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渊,一个在十年前,突然出现的人,其实也不算突然出现,因为靖北王薛漠表示,这他丢失十多年的弟弟终于找到了。
伊稚邪听说过他,除了比他哥薛漠更会捞钱外,还有一张能诡辩的巧嘴,居然说动中原许多有名望的夫子到她所建的学院。
伊稚邪恨的牙痒,对燕帝既羡慕又嫉妒,若是薛家兄弟都能为我所用,那何愁匈奴不能称霸天下?
他万万没想到,薛渊居然就是阿七,阿七还活着。
“去找她!”
阿七对自己的行踪并未过多的隐瞒,找到她极顺利,她似乎也似知道自己来了,支开了跟随她的云鹰骑。
一片丘陵处,有一人站在河边,在那看远方的风景,山风一阵阵吹过,丘陵的树枝犹如海洋的波浪,上下起伏。不少泛黄的树叶被风卷起,纷纷落下,绵绵多时的雨终于离去,可这丘陵还到处是它到过的痕迹——那秋风不但卷了树枝上的树叶,还卷了树叶上的水滴,淅淅沥沥的,仿佛又下了一场雨。
“终于来了。”阿七转过身来,看着那十多个穿着大斗篷的人,冷笑道:“你们跟踪了我快十天了,今天我把人都调走了,你们也应该漏出你们的真面目了吧?”
“阿七,是我。”为首一人把帽子摘下,露出阿七极熟悉的面容,阿七一阵晃神,这是一张日夜都出现在他梦中的脸。就在阿七晃神之际,那人已经上前。
“感谢天神,令我再次见到你。”这是匈奴语,阿七立刻惊醒,他是伊稚邪!
阿七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拔出剑指向伊稚邪:“真没想到,我们会再见面,匈奴单于伊稚邪,乔装改扮深入我大燕腹地,就不怕全折在这么?!”
“不怕!因为我知道你还在,想见你!”
“见我?”阿七呵呵地笑了,“我可是跟你约好在黄泉路上见的。”
“我知道我错了,不该背叛誓言......你说的对,我的母亲一直在利用我,而我,却背叛真心对我好的人,我后悔了!阿七,与我一起回匈奴罢,我会立你为我的阏氏,让你掌管我匈奴的军政大权!你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我会和大燕永修和平,不会再起干戈!”
“你以为我会怕你再起对我大燕起兵?现在的大燕与匈奴,已经不是十多年前,不,更早以前的那样关系,如今大燕兵强马壮,战意熊熊,该为自己担心的是你吧?想拿我做刀剑使,你也以为我稀罕权势?!你匈奴的权势地盘,只要我与兄长想,那便是我们的,留着你,不过是拿你做个挡箭牌罢了。”
伊稚邪脸色大变,脸色阴阴晴晴变换许久,语气才软下来:“我没想利用你,我是喜欢你,想要你,想让你做最尊贵的女人!”伊稚邪大吼,颈上青筋蹦起。
“那抱歉了,我已经成亲了。”阿七冷冷地道。
“怎么可能?!”阿七言明自己已经成亲的话,比刚刚她说不稀罕他的权势还要扎心。伊稚邪胸口闷闷的痛,那种闷,闷的他要窒息,那种痛,却痛的要炸开!“你不可能成亲......他是谁?!他是谁?!!告诉我他是谁?!!”伊稚邪像一只受伤的野兽那般嘶吼,“是谁?!!我要杀了他!!告诉我!!”
“林殊,我的心上人,我的丈夫,他叫林殊。”阿七微微地笑了,吐出林殊二字时,她的心中是极快活的,这快活不是因为她伤到了对面的那个人,而是阿七只要想起林殊,就觉得心里快活,那样的快乐,犹如脱笼归林的云雀。
相由心生,心念起,相则露,伊稚邪看得出来,她说的是真的,没有骗他,“他是什么人,有我好吗?!你叫他出来和我比比!!”
“林殊,他是梁国最耀眼,最光明,最纯粹的少年,见过他的人,都会被他所吸引。像你我这样置身深渊泥潭之人,那什么和他比?有人会拿白云与污泥相提并论么?!”
“可我想要你!你就得跟我走!!”此刻的伊稚邪如赌输的赌徒,上前去抓阿七,却被阿七往心口上一踹,顿时飞了出去。
“你是不是在恨我?因为你爱我,所以才会恨我。”伊稚邪的属下把他扶起,伊稚邪癫狂地笑了。“你看你踹的这么狠。”
“不,我对你的恨,当年已经了清,你对我来说,已经是陌生人。”
“我想要什么,我都能得到,这次,也是一样,我是天地赐福的大匈奴王,伊稚邪单于!我要你,就一定能得到!”
“呵!”阿七冷笑,见伊稚邪的手下上前,转身抬脚踹到自己边上的一堆枯枝上,只听到“哗”的一声,枯枝里飞出一只只能乘一人的小舟,小舟往河水飞去,阿七几个飞纵,与小舟同时入水。
伊稚邪大惊,立刻上马去追,然而山路极难行走,而小舟入水的河流水又急又险,湾道又多,全靠阿七的浆支撑,方才没翻船。出了丘陵,阿七的小舟由小河入了大河,伊稚邪气急,催马上前,要直接进那大河中,可胯下的马一到河边就停下,无论伊稚邪怎么打它都不肯往前,就在伊稚邪从马上刚跳下来,想要游过去时,忽然听到轰隆隆的声音。阿七也听到了,她转头去看,一股巨大汹涌的洪水从一个河道涌出,瞬间把她的小舟卷没。
“不!!”伊稚邪大吼,再抬眼望去,阿七消失了,他知道,她是不会水的,她必死无疑。
一种巨大的惊恐从他的心底冒起,他忽然想起,自己与阿七当年发过的誓言,“若你我盟约能成而我又背弃,就让我被家人所弃,被水淹死。”伊稚邪眼前浮现出当年阿七当年那张稚嫩的小脸上的郑重。
“她背弃了盟约,她的誓言应验了。”伊稚邪呆呆地看着汹涌的河水,开始想当年自己的誓约,“我最重要之人,除了母亲就是你这个朋友。”伊稚邪渐渐想起来了,当年的誓言:“最重要之物便是身上这被天地日月赐福的大单于血统肉身。我若与你定下盟约而又背弃,那就让长生天对我赐下灾难,让母亲和你离我而去,我万箭穿心,流血而死。”
“我背弃了誓言,母亲阿七都离开我了,我的死期,是不是快到了?”伊稚邪肝胆惧裂,忽然想到方才阿七说的:“匈奴单于伊稚邪,乔装改扮深入我大燕腹地,就不怕全折在这么?!”
伊稚邪他怕,此刻他怕的要命!“走!走!我们回匈奴!我们回去!”
可当他日傍晚带着他的二百精骑迅速返回漠北,抄近道走了一个小峡谷时,糟了埋伏,早已准备好的铁鹰骑带着阿七的护卫云鹰骑,一击即中!在意识快要涣散时,伊稚邪忽然想到,阿七在大漠的那几年,才是他一生最快活的时光,若那时,他和阿七一道逃出来,那,或许,他们就没错过。此刻,伊稚邪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是想利用阿七的心多一些,还是爱她的心多一些,他永远也没有机会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