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民团几十个人,能阻住别人大部队?”蒋老成倒是个实在人,又在军队中呆过,对汪子俊说的话大是怀疑。
“怎么阻不住!如今我已有四挺上好机枪,长短枪支加起来不下百十条;而眼下天气已冷,我们把所有船只藏起来,用两挺机枪封住大桥,他们来时又怎么过?再说,那大桥除了桥礅就全是木料,实在守不住时,放他一把火,看他们怎么来。我不相信他们火烧不着,水淹不死。”汪子俊说到这里,很是得意地晃起头来,“还有,我们只是负责对他们的先头部队阻个一两天,以为国军的到来赢得时间。而又不是长期固守在这儿同他们干,这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难,难!”蒋老成还是一个劲地摇头。反正他对汪子俊说的是一千个不相信,一万个不相信。
“是难是易,那是别人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干?!”越素贞见蒋老成与对方谈得认真,不无生气地顶了他一句。
“哎,大妹子,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汪子俊又接了话,“怎么说这事与老成兄弟不相干呢?别说是这事与老成兄弟关系重大,就是与大妹子你本人,也是关系不小哩!”
“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越素贞皱起了眉头。
“你想想,老成兄弟原来是干什么的?他原本就是国军中的立功人员,如果共军来到这里,难道还不把他抓起来干掉?还有大妹子你,你现在已做了老成兄弟的太太,就莫说他会连累你的话,就你的儿子是国军的营长,女儿是国军团长的太太,共产党难道还会铙得过你?就算这些事大家都瞒着不让共产党知道,可是——”说到这里,他像是后面的话难以启齿,就打了一下顿,终于也就说了出来,“没听说共产党的政策吗?他们干的可是共产共妻的勾当,像大妹子这般人才,难道不怕被他们共了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汪子俊开头几句话倒是说得蒋、越二人全都愣住了,但听了他这后面几句话,越素贞突然间就暴发了数声凄厉的惨笑,“你说这些就唬得住人么?我儿子是当过营长,可现在没干了;我女婿确也当过团长,可最后被他们整死了。说起来,我还是被国军害苦了的人。共产共妻又怕什么?说共产,我家除了那只渡船,没什么好让别人共的,倒是你镇长大人财产多,确是要当心被人共了去;说是共妻,其实我早就被人共过了,现在年纪又这么大,我还有什么好怕的?谁要来共,就让他共好了,我还求之不得哩!你镇长大人找我们到底还有什么事,干脆直截了当说出来,不要再说这些无用的话来吓人了!”
“好吧,要我直说就直说。”这汪子俊先前确也被越素贞的笑声震得脑瓜发了麻,再一听她这般述说,马上又沉下脸来说起了正题,“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动员老成兄弟加入我们的团防队。他本来就是国军中的一员,虽然现在身上有了点残疾,但问题并不太大。如今是国难当头,他应当以国事为重,重新回到我们队伍中来。还有,为了不让共军来时找到任何过河船只,我们要把茶洞境内所有船只全部控制起来,你家那只渡船,那必须是首先要交出来的。”
“嘿嘿,原来是这么回事,”越素贞听到这里,又连连发出几声冷笑,接着说,“要船,你们尽管拿去;要人,那就靠不住了。他年纪已大,何况身上还有残疾,哪能随同你们四处奔波?”
“我们请他过河,并不是让他去前沿打仗,就在后面,给那些从没扛过枪的人当当教练也行。再说,我还得劝劝大妹子你,最好是也跟我们撤到对河去,有备无患嘛!”
“不去不去不去!我哪儿也不去!也不许他去!要船,你拿去好了!”越素贞此刻已觉得没有必要再与对方多费口舌,说到这儿,竟又抱着孙子进了房。
“你——”汪子俊见她竟是这种态度,真是不知气打哪儿出,“好!不去,不去你们以后可不要后悔!”
“镇长说的什么话,我们有什么好后悔的?”蒋老成也搭了腔。
“那就走着瞧!”汪子俊站起了身,“到时看这共产党,究竟会给你们什么好果子吃。”
“这用不着你操心!”越素贞又从房中出来现了面,“倒是你汪镇长今后要当心了,莫要被人擒了献给共产党才好。嘻嘻!”
“我们走着瞧!”汪子俊话音没落,人已走出门外到了坎下。
屋内,越素贞又在不住地冷笑。她心下忖道:是要走着瞧,看你姓汪的还有几天好活!
屋外河边,镇丁们在汪子俊的指挥下,正在收缴各类船只。商船的货物被迫卸在了码头;渔船上的渔家,被哭哭啼啼地赶下了渔船;大大小小的游船更是不必说,全部被他们没收;蒋老成的渡船被拉到对岸后,一个镇丁斧子一扬,牵绳立断,船就向下游飘去。镇丁们把所有船只集中停靠在三不管与大洲之间的浅水处。到了下午,在河沿上人们的咀咒声中,镇丁们把船淋上煤油点了火。一时间,河中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犹如当年赤壁再现。而这时原在河沿上沉声咀咒他们的人,已是高声哭喊,破口大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