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竹片划出了一道破空之声,没有东西,我只看见了一片墨黑的森林在轻轻地摇曳。
“靠,幻听……”我还没嘟囔完,那嘿嘿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而且貌似成了两道响声,从我的双耳传进去。
“啊……”我闷哼一声,朝前一个打滚,向之前站的地方望去,我不禁一愣,视线里只有那一顶帐篷。
接下去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了,我只觉得那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梦魇,我的意识在一声一声,此起彼伏的鬼吼声中被摧毁又再次凝聚,消散,又重新变得更加坚硬。
现在想想,那段经历,真是对我还未接触剑道的时候最好的修炼。
我也不知道我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只记得我一次又一次被鬼吼声击倒,又强撑着爬起,直至天刚发白,彻底地昏迷过去。
再起来的时候,暖洋洋的阳光已经照到了我的脸上,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吞吞地从草地上爬起来。
“吼!”冷不丁从后面蹦出来一道人影,冲着我突然一声大叫。
我平静地朝后望去,原来是醒来的大牛,正憨笑着看着我,我笑了笑,说道:“教官,你醒了,真特么幼稚,还玩……”
我正说着,突然就感到不对劲儿了,以前若有人突然吓我,我肯定被吓得大叫,可大牛的恶作剧在现在却没有奏效,难不成,那野人的话是对的,这丛林真的能磨练人的意识?
“哎呀,漠途,你特么不是说你能守好夜吗,得亏老子我命大,要不然啊,昨晚要是来头猛兽,你和我,就连骸骨都没剩下喽。”大牛哈哈一笑,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叫道。
“嘿嘿,嘿嘿……”我尴尬地挠了挠头,笑着含糊过去。
“想啥呢,走吧,你还想在这儿呆一辈子啊?”大牛看了看发呆的我,笑着锤了我一拳,说道。
“嗯。”我俯下身捡起竹片和狙击枪,把来过的痕迹草草收拾收拾,跟在了大牛后面。
“哎,大牛,你前些天去哪儿了,那巨兽离开之后,我就没见到你。”我端着狙击枪,一边看着四周,一边说道。
“额……”大牛突然一怔,面色苍白地笑笑,摆摆手说:“别问这事,行吗,我不想再提起了。”
平素沉稳的大牛身体突然有点颤抖,脸上也升腾起了畏惧的色彩。
“你们到了哪里?遇到了什么?”我皱着眉头,问道。
大牛摇了摇头,低声地说道:“我们到了一个墓,遇到了,遇到了一场几乎是无休止的梦魇。”
大牛看我听着呆在原地,突然叹了口气,说道:“不说了,不说了,走吧。”
“嗖!”
大牛话音未落,周围的林叶突然一阵颤栗,伴着一阵阵的虫鸣传来尖声的厉啸。
“不好,蛊虫!跑!”大牛一听这声音,突然面色一白,伸手抓住了我,朝着林子里就钻了进去。
“牛,牛!这样跑会惊动这里的野兽的!”我被拉着不停歇地跑,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那东西,比野兽还要狠一百倍!”大牛猛然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冲我吼道:“新兵蛋子,想要活命的话,就给我快点跑!”
估计大牛也是急眼了,我从来没瞅见他这么朝人吼过,我一下子给吓呆了,抓着狙击枪就跟着大牛飞速地奔跑。
林叶被我们毫无身法可循的乱跑冲出了一阵阵萧萧的声音,奇怪的是,奔跑了这么久,冲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竟然一声兽吼也没有。仿佛所有的动物,在一夜之间,全部蒸发了。
“快跑,想啥呢!啊……”大牛一按我的脑门,急速奔跑的步伐却急急停下,伴着刺耳的摩擦声和痛呼。
我回头一看,顿时就给吓懵了,只见一只只黑乎乎的大飞虫在林叶中左冲右撞,漫天卷地的,我猛然蹲下身来,那一大群飞虫顿时在我头顶疾驰而去,我蹲着身子,清清楚楚地看见高速飞驰的飞虫竟是瞬间将那重重的林叶撞出了一个个缺口,扬长而去……
我惊讶万分地看着那群诡异的生物,突然听见大牛一句轻轻的呻吟,我急忙转身跑到了大牛身边,问道:“牛,受伤了没?”
