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活在阳光下,就要做些阳光的事情。
——陆明《惭悔录》
父亲出事之后,家族一夜之间破败下来。先是在重庆的店铺被查出非法贩卖文物,几乎所有古物都被没收;而后,家族在各地的生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压,几乎快要达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
母亲虽然一直沉浸在父亲失踪的悲痛中,但还是听从了几个师兄的建议,将资产全部低价抛售给了一些同行,随后搬家到了开县的一个小山村里,过着平淡的生活。我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农村小孩,过去的一切仿佛成为了一个梦。
零八年的夏天,我从一个普通高中顺利毕业,说实话,我对读书这方面实在没有多大的天赋,除了对一些古代文学感兴趣之外,其他学科差不多都是一问三不知,所以高考成绩可想而知。而在高考成绩下来的第二天,相恋两年的女友终于提出了分手,生活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
对此,我竟没有丝毫的难过与伤心,我能够理解她的想法。虽然她是同学中唯一不排斥我的人,但家境贫寒和成绩不好足以成为分手的理由。
就在到学校拿通知书的那天,近六年不见的一个师兄来到了我的高中,双方都没有多说什么,一起来到了学校背后那条河的堤坝上。
“你来干什么?就不怕被那几家的人发现了吗?”面对着清澈的河面,我点燃一根烟,瞥了一旁西装革履的师兄,冷淡的道。
他面色有些泛白,仅二十五六岁的年轻脸庞正是符合现代女性的审美观。但我对他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当然,并不是因为嫉妒,而是他身上那种隐约的土腥气。
“我这次来,是因为最近道上发生一些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师母,让她……”
还没等他说完,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然后又看向河面,轻声说道:“师兄,六年了,连我都成年了,你知道母亲如今的状况,我不希望再让她卷入这些是是非非当中。”
“小仁,我知道你对我们这一行有很多偏见,但是这件事可能是与你父亲失踪有关。说不一定,我们能够找到师傅的下落。至于那几家的人,六年了,我们几个师兄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敢轻举妄动,我们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师兄有些着急,但还是死死地看着我,压低声音说道。
听了他的一席话,我才正式的打量了一番这个父亲最小的徒弟,也是与我年龄最想近的师兄。过去的稚气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自信和大气。
他见我心里有些改变,便继续说道:“这次二师兄和三师兄让我来找你,也是想把师母和你接到重庆去,我们会负责将师父找回来的。”
我沉默了很久,才点了点头,我不知道的是,就是点了一下头,改变了我的一生。
为了避免过于张扬,我和师兄在校外坐上了通往我家的黑面包车,通过两次转车,在近两个小时后才来到我现在的家。
“妈,我回来了。“看着还在不断念经的母亲,早已习惯如此的我还是不由想起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事。母亲,还在为父亲祈福。
六年过去了,父亲仍旧了无音讯,母亲也没有向我提起分毫,但却莫名的相信父亲还在人世,只是在某个地方不能回来罢了。
然而,六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多重打击使母亲近乎心灰意冷,直至这两年才略有好转,却是整天都在老屋里天天念经祈福,靠着以前变卖的一些家底子过日子。
由于我家独立于村里聚集地,在一座小山丘的半山腰上住,母亲也很少与村里面的人来往,所以与其他人不是很合得来。
母亲听到我的话,念经声顿了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良久,她站起身来,虔诚地朝她面前的观世音拜了拜。
“通知书拿回来了?不管是什么学校,我希望你还是认真对待,以后也好找工作一些。”母亲看着站在门口的我,轻声说道。却看见我的眼睛看向门外,这才问道:“来了什么客人了吗?进来坐坐吧。”
师兄这才有些尴尬的从门后挤出半边身子,高大的身影在母亲面前仿佛矮了一截,低着头恭敬的叫了一句:“师母。”
母亲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半天才撇过头去,冷冷地道:“你来干什么?两年前不是对你二师兄说好了,不要再来找我们了吗?”
“师母,你也不要对二师兄存在偏见,我们不走上这条路,还能干嘛?”师兄瞬间着急起来,忙着辩解起来。
“不用说了,你们都把你们师傅的话当耳旁风了?他当初说得清清楚楚,除了老大和老四老五,谁都不要去动土里的东西。现在呢,发了大财是吧?”母亲厉声说道。
师兄自觉地有些理亏,白净的脸变得通红,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妈,师兄这次来主要是因为有父亲的消息。”看见母亲大有关门谢客的趋向,我急忙解释道。
听到有父亲的消息几个字,母亲无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随后深深的看了师兄一眼,说道:“小仁,你先出去,我和你师兄有些话要谈。”
我点了点头,无论是什么时候,母亲都不会让我接触半分关于道上的事。
门外的我不断地吸着烟,差不多等了近大半个小时,母亲才把我叫了进去。母亲原本暮气沉沉的感觉仿佛瞬间蜕变,有了一丝阳光的气息。
我知道师兄带来的消息是让母亲觉得有些希望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与母亲感受相反,可能因为我是领养的原因,我和父亲没有任何的心灵感应。在我脑域中,父亲始终在无尽的死寂当中。
“老幺,重庆我就不去了,找你师傅的这件事,你带上小仁吧。”
“什么?”我和师兄一下子都愣住了,母亲一直都把禁止我了解盗墓这回儿事当成了惯例,这次怎么……
没想到母亲的眼神更加坚定了,她死死地盯着我的双眼,像是要看透一切般,轻声呢喃道:“小仁跟着去,明哥就一定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