲推拉的地方,这是漫长的工作,虽然一个人也能推动磨扇子,但不能持久,两个人才可以坚持比较长的时间,这两个人推磨,则四娃娘负责“添磨”,也就是把泡好的黄豆和着水,用小瓢一点点往磨眼里添,随着磨石的转动,那洁白的豆汁便很快流进磨槽里,最后汇聚成绢绢细流,流进磨槽口下接着的木桶里。
推完豆子后,用包帕滤过豆渣,就是熬汁点汤了。
这个时候一般都是金包银亲自上阵,用事先准备好的胆水,均匀地撒进熬天翻地的大铁锅里,那里面的汤汁遇到胆水后,很快凝结成块,最后,用瓜瓢将白花花的豆腐舀进铺有包帕的筛子里,舀完后,水往下流,剩下的就是豆腐了,最后还要使劲压。经过一段时间后,豆腐才正式做完了。金包银做的豆腐,在土弯村出了名的,里面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好吃程度要盖过几弯。
每次看到大家在过年的时候吃上自己点的豆腐,不住地夸好香时,金包香满脸的黑皱纹就会舒展开来,他满意地笑了。
可是,当老大老三,要求他写信叫四娃回家来过春节时,金包银却拒绝了,他说:“你兄弟才出去多久,虽说过年了,没有他我们一家就团不了圆,但人家出去是挣钱的,如果过年来回这么一跑,不光耽误他上工,还要花来回的车费钱,再说了,他回来也不会空脚打手,总得给我们买东买西吧,这是不是又要花很多钱,钱都花了,就存不起来,存不起来,我们怎么翻修这土墙房子,怎么拿钱给你们娶婆娘?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金包银到底比两个娃多吃几年豆腐。看问题还是比较全面的。(5050。16。11。16)
老大老三啥都不怕,就怕说不上媳妇,娶不到老婆,虽然很想念老四,但回来是以牺牲他们找婆娘的经济条件,他们就不再要求了。
好在,过年前几天,四娃还是来了一封信,同时又汇了1000元回来,叫家里去办年货,给三个哥哥添置一件新衣裳,记忆中,三个哥哥成年后,就很少在过年的时候穿上新衣裳了。他在信中表明,每逢佳节倍思亲,他非常想回到土弯村,和父母亲一起吃年夜饭,一起放鞭炮守岁,一起看春晚的小品,后半夜仍不睡觉,四兄弟挤坐在一张大床上继续打红八胡斗地主,那是多么快活的时光,可现在不行了,他要挣钱,尤其是大城市里的餐厅越是节假日,生意越火爆,现在虽然还没有过年,CD人的聚会就多得起告告,餐厅从开门到关门,餐桌几乎就没有空起过,不管是不是饭点,刚吃完一桌,下一桌就挤过来了,就跟老家吃抢席一样。还说了,他们春节是不会放假的,但日工资比平时高三倍,虽然累一点,但能挣很多钱。
四娃的信写得很长,但不想说的,他一句都没有提,比如,他已经当上副总经理了,比如他已经尝到过女人的滋味了,更比如,他居然去学开车了,以后他可以自己开小车回家,又比如,他还上大学了,还认识了大学生和洋婆娘,总之,他不说的事都是大事,但他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他想留在后面,等合适的时机,他才一下展现在家乡父老兄弟的面前,给他们以巨大的惊喜,让土弯村的人因为他的巨大改变而受到强烈震动,并经久不息,甚至永载土弯村的史册,可惜,土弯村没有人编村史。不然,四娃还真有可能在上面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