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忠来到瀑布底的潭边,衣服全部湿透,就脱剩一条裤衩,潭中的水非常冰凉,上岸后他不停的哆嗦。处忠抱着双肩审视着这个地下溶洞,溶洞就如他在上海的梦鸽舞厅的大小,中间原本是舞池,现在则是一汪水池,瀑布的隆隆声替代了媚俗的歌声,本该身处灯红酒绿的他现在却身陷地底溶洞,何等的反差与可笑。处忠摇摇头,现在除了头顶处仁留给他的一把火光,还有就是不远处那打坐之人留给他的一簇微弱的磷火之光了。他谨慎地接近那个人,可是打坐之人没有任何动静。处忠一边走一边觉得周围有些古怪,要说这溶洞非溶洞,是因为这个溶洞的石壁上有石砖砌筑的痕迹,而钟乳石则镶嵌在其间,地面还若隐若现一些人工铺设的地基,破瓦罐,破缶,一些支离破碎的农耕工具被不断生长的石钟乳牢牢地镶住了。
可能是冻得厉害,处忠双脚走路是几乎没有知觉的本能行为,不小心给地面凸起的石块绊了下,向前窜出了一丈多,摔得生疼,刚想回头骂娘,却看见绊他的那块石头上有字。于是他大叫处仁,要他把火把伸出来一些,好照亮他所在的地方。在依稀的火光中,那三个字虽不清晰,但却给处忠一个极大的震撼。
“这是什么文字?!”处忠不禁哑然,凭着他对中华古文字多少有些研究,他感觉眼前的文字类似于象形文字,但又不是完全属于甲骨文范畴,三个象形文字依稀可辨,第一个字比较好认,大概念“古”。第二个,复杂,应该说非常复杂,他念不出来,只好凭着经验用字体来套,这个字左上半边是半个月牙,右上半边像是个人,手抬得高高的,中间一层似乎是四个人盘腿而坐,右边还有个煮锅,最下部是波浪线。好像个“然”字啊,想到这里,处忠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地下墓室那面墙上画的古然村么?
“真有这个村?那前面那个人是?”处忠开始怀疑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曾经的稻花村是他和处仁无忧无虑的童年珍藏,可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一个老人说过这稻花村下还有一个古然村!处忠重新审视这地底溶洞四周的景致,没错,有砖有瓦有锅碗瓢盆,可是年代极为久远,钟乳石都和这些东西长到了一起,这里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有个古然村被埋在了地下,是什么灾难埋没了这里?处忠震惊到手心全是汗,最终,他把目光都聚焦到不远处的那具坐尸身上。
那具坐尸在火光中幽幽地泛着尸绿,可能是地底潮湿的环境使得尸体上长出了苔藓和霉斑,头颅上没有几根头发,眼窝深陷,鼻子就剩下一个三角形的孔,嘴唇已经消失,翻出了牙床,身体被包裹在一件深灰色的道衣里,唯有两手握成太极的造型端坐在一颗巨大的岩石上。
处忠害怕这也是个湿毗罗,想回去找处仁想办法,刚一回头就和处仁打了个照明,处忠怕得浑身一抖。
“处仁,别吓我,你下来怎么都没个动静。”
“哥,我觉得好奇就下来了。”
“那我们怎么回去?”
“哦,我在精钢绳上每隔一肩宽的距离系上一段布条圈,回去就套在手上脚上,蹬上去,很方便。”
处忠默认地点头称赞,随后两人都把注意力移到了那具尸体上。
“不会是湿毗罗吧。”
“应该不会吧,这明显是个成人,如果是湿毗罗…”处仁说到这里,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应该不是,君临派做的都是小孩子,哪有大人这么腌的。”说完,处仁对处忠使了个眼色,原来处仁也注意到了那尊埋在石砾中的碑文。处忠告诉他那是古然村的界碑。处仁倒没有他大哥那番惊诧,只是若有所思一番,说:“我刚看了四周,也只有那尊尸体或许有线索。”
两人走近那具古尸,尸体的造型就是一个道人盘坐,佝偻着背,身上的道袍已经大半和皮肤黏在了一起,下身有严重的霉斑,没有尸臭。现在面前的这尊尸体处忠和处仁都感到一种亲切感。
“哥,我怎么觉得好熟悉,他是谁?”
“我也觉得,但是,咦?他怀里有东西。你看!”处忠指着尸体的道衣领口处有一页纸头露出了个角。随后他夹出了那张纸,原来是封信,信封上赫然写着“胡君兰亲启”落款是“胡寅”!
“外公!”处仁失声说到。处忠也是一慌神,信掉到了地上,又赶紧捡起来。此时兄弟俩明白原来这尊干尸是他们的外公。兄弟两人忙不迭给外公又是作揖又是叩头,处忠的眼中更是噙满泪花,处仁哭的鼻子都红了。没有香烛,但在胡寅的座下找到了一罐灯油。处仁倒了点灯油在棉布撵成的灯芯上点燃,腾起一缕青烟。这青烟绕梁,升腾到了钟乳石的石根,再慢慢化开。此时忽然听得头顶一阵扑簌簌的响动,处仁心里咯噔一下,慌忙举高火把查看那声响的来源,可这溶洞上方尽是犬牙交错大大小小各种钟乳石,被火光照的隐隐绰绰,看不真切,他们观察了一会就再没有那钟昆虫扑扇翅膀的声音了。
“毗罗虫!”处忠第一反应是它,处仁也不置可否,毕竟被刚才地宫中的那个鬼东西弄怕了。
“哥,让我再去找点木棍,把这里弄的亮堂堂的,就算那虫子来,我们也好应付。”说完,兄弟两人分头在溶洞里找来为数不多的小木条,烘干,捆扎在一起,淋上灯油,不一会,整个溶洞就被照得透亮,他们俩才把这地下溶洞看个完全。
这里是个村落的一部分没错,有街道,墙垣,烟囱,砖瓦和锅碗瓢盆,可是都奇特地被钟乳石没了进去,其中有一把犁被钟乳石包住了大半截,仿佛这儿的村落历史比这个溶洞更为久远。处仁跑到一面破了个大洞的石墙前,墙基处还有大量石化的泥块,一捏就散,他抓起把地上的土,捏散了闻了闻。接着又淌水来到了瀑布下方,他发现瀑布后没面不是岩石,而是一面青砖石墙。他回想到刚才从地道走出来时往上方寻找出路的情形,沿着暗渠一路上有好几个相似的洞口,又遥想他们是从地宫里爬到了地宫屋顶,他们其实是在那巨大的地宫的屋顶上行走,而现在是在地宫的墙外,那瀑布后的青砖石就是很好的证明,至此,处仁开始对这整个地下世界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看来整个溶洞应该是没有出口的,他们算是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处仁站在浅浅的水潭里,他感到心里有一丝的不安,随即转身找处忠。看见处忠正准备拆信,他快步走过去把处忠的手按下去,说:“哥,我怕我们拆开信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