“没啥,没啥,轻伤,轻伤。”大牛吸着凉气,看我望了过去,突然嘿嘿憨笑着,右手托着左手往身后藏。可我分明看见,大牛原本满是红光的脸上突然多出了病态的苍白,嘴角也似是因为痛苦而抽搐着。
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个健步上前,猛然抽出了大牛的左手,大牛一惊,急忙又要藏住手,但他的左手突然一阵痉挛,被我托着举到了眼前。
大牛失去了一个手指,原本该是小指的位置,只剩下了一团模糊的血肉。在战火和艰险中历练了半生的大牛,不曾伤了一根毫毛,却因为我,失去了一个手指。
我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自己几天前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士兵,却莫名其妙地被带到这里,经历一次次莫名其妙的事情。
现在又发生了这桩事,我突然有种在梦中的感觉。我不想继续走下去了,我想回到原来平静的生活。但是,或许命运就是这样,有些路,你不去走也罢了,但如果你踏上了一条征途,你注定要将它走完。
热泪终于从我的眼眶流下,混着脸上的泥土。我抹了把脸,站起身来,哆嗦着手在地上乱翻着,回头对大牛笑了笑:“牛,你的手不会有事的,等我找到了你的手指,我一定会帮你接上去。”
我从心底不肯相信这桩事,手在泥沙里乱翻着。
“算了,小子,就一根手指,也没啥大不了的。没事的。”大牛勉强地笑笑,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怎么可能没事!这里是丛林,这里整日高温!断了一指,就意味着要化脓,就要……”我的喉头有点梗塞,如果不是我,大牛或许可以没事的。
“漠途!我最后一次以教官的身份命令你,站起来,擦干眼泪!我还会陪着你,走一段路的……但是之后,就得靠你了。”大牛的脸突然板了起来,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训练的时候。
我抓着狙击枪,刷的一声站起来,咬紧牙,低声应道:“是。”
“走吧。”大牛随意从四周找了些草药敷在断指上,说道。
我看着面前几乎是连绵不绝的丛林,从心底突然涌升起一股执念,如果,在伤口感染之前走出丛林,牛,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我伸手扛过了大牛身上的背包,在前头领路,大牛警惕地殿后。
走到了中午,丛林的炎热此时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骄阳炙烤着大地,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隐隐约约地瞅见,不远处有个人形的东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牛也瞧见了,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去看看。
“嘶……这,这是尸体。”我走到了尸体旁边,转过头对大牛说。
“正常,这里啥都有。”大牛慢慢走到我跟前,见我正要翻动那尸体,突然摆手制止了我,取了根树枝,撩开了这尸体的衣服。
大牛看了几眼,眉头突然一皱,站起身来说:“这人是被毒死的,前头估计挺邪乎的。”
“走吧,这里是丛林的边缘,这林子走出去就到外边了。”我突然地发现,面对前头未知的恐惧,我竟然没有起一点儿波澜。
大牛也有点惊讶地看着我,笑着点了点头。
走进那林子,林叶非常地少,几乎都是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人的脚踩进去了很难拔出来。
我和大牛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几百米,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眼见的大牛走着走着,猛然发现朦朦胧胧的丛林深处,竟然升腾着墨绿色的气体,看上去狰狞而诡异。
我眉头一皱,只感觉喉咙一阵不舒服,自从走进这丛里,慢慢地仿佛有一只手掐住了我的咽喉。
我看了看周围,惊讶地发现,我和大牛正被一团绿气包裹着。
大牛突然喊了一声:“靠,这林子有毒!”
我喘了口气,突然感觉身子有点没力气了,正要再走,脚底一软就倒在了地上,看着大牛笑着把他拉着坐下来:“有毒又如何,我们也没有防毒面具,也没有治毒的药丸,牛,能和你死在一起,我真幸运。”
“小兔崽子,说什么死不死的!我要你站起来!走完这段丛林,到外边去……”大牛吸了吸鼻子,有点抽噎的声音,声音从高慢慢转低。他站了起来,想把我拉起来,自己却先摔倒在了地上。
我感到我的一双眼皮子越来越沉重,我有点困了“牛,我感觉我要走了,你呢?”
大牛突然挣扎着跑了起来,教官的体质就是比我强一点。
“牛,你,你干啥呢?”我半张着的眼睛看着大牛在旁边忙活,微弱的传出了一道声音,终于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昏黄的残阳已经透过稀疏的林叶照在了我的身上,我慢慢地爬起来,惊讶地看着我的身体,力气,竟然回来了。
大牛坐在一旁嘿嘿地笑,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在嚼着。
“牛,我们到地狱了吗?你在吃啥,孟婆草?”我站起身来,迷迷糊糊地看着大牛。
“傻小子,我们得救了!那草药救了你的命,也让我的手指伤口结疤了,我的命,也保住了。”大牛伸手锤了我一下,咧开嘴憨厚地笑了起来,“走吧。”
我迷迷糊糊地跟了上去。
后来我才知道,是大牛用尽了体内所有的力气,在丛林中稀疏的植被上挑拣出草药,没想到,在训练营里面他教我们的东西,竟然今天用到了。
服下了草药,我觉得喉咙也不是这么难受了,慢慢地,眼前浓郁的绿气,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点点的残阳斜光已经隐隐约约出现在了前头。
我压下心头顿起的稍许波澜,继续谨慎地行走。
“吼!”正当我和大牛要走完丛林的最后一步时,周围猛然响起了一道诡异的吼叫声,透着阴冷和诡异,响彻在我俩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