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江宁到了霖微门之时,风中多了些枯花香,江宁敛了剑气,隐了自己的身。
“霖微门的花一日全谢了。”
见江宁来,温闲倒了杯茶,嗓音温和如常,像是所说之事与他无一分一毫的关系。一身红衣,径自优雅。
“温师叔,这便是碧落水了。”江宁淡眼看着温闲,摆下了瓷瓶,“待丹毒清了,来日师叔飞升也会……”
还未等江宁说完,温闲便淡笑着拿起瓷瓶,细瞧了半会,就开盖喝了下去:“这碧落湖湖水,你求了很久,可对?”
并未回话,江宁只是看着温闲半晌,见那丝若隐若现的魔气褪去,心底才送了一口气,百里遇说得果真无差。
“阿宁,来日,你不求升仙,我与你共入轮回可好?”
江宁微愣,沉默良久,淡笑了开:“温师叔不必多想,来日,江宁自会助温师叔飞升的。”
“师父,这是你要的药汤,玩玩放在门外了。”
温闲默然良久,起身出门取了药汤,放于了江宁的眼前,轻声道:“你身上有伤,喝了这药便会好些。”
“多谢温师叔了。”江宁抿了口药汤,浓郁的苦涩让她不禁轻皱眉心。
“我忘了给你备桃花糕了,”温闲淡笑起身,“阿宁,你稍等会。”
江宁看了温闲片刻,淡眼拉住了他的红袖,便道:“不必了,温师叔,过几日便是修道盛会……师叔便好生修炼吧。”
江宁结阵,便隐身出了霖微。
温闲瞧着只剩竹帘落花的窗边半晌,便将袖间的桃花糕拿了出来,端去了门外:“徒儿,这盘桃花糕,你吃了吧。”
阮玩玩笑开了眉眼:“师父对玩玩真好。”
江宁去了俗世,她要寻得破花夕唤兽阵的方法。
花夕所召的并非实兽,而是死兽的一魂一魄,若是破了她的阵,那修道盛会,花夕再无一分一毫可赢之意。
“姑娘可借在下一杯薄酒?”
江宁坐在亭台上饮茶,杯还未触唇,便被人拦下,是一俊俏男子。
“我不饮酒,只饮茶。”江宁淡声。
“那如此呢?”
看着手上的茶面飘起了淡雾,江宁指尖凝了剑气。
“拿去,”江宁将瓷杯推了出去,自己复倒了杯茶,抿了口,竟是烈酒。江宁呛了声,便低眼淡声道:“公子这是何意?”
“在下是南海仙山所来,想……”
江宁淡声‘嗯’了句,便结阵离去了,喝不成茶,江宁再坐着也无多大意思。
“诶?”男子不满地倒了口酒,“上玄仙,你这娘子怎么于我理也不理?”
温闲淡笑着拿起了江宁推出去的瓷杯,抿了口,倒是好酒:“本座的娘子为何要理你?你可有本座半分好看?”
“你……”
温闲笑得温雅:“还是你的修为比过本座半分?”
俊俏男子一气,转了头就不吭声,猛灌起酒来。
温闲浅淡一笑:“还有一问,南海公子,我家娘子岂是你可染指的?”
男子‘哼’了一声,微弯的嘴角几分嘲讽之意:“你家娘子我是染指不起,可为了断尘缘,你姐姐可是把她那十世姻缘杀了个干净,你倒是和这十世姻缘纠缠得够久。”
温闲复倒了杯酒,笑了:“她虽杀了干净,如今反倒更沉迷了酒色不是?”
“也不知定缘仙如何想的,竟帮着你……”
“多说无益,”温闲看着俊俏男子轻扬一笑,男子一激灵,嘴边也消了声。
尘世的江南烟雨是人界独一无二的美景,江宁停在桥头,看落花千万,看绸缎半湿,看画舫里美人抚琴低歌,看浮萍千里连断桥。
“这位姐姐,你真好看,这花便送你了。”
江宁被跑上来的小男孩儿说得一愣一愣,不知不觉便收了一束花。
“姐姐,那个哥哥也好看,你可把这花转送于他?”
