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没有停止,沿着公路缓慢前行,直至日落。密云遮蔽了月华,人们从车中取出帐篷,准备在道旁露宿。
恩佐,老管家,伊凡,柯西莫船长,卡洛,赛琳娜与埃米利安,七人围坐在一张血族绘制的尼亚王国地图旁。火把噼啪作响,微颤的火苗映出几人严肃的表情。
“诸位,首先根据赛琳娜小姐之前的介绍判断,老神父与修士们应该是被蛇人抓去充作奴隶,那么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安全。可要从蛇人手中救出老神父和修士们,正面冲突一定行不通。”
“为此我提议,组建一支小分队,由我带领,伺机潜入蛇人的城内,救出老神父。具体人选的话,柯西莫船长老沉持重,就留在这儿协助老管家引领车队吧,伊凡与卡洛跟着我。赛琳娜小姐与埃米利安是客人,也麻烦柯西莫船长随行照顾,明日一早,车队照常前进。”
四人点头领命,神色如常,反倒是埃米利安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眼神玩味地看着赛琳娜。血族少女更是又羞又怒无法发作,苍白的小脸差点被气红。既然是明天一早就要离开的客人,你们开会叫我们来干什么?如今这么一说,我们碍于脸面只能答应同去,明明有求于人,到最后还要别人自己提出。怎么之前在波耶纳利堡时没发现这小子那么无耻呢?
“老神父是由于瓦拉尔家族没的疏忽而被抓的,我们也参加救援吧。”赛琳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了这句话。
“您的相助犹如黑夜中的篝火,整个墨西拿都将心存感激。”恩佐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立刻致谢道。
将了冰山美人一军,恩佐的愁容也微微解冻,继续说道:
“我们目前所得知的,大多都是蛇人退居瑟班特之前的信息,对蛇人如今的状态知之甚少。所以我们需要谨慎再谨慎,我希望几天后,大家能一起回到车队。不过如果蛇人的习性与蛇相近的话,我想他们在晚上气温降低后应该会行动缓慢些,而赛琳娜与埃米利安在黑夜反而如鱼得水,此消彼长,若能在夜晚行动是最好的。”
恩佐的分析让众人眼前一亮。卡洛不禁说道:
“如果少爷猜想得没错,那劫走老神父的蛇人夜晚恐怕不会赶路。我们现在落后一天的时间,若是我们能日夜兼程,说不定可以抢在他们回到瑟班特前拦截到那批蛇人?”
“进丛林之前可以,但我不建议进去之后还夜间赶路。书上说瑟班特所处的那片丛林非常……险恶。无数探险家进去之后就再也没能回来,没人知道里面有些什么,或是蛇人做了些什么。”赛琳娜解释道。
“我们可以做火把。”
“呵,你知道黑暗森林法则吗?”
“……不知道,我是一名水手。”
“漆黑的森林中是谁都是猎人,谁也都可能成为猎物,暴露自己存在就是自寻死路。你还要举着火把,生怕那些猎食者看不到你?事先说好了,到时候我顾不上你。”
卡洛还想反驳什么,被恩佐用手势制止。
“卡洛,听赛琳娜小姐的。我刚才说了,安全第一,谨慎些为好。”
“是,少爷。”
“那就先这样,没有经验也想不出更多了,到时候随机应变吧。各自回去准备好要带的装备,明天一早就出发。”
……
夜色下的瑟班特城,犹如巨蟒盘踞在丛林深处,而“死亡之路”则是他的背脊。道路尽头的巨蛇神殿,庄严肃穆,令人难以想象曾有多少生命消逝于此。神殿四周,一队队姆尼蛇人守卫蛇形而过,毫不懈怠。
自从蛇人退居瑟班特后,曾经的奴隶制被更森严的种姓制替代。王室与祭司阶级转化成的全身蛇人被称为姆尼,为第一等级种姓,拥有征收赋税,修订法律,解释宗教经典和祭神灯特权,名副其实的特权阶级。第二等级种姓为曼利森,自然是那些由贵族和富商转化成的半身蛇人。他们由第三等级种姓侍奉供养,并且侍奉着姆尼蛇人,是目前蛇人军队的主要构成种姓。最底层的第三等级种姓是破血,顾名思义,残破的血脉,让蛇神蒙羞。他们从事打猎,畜牧等行业,以布施和纳税等形式将大部分所得缴纳给另外两层种姓。
当然,其实还有第四等级,那就是奴隶,只不过蛇人并没有把他们算进种姓制度。很少有破血蛇人能养得起奴隶,毕竟自己也才温饱,绝大部分奴隶受姆尼与曼利森蛇人的驱使。
“老爷,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一间昏暗腐臭的小屋中,鞭声刺耳。一名穿着破烂的奴隶正趴在墙上,鲜血沿着双腿流向铺在地上的茅草堆,默不作声,生死不知。施鞭人是位曼利森蛇人,求饶声则从站在一旁的女性破血蛇人口中传出。
“闭嘴!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宴请的是谁?高贵的赛瓦蒂殿下,国王之子!我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把他给请过来拜托一件生意,结果全被这贱种毁了。他妈的端个瓶子都端不稳,留着何用!浪费食物。你再敢劝一句,我连你一起打。”
于是鞭声依旧。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终于消了气,也许只是打累了,那位曼利森富商又骂了两句,愤愤离开小屋。女蛇人赶紧上前,将那位被鞭打的血肉模糊的奴隶扶起。
“爱德华,爱德华,你醒一醒,爱德华……”
她本不该喜欢上他。即使只是位破血蛇人,与奴隶间的阶级差距依然巨大。可他的眼睛真的好美,好干净,让她想起主人收藏中最剔透的那枚钻石,或是夜空中最亮的星。他们开始聊天,他说他之前是位历史学者,从很远的地方来,原本只是想寻找下这座历史古城。
可是古城先寻到了他。
他说的很多东西她都不懂,激起她对城外世界的渴望。他答应她,总有一天一起逃出这人间地狱,去他的家乡看海,看麦田,看英武的骑士与马。他会用薰衣草结成花环,为她戴上,娶她为妻,在山巅看日出。
可他再也看不到了,她也看不到了。她向屋内望去,十余个奴隶噤若寒蝉地跪在地上,即使那富商已走了很久仍然不敢起身。
梦碎了,原来世界只是这样。没有梦,没有感觉,人生最原始的睡,同时也是死的样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