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方天画戟刺破云岚,戟身更是燃烧熊熊烈火,火光舔舌,继而猛然插入一座十丈玄武石之上!
‘哄!’
玄武石应声而碎,化作糜粉,掀起漫天沙尘,而在沙尘中,十来人狼狈咳嗽,被这一把方天画戟阻断了去路。
为豪杰者,千万人,吾往矣,一人,一戟,便可镇荡诸天!
“尸离,解药拿来,否则,死!”
古钟气若黄钟,宛若巡视率土之滨般,大步而来,身旁,跟着那秀丽逾恒的孔妍希。
看到古钟大发神威,脸色如常的模样,孔妍希却越发心忧,连嘴唇都咬得渗出鲜血。
“古钟,你这个疯子!为了续力,居然以帝王大道祭苍天,你不想修道了么?!”
尸离色厉内荏,慌慌张张的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却再也顾不得风范,手足并用的爬起。
“我古钟一生光明磊落,怎愿死在你这等奸佞妖邪手中!不自由宁勿死,大道祭苍天又如何?快意恩仇便可!”古钟身如猿猱,几个纵跃,便出现在尸离面前。
古钟抽回方天画戟,戟锋一冷:“交还是不交?”
“交,我交!”
尸离心胆俱裂,慌慌张张从怀里捧出一堆瓶瓶罐罐、蜡丸药膏,尸离扒拉开来,颤颤巍巍的递给古钟一枚蜡丸。
突而,从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古兄!三尸道的跻毒本质乃道法,什么时候需要这些药石丹药可治了?”
古钟闻言,看清来者熟悉的相貌,勃然大怒,方天画戟点破了尸离喉上皮肤,露出汩汩殷血:“死到临头,还在骗你爷爷?!”
“挖了他的下丹田,用他的跻虫为饵,诱出古兄体内跻毒便可。”
平静的话语从来人口中传出,落入尸离耳中,却如催命的丧钟,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来人走到古钟身旁,含笑看过孔妍希,亲切的拍了拍古钟肩膀。
“你不是接应狼烟去了么,怎么回来了?”
古钟突而皱眉,疑惑的看着……孔桦。
孔桦露出雪白的牙齿,真挚笑道:“烽火狼烟已现,底蕴已出,孔经略师兄主持大局去了,让我来看看古兄情况。”
古钟闻言,摇头笑道:“这小子虽有些穷酸气,倒还符爷爷脾性。可惜不能见识四座道统之间博弈的浩大局面了,倒也遗憾!我等龙庭之人算了尽君主之情了,倒是你孔,嗯!你……”
突而,古钟难以置信的看着胸膛前的一把只露出剑柄的短剑。
剑,是百炼千锤的上古宝剑,即便是撕开衣胄、穿过肋骨、刺破心脏,也不沾染一丝血迹,剑峰寒芒不改。
“古兄豪气,令我汗颜,还望来世,古兄不要再成为我手中的……棋子。”
孔桦面色平静,缓缓抽出古钟胸前的短剑,剑气,震碎了古钟心脉,古钟双眼逐渐失去神采,无力跪下,帝王仙阁崩塌,气运真龙缓缓溢出……
“孔桦!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而这一场暗杀,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孔妍希惊骇欲绝,无力的推开孔桦,继而紧紧抓着古钟逐渐无力的双手,孔妍希泪如雨下,悲泣道:“古钟,古钟,你的护国龙气呢?你的帝王道骨呢?你说过会一直等我的……”
这一场形如笑话的变故,哪怕是三尸道众人也难以置信,孔桦好整以暇的收好短剑,轻轻说道:“原来帝王大道已去,倒让我多费了几分心思……人老了,也怕麻烦了。”
而随着孔桦的话落,古钟的眼神暗淡下去,最终定格为死寂,也不知短剑为何物,古钟居然连临时遗言都无法说出,只能死不瞑目,只能含恨而终,只能……生死两茫茫。
本该血战沙场,豪气凌云的古钟,却以这种方式死去,不惊起一丝尘土,连死前呐喊都无,显得有些……讽刺。
孔桦看着失去了分寸,瘫软在地的孔妍希,摇头无奈,似看着一个不争气的后人:“你这老风头家的女娃娃,爱恨都无法随心,道心怎能常定?既然爱他,就跟他一起去吧……”
一朵凄美的兰花,不知何时从空中落下,片片凋零,花蕊低微得,落入尘埃里。
而在兰花一旁,一颗黝黑顽石,无言却岿然,静静陪伴着兰花。
血风带着腥味,拂过山岗平川,在一阵惨叫嘶哑之后,喧嚣不再,只留死寂。
片刻之后,孔桦看着眼前的血色,眼中掠过一丝迷离,似陷入回忆之中。
“你!孔桦!我,我,是你的……堂哥啊……”
“桦哥哥……我是铃儿啊……”
一句句至亲至爱死前的疑问,都湮没在大义之中,孔桦疲惫叹息:“都是值得的,你们的生命是属于我孔府的,倒也不算……枉死!”
