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六月中旬,离学校放署假已差不了多久,在这个阶段,学生们正准备迎考,为确保自己下期不至于“坐红凳”而努力复习。这时的教师也就更加忙碌起来。特别是像越素贞这样的缮写人员,刻写、印刷的任务就越加繁重,而阮寿筠与王剑清对她当然也就更是关照了。
这天刚好是星期日,越素贞一大早就起了床,接着刻写昨晚没刻写完的复习资料。早饭后,她将一家子昨夜换下的脏衣服装进盆里,正准备下河洗涤,转眼看到桌上还待完成的最后一点任务,想到今晚必须全部完成,而王剑清的脏衣裳也还没带来,就又放下盆来,坐上藤椅,继续伏案刻写起来。
“贞姐还没刻完吗?”声到人到,王剑清这时提着一个小包进了房。
“大概再有一张蜡纸就完成了。你吃过饭了?”
“吃过了。要是昨晚你让我带回去刻,怕不早完成了,可你偏又不干。”王剑清一边翻看还需刻写的资料内容,一边不无埋怨地说。
“钢板仅只一块,让你去刻,我又干什么呢?昨天下午你已刻写了这么多,今早又有训练任务,也够辛苦的。”
“剩的不多了,还是让我来吧,我总要比你快一些。”
“好吧,让你来。脏衣服带来了吗?”
“在这里。翠儿和莲儿哪去了?”
“你筠姐在为英子和翠儿‘开小灶’,莲儿也去她们那儿玩了。”越素贞接过他递来的包,取出一套衣服放进盆里后又说,“你实在是个懂事可爱的好男孩,可惜我和奉楠都没有妹子,要有的话,我们一定让你做妹夫。”
“嘿,你和筠姐,都好像是得了传染病,怎么老是喜欢说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听了越素贞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王剑清红着脸轻哼了一声,坐上藤椅就刻写起来。
“我有什么传染病?怎么学得了背地说人坏话的脾气?”王剑清的话刚收口,阮寿筠便拉着满脸沮丧的莲莲进了门。
“谁说你的坏话呀——莲儿怎么啦,这样不高兴?”王剑清急把话题岔开。
“我说他是个好小伙,可惜我没有妹子,如果有,就让他做我的妹夫。哎,我说寿筠啊,鹏飞不是有个妹子吗,怎么现成的媒不做呢?”
“早嫁人了,哪会等到现在。即使能等到现在,也说不准会上这位大先生的眼呀!你要下河吗?等我一下,大家一起去——这小调皮影响姐姐们的学习,被她们骂了,我只好带她回来。”阮寿筠把孩子交给了越素贞,便转身回去取准备要洗的衣服。
“我没闹,是她们不要我。”莲莲委屈地说。
“好了,你就跟王叔叔在家里,妈妈和阮姨去洗衣,回来再带你上街玩。”
“莲儿乖,就跟叔叔在家里,等我刻完这张蜡纸,我带你去玩。”
“不!我要跟你们下河去。”
“太阳这么大,不怕晒死你!”越素贞见女儿不听哄,就大声喝斥起来。
“不,我要去!”莲莲并不理会母亲的喝斥。
“哎,就让她去吧,地方也不远,受不了时,她自己会回来的。”阮寿筠拿了该洗的物件进了房,见莲莲仍在吵闹,就对越素贞劝说起来。
“好,去去去,不许再吵!”
天气的确是热。越素贞三人走过古柏巨樟下的林**,出了大牌楼,便感到脸上被太阳灼得火辣辣的。牌楼前的两尊高大石狮及它们下面的两排长条石凳,也反射着剌眼的阳光。好在山城不比大城市,尽管太阳烈,却也常常能从河塘边吹来一阵凉风。八中校门南边距西城门不过50米,沿城墙向北走200米左右,便是三人要去洗衣服的坝塘。
这河塘说是坝塘,其实堤长不会超过20米,塘的最深处也不过才1米打零。它是人们为了营造两岸通路及碾房,根据地形,拦住从西边经田坝款款而来的一条小沟,修建而成的一个桥不桥,堤不堤,河不河,塘不塘的特别作品。因为河沟是经田坝而来,所以河水终年不清,食用不行,只能用来洗菜洗衣。这河堤除了两头各留有一条小水渠冲击两边碾房的水车而外,中间还留有四个桥洞走水。在这两两桥洞的中段,石级直下5米处有一天然溶洞,洞中流出的泉水清凉甘甜,且大旱期间也绝不断流。因此,为了满足西门内外居民的食用,前人在洞外堵住泉水,用大青石料修整成了一口露天水井。这水井宽1.5米,长3米,深2米,不论多少人来打水,井水总是与井口持平,不会消折半分。水井两边的旱地和那两所碾房的周围,垂柳拂拂,古柏苍劲,它们与其他杂树竹丛、批杷桃李、突兀怪石以及六道下坡水流相配合,自然成趣。
在北面碾房坎上的小石岗,坝塘村民还在这里修建了一座规模不小的社林。社庙周围不但山竹青青,古树苍苍,而且还有不少利用天然怪石加工而成的飞禽走兽。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要数那对“母子牛”了。这对水牛与真牛一般大小,母牛侧卧望天,小牛口含母乳而眼窥母面,雕琢得真是惟妙惟肖,细致得可见牛身的毛漩。
对于坝塘社林这块地方,翠翠和刘英是经常带着莲莲来游玩的,庙侧的石牛也不知被她们骑了多少遍。此刻,莲莲趁着母亲和阮姨在河塘边洗衣,就独自来到庙侧林荫下的石牛背上滚爬。她东瞧西看,时而摸摸石雕,时而拍拍古柏。当在庙中看到里面的土地公和土地婆神像时,她又觉得很有意思,就学着大人的模样,跪下地来,双手合十,默默地也不知祷告些什么。起身回望母亲,她见两人洗衣时谈得高兴,不知这时说的是些什么,母亲还嬉笑着抬手向阮姨浇水,就又返回原路,上了河堤,向两人洗衣处走去。
“说真的,也不知剑清要找什么样的姑娘才满意。”越素贞在河塘边一面搓拭王剑清的外衣,一面对阮寿筠说话。
“谁知道啊,”阮寿筠也是一边清衣,一边与对方交谈,“学校也有这么几个未婚女子,可他说别人不成熟,难侍候;有人给他到地方上介绍,条件都很好,他又说将来抗战胜利了,学校搬回去时,要带外乡人回去麻烦。你看,谁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想是还不曾省事,不了解男女间的情趣到底是什么味道。”
“看你说的,人家都已二十四五了,你还把别人当着小孩。”
“我怎会把他当着小孩儿,他自己不努力,旁边人干着急也没用。”
“妈,我渴水。”莲莲来到两人身后,打断了她们的交谈。
“天气这么大,你还跑什么!”越素贞站起身来伸了伸腰,然后拍了拍孩子弄脏了的衣裙说,“渴了回家去找水喝,这里哪来水呢!”
“回去吧,我家有凉茶,回去让英姐给你倒。”
“我要等你们一块回去。”
“那就别乱跑,坐在水边来。”
素贞将女儿拉到水边,拿下自己头上的毛巾搭在她的头上,再用脏衣垫在石板上让她坐下,然后又同阮寿筠边洗边随意交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