随男孩儿所指处看去,落花簌簌,一袭红绸如血,如风雨中飘摇的红莲,男子手持油纸伞,温雅一笑,便是天下独绝。
“这……”
“温师叔……”江宁淡眼递了花。
“阿宁,你可知此花……”
“温师叔,来日你也服些绝情丹吧。”江宁低眼转身,离去得淡然。
阿宁,你可知此花是相守之意?
阿宁,我娶你可好?
阿宁,你可知道,我除了喜笑,最欢喜的,便是你了。
一身白袍如雪,一身红绸如血,残花四溢,温闲嘴角只是很浅淡的微笑。
情意如一壶烈酒,曾经让他人洒了,如今掺了水,也怕你喝着觉得薄淡。看着远处桥上的红衣如血,江宁闭眸轻叹了声,终归是淡了心。
“江宁,即便你用毒器赢了修道盛会,也无人会认同你。”小童踮脚站在凳子上,隔着柜子对着江宁碎碎念道,“何况这毒器,一看虽不知是魔界之物,但待他们那些修真界败类查了出来,你可要死不知千百遍了。”
“那时你可别求着我救你。”
看着手心里的碎冰晶,江宁淡声问道:“阿戏,这要多少灵石?”
“这毒器唤惊云,瞧它那尖头……”
见秦戏准备叽里咕噜给她介绍一番,江宁抬眼淡然:“多少灵石?”
“十块上品灵石。”秦戏恨恨地瞪了江宁一眼,“江宁,你让我说说完可成?”
“并非留为己用。”江宁从储物戒中取了十块上品灵石,便将惊云收入了袖中,嘴角一丝轻笑,“也不用知其怎用。”
“江宁,你莫不是花了十块上品灵石,拿它去送人的吧?”
江宁淡眼:“你说对了。”
秦戏抽了抽嘴角:“江二小姐果真是富可敌国。”
“对了,我近些日子得了些好茶,你可要些?”秦戏‘啪嗒’几下便理好了其余的毒器。
听到喝茶,想起前几次来这茶钱便是过百,江宁轻笑了声:“不了,你卖的茶太贵……即便江宁富可敌国,也经不起如此消耗。”
“这次可真是好茶,魔界留人泉浇灌,悲戚之名可是四界闻名。”
听‘留人泉’三字,江宁便点了点头,笑了:“那便给我来一杯吧。”
“哦,”秦戏爬下了凳子,准备入里屋去拿茶,还未掀开门帘,他便顿住了身,转头对着江宁笑道,“江宁,你可有心许之人?”
江宁眉尾一挑,不语。
“若是有心许之人,这茶,才喝的有味。”秦戏一声轻笑。
江宁挑着桌上的茶花,也不听秦戏说了什么,眼前依旧是一身红绸如血,江宁揉了揉眉心。
“为何还燃香?”闻到淡雅如青竹渗水之香,江宁淡笑道。
“茶香茶香,江宁,你若是再说些什么,我便赶你出去了。”
看着秦戏粗红着脖子,本便圆滚滚的脸蛋更圆了,江宁轻声一笑,便轻嗅了茶。
轻抿一口,江宁恍然,烟气蒸腾中,她似是听到了诵经声,和一人回首轻笑拂袖声。
江宁闭眸,敛了剑气。她自然知道,那人是谁。
一片茶花落茶,江宁抬眼,眼神清明。
“江宁,你果真是无情无义之人。”秦戏似没见着好戏,气呼呼地便回去整理毒器了。
江宁淡然点了点头,拟了阵便失了踪影。
“这茶钱……”见着桌上的几十块中品灵石,秦戏又笑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