孔桦蹲身,轻轻将一颗头颅连在尸离的脖子上,怜惜的拂过其难以置信的双眼:“唉,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如个孩子一般,你家大人不管,我只好管管了……
孔桦长身而起,脚步微迈,分明只是在方寸之间点动,却一瞬出现在百米之外,一道模糊的声音传来:“撇清了嫌疑,也有了替罪羔羊,差不多,是时候了……”
“兀!兀!”
盘旋在空中的秃鹫贪婪的看着满地的盛宴,流着长涎,迫不及待的冲下,撕扯着柔嫩鲜美的血肉,发出,满足的低鸣……
半晌之后,秃鹫不舍的离去,留下满地猩红血骨,安静的融于血光中,毫无违和之感。
“得到了它……就逃得过吗?”
突而,一声饱含道气仙韵的苍老之声传出,却无人知晓。
……
“孔经略,到底是不是这个方向!都大半天了,怎么都没个人影!”
姜琉猛的踩过一块凸起的顽石,翻身而起,继而对着身旁之人说道。
孔经略满脸尴尬,接连赔笑:“应该是,应该是,从三尸道的围追方向看,应该是北边这个方向……”
“西北添庚方向,有巨大动静,应该是多方道统搏杀!儒家在那边!”
突而,一直沉默的空空出口说道,话语平淡,毫无表情。
姜琉一个顿脚,刨起一地土石。
孔经略讪讪,看着姜琉面色不善的模样,住口不言,满脸庄严。
姜琉此时挂念故人,无心计较,微微变过方向,便向空空所说方向奔驰而去。
‘嗖!嗖!’
果然,只是片刻,姜琉等人便远远的看到一座上宽下窄的斜下山谷,此时山谷中,似乎引起哗变,一股烽火狼烟冲天而去,孔经略见到烽火狼烟,释然的几乎抽干了力气,长吁一口气:“还好赶上了……”
姜琉举目望去,只见得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古丘儒家之人!
“在那里!”姜琉喜出望外,大步向前。
“不对!”
突而,空空吼道,鹰目血红,浑身颤抖,控制不住力道的紧紧抓住姜琉手臂,止步不前。
“有何不对?!放手!”姜琉闻言,心切急躁,面露怒意,就欲挣脱。
“我的血脉在灼烧,这是本能的警告!不能去!”空空面色凛然,却紧紧拉住姜琉,不愿松手。
“你不救,我救!”
姜琉本就对空空的桀骜冷漠积怨已久,此时姜琉救人心切,少年本就叛逆,此时也动了几分怒火。
虽说凭借他如今的修为,在四座道统之间的博弈中几乎毫无作用,只能螳臂当车,但真虚大道修心而修行,心之所向,道之所倾,身,自当前行!哪怕,眼前刀山火海,荆棘载途!
空空不知姜琉的道,所以他不懂。
“我说了不能去,就不能去!”空空身为仙人遗子,此时被姜琉激起的枭獍,藏于身体之中深处的疯魔渐渐浮出。
一旁的孔经略见两人模样,接连向前打着圆场,却被空空一个挥手,打出数米之远,踉跄不稳,孔经略勉强止住身形,着急的在两人身旁走动,却束手无策。
而在此时,那山谷正北的一座山峰之上,一个隐没在血阳中,辨不清轮廓体型之人,看着止步不前的空空,开口说道——
“那鹰面猿身的兽类究竟是何等血脉,似乎有仙血流淌,只是可惜碍于‘承诺’,否则不要那东西也要擒住这头妖兽!罢了,它警觉太强,肉体不凡,还是收网,激活道禁,免得节外生枝。四座道统,四个弹指,够了……”
“嗯?!”
空空突觉寒毛立起,血脉都在哀鸣,似被一个恐怖存在窥伺,鹰目接连扫视四周,却毫无发现,空空心弦猛的跳动,再也无法按捺本能的警告,不由分说的扯过姜琉:“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滚!”
姜琉猛的提起纯阳之气,座座仙阁在身旁沉浮,道法欲吐还休,大有一言不合,便出手搏斗的阵势!
“不好……”
就在这时,俯观整个天弃世界,儒家被困的六处所在:荒林、石洞、沙场、飞涧、断峰,以及眼前的山谷上,股股烽火狼烟互相呼应,冥冥之中,更是借染青血的衣冠冢跨越时空,让缕缕狼烟交融。
而这六处地貌,假若有风水大师起盘一观,便会发觉,石洞与飞涧刃冲,荒林本是安门之处,却隐隐被断峰斩断了门外天地,沙场粗看有形,细看无形,正是有名的廿四葬魂地,而那座山谷……
坐立中央,集养八方,正是风水节点!
而这等地貌,便是一盘天造地设,先天而成的‘四方夺运局’!
而随着烽火狼烟的交融,六座王朝古国的儒家初始地中,那座座本就生出变化的儒塔却诡异的陷入死寂,而在极尽死寂之后,千丈儒塔拔然而起,抖落浑身斑驳,陶泥的塔身,散发着如同金鳞之色,而在儒塔的最顶端,一片好似雕花装饰的杏叶,此时动了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