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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虎牢(15)

我看清了小璐的脸,那张脸上还挂着带有善意嘲讽的微笑,我想只要再给她一点点时间她就会丢出一句“这话说得很爷们儿嘛云妹”之类的吐槽吧……可是,现在这句吐槽只能再咽回去了。

无力感。又是这样的无力感。我什么都做不了,赵云没有追过去是因为他害怕自己逼上去之后华雄会直接鱼死网破,而反之则或许还尚有商量的余地——如果华雄只是单纯地想要活着离开去送情报的话。而我没有追上去则就是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从我的位置出发想要抢在华雄之前赶到小璐的身边,至少需要发挥出华雄三倍以上的速度才可以,否则的话就只能是加速小璐的死亡。

小璐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她很像我,从小就喜欢和老家伙对着干,而绝大多数时候老家伙都会无可奈何地让我出面去教育她,因为她只听我的话,她只相信我一个人,相信着那个和她一样叛逆不听话的大哥。当初我任性了,我留在了洛阳,后来小璐也就跟着任性,半路上就跑回来找我。可是,上一次她救了我,这一次我却救不了她。我难以想象如果小璐真的死了,我,我的家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人再会撅着小嘴和老家伙顶嘴了,也没有人再会当老家伙发飙训话的时候悄悄和我咬耳朵了,我的那个家就会安静得像一个墓园,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那个小璐最信任的人,没有能够保护好她!我怎么能允许这样混账的事情发生呢!

可是我不敢冲。

为什么呢?如果没有我的突发奇想,这个晚上我们就只剩下千分之一的生还率了……面对着那个微不足道的千分之一我们都不曾畏惧,现在又为何会顾虑重重?说到底,我们还是在贪恋着活下去的感觉么?就像一个士兵,在战争局势处于胶着状态时战死,他会认为自己是光荣地为国捐躯并引以为傲;而如果他死于最后一场战斗的最后一发弓箭,那他一定会化作冤魂吧?或许无论一个人再怎样的视死如归,只要还有生的希望他就还是会努力去争取的吧,所以现在我没有选择冲上去,我怕自己成为间接害死小璐的凶手,尽管这个概率要远远低于那个我们无所畏惧的千分之九百九十九。所以我就只能在咫尺天涯的距离上遥望着小妹的脸颊,那张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因为她根本来不及恐惧。

也许在下一个瞬间我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不论成败都不后悔。可是华雄留给我思考的时间就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在这一瞬间我畏惧了,我退缩了,于是下一瞬间机会就不在属于我,尽管那几乎都不能算作是一个机会,我只能看到那把刀的刀尖离小璐还有丈许的距离,可是它形成的气浪已经将小璐的额发吹得纷乱……

这个时候陡现转机。

就在我即将失去再看下去的勇气时,一道黑影从视线中一闪而过。我突然就记起了这道黑影,我想起来了,我第一次看到它是在秋日洛阳的黄昏,那个时候的它快速而无声地掠过我的窗缝,从此开始一段不知道是凄美还是热切的故事就拉开了帷幕。而现在同样的一道影子出现了,它改变了那个本来已经既定的结局。

刀锋刺过皮肤的声音,鲜血溢出的声音。

长长的斜刘海遮住了蓁的紫色眼睛,我只看得请她的嘴角,平淡得没有一丝感情。

结局变了,可是对我而言,这样的结局也许更加难以接受。

在刀刃即将落下的最后一刻距离小璐最近的蓁赶到,她闪过去挡在了小璐和华雄之间,她死死地将小璐抱在怀里,就好像曾经我把她抱在怀里一样,下一刻刀锋斩下,尘埃落定,它划开了一个人的血肉之躯,也切开了一个人的心,一颗本该坚强无所畏惧的心。

即使相隔那么远,我仍然听到了蓁发出的声音,因剧痛而颤抖着的呼吸声……可是颤抖的就只有呼吸而已,她的身体不动如山,双臂有力地护卫着受惊小鸟一样的小璐。她背后的伤口已经冒出了血,汩汩的冒出……我想,当那血彻底流干的一颗,也就将是我的心彻底碎裂的瞬间,不是普通程度的碎裂,而是破碎,支离破碎,四分五裂,化作粉尘细碎到不能再细碎,也无法再粘合。

“姐……姐姐?”小璐的眼角渗出了晶莹的液体,她有些难以置信地轻声呼唤着,“姐姐……姐姐?”

可是蓁没有回答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再无言。

即使……那是足以令石像都潸然泪下的呼唤。

蓁突然松开了手臂,双手一齐用力把小璐推了出去,小璐一屁股摔在地上,她安全了,因为有一个人代替她承受了她本该承受的苦难。

不过这对于华雄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带血的无痕刃抵上了蓁雪白的脖子,她背后的血还在不断地往外冒,浸染了蓁精致的衣服,悲壮,又悲壮。

看来华雄似乎是成功地得到了用于谈判的筹码,他有点惊喜,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离开了,在一个不留神被我们翻盘了之后他又有可能挽回局面了……可是他的头一歪,惊喜变成了惊惧。

他的脖子贴在了驰龙厚重的剑刃上。

这一次我没有再犹豫。我无法达到华雄三倍的速度救下小璐,但我最终还是达到了华雄两倍的速度,总算是赶上了故事的结尾。

华雄的左手卡着蓁的脖子,右手持刀抵在蓁的喉间,而我的双手紧握着大剑,让并不锋利但却威力十足的剑刃紧紧贴着华雄的后颈部,这是一场任何人都无法预料结局的相持。

也许……除了我之外。

蓁的身体毫无生气,像一具木偶一样任凭华雄摆布着,也似乎完全没有做点什么的打算,我想她是短暂地昏迷了。我不认为她死了,我不相信,我不想相信,也不愿相信。但是无论如何,我必须要快……

因为那是我的女孩……我现在满眼看到的都是未来,蓁,她是我的女孩,是我的女人,是我的妻子,是我一生的伴侣,这才是结局!除此之外,我绝不承认任何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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