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节和刘集之间的秘密谈话,偏偏隔墙有耳被别人听了去,这个人就是刘集的宝贝女儿刘如约。
因这一日,刘如约听说哥哥回来了,便像往常那样欢喜奔来看他,可是到了门前,却听见爹爹和哥哥的交谈。于是就把脚步放轻了,慢慢挨近门边,把这一席对话当做是江湖惊险传奇听了去。她年纪尚小,不明白这件事事关重大,听到刘集叮嘱刘节莫要讲出去时,刘如约只道是爹爹胆小怕事,所以她没把爹爹这一叮嘱一并记住。不但没有记住,而且心里乐开了花,为自己听来了这么一个刺激的故事而手舞足蹈,还寻思着这么个精彩故事,该和谁分享去。
一日黄昏时分,程敬晨像往常一样自己一个人留在了学堂里面看书,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他打算去弄支蜡烛或者灯过来继续研读经典。这这时,他余光瞥见一团白色事物在窗外迅速掠过,待他定睛再去看时,竟又空无一物。他笑了笑,对自己说:“估计是看书看得眼花了,别自己吓自己。”
他准备迈出门去,却又感觉另一个窗户又有一阵白色事物掠过。四下里无人,他心里马上揪了起来。站定了一会儿,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异样了,他才走出门去。
只听耳边传来“哇”的一声大叫,在他眼前忽地出现了一个白色事物,吓得他跌倒在地,不敢直视那白色。这时候那白色开始说话了:“嘻嘻,看你怕成这样子。”
咦?这声音怪熟悉的。抬头一看,不是刘如约还能是谁?他埋怨道:“怎么又是你?想吓死人啊?”他进城那天被刘如约弄得很窘,半个月前又被她拉拉扯扯地拉去看什么比武,那次还迷路误入赌坊。他心里面多多少少是怕这位千金大小姐的。
“我只不过是想吓吓你,谁知道你竟然这么怕死。”刘如约对自己刚才吓人的伎俩很满意。
程敬晨拍拍衣服站起来,很不乐意地问道:“你虽然是小生的救命恩人,但是你也不至于跑来吓唬我。”
“哟?既然是我救了你一命,那我再将它吓没了,也是我的事,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哼。”
“你…..唉…”程敬晨此刻只是想早点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继续看书。
“哎,你就不问问本小姐来找你有什么事情么?”
程敬晨瞪了她一眼,心里嘀咕:“你来了,还能有什么好事?”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怎么?救命恩人来了,也不请坐?”
“哦,大小姐,您坐,您请上座!”程敬晨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说道。刘如约坐定了,程敬晨愣在那里,他是想收拾书本准备离开,但是又不知道找个什么样的托词。
“愣着干嘛?坐下来,听我给你讲故事。”刘如约命令道。
“我看不了,我想找个地方继续看书呢。”他容不得她这样胡闹,只好坦白说了。
“不行!恩人还没批准你去看书呢。坐下来,听我讲故事。”
“不可理喻!”程敬晨嘟囔着。
“喂!你嘀咕什么呢?”
“好好好,你赶紧说完,说完了我还要看书呢。”他只好坐在不远处一个座位上,装出很期待听到那个故事一样。
“哼!看书看书,书有什么好看的!”她清了清嗓子:“哎,你都挺好了,我们上回说道季王爷收了个林天豹做侍卫,然后他们日夜兼程地赶路北上,生怕刺客再次来袭。话说有一日,季王爷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传说中的五岭古道,忽然间天昏地暗、电闪雷鸣,奇怪的就是,老天偏偏不下雨,只是弄出这种种怪象来,想吓一吓这胖子季王爷”刘如约学着说书人的口吻,将她从刘节口中听来的事情,添油加醋又绘声绘色地讲给程敬晨听。程敬晨一开始只是敷衍地坐在那里,渐渐地听得有点味道了,竟忘了要去找蜡烛看书,待到刘如约把整个事情讲完了之后,屋子里面全都暗了,什么血雨腥风啊刀光剑影啊,仿佛就藏在眼前这片黑暗里,只稍稍一动,就会触碰到一样。
暗夜。程敬晨站在一条冷寂的古道上,天上有月,但是乌云阴沉沉的,身后的古道很长,面前的古道不远处就伸到了山岭中去。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只是顶着寒风,往前一步步迈去。
在隐约有月光照耀下的峡谷中,传来了金属碰撞声音,再仔细听,像是刀剑的声音。心上一惊,想往回走,可是,往回走是一条长无尽头的古道,也不知通向何方,倒不如继续往前走。
转过山谷,他可以看到峡谷中刀剑相撞激起的火星点点。地上早已经躺倒了好多人,山谷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恶臭味。打斗中,一个胖军士拼命地逃跑。跑了没几步,就跌倒在地上了,又滚了几下。后面一女子提剑赶来,喝道:“狗贼哪里逃?”那胖子回过头来,目瞪口呆。接着一声杀猪似的惨叫,血水从某处像水柱一样喷射而出,染红了那片山坡,惨叫戛然而止,但是之前的回声还在峡谷里面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程敬晨吓得紧闭眼睛不敢再看。过了一会儿,整个山谷恢复了死一样的沉寂。
有一条血河流向程敬晨,在他脚下汇成了一片血泽。他全然不知,仍然踏着血水往前走,跨过那些尸身。他似乎想在死人堆里面寻找什么。但是他来来回回在那个峡谷寻遍了,什么都没有找到,最后他在一个大石头上面坐下,歇息一下。他隐隐约约看见月光照耀下对面的山崖石上刻有几个字,他盯了好久,看把前面一个字看清楚了,是一个“钝”字,再往下看,似乎是一个“剑”字,再往下的字,在树影里面若有若无。
这个时候,一个血淋淋的大手从后面搭上了他的肩膀。他回过头看,却没有看到人。可是那只大手的主人却发话了:“不要看了,我已经没有头了。”程敬晨低头一看,果然看见一具肥大尸身,没有头,脖子处,血肉模糊,还不断有血渗出来。
“哇”一阵腥恶涌上心头,程敬晨吐了出来,他顾不了那么多,甩开那尸身,疯也似的朝前面跑,那个尸身也紧跟着他,寸步不离。他不小心被另一具尸体绊倒,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哎哟”一声,疼得喊了出来。
“敬晨,敬晨,发生什么事了?”这耳边传来的是朱学桥的声音。程敬晨又惊又喜,喊道:“学桥兄,救我!”朱学桥拍了拍他的脸,让他清醒些。原来刚才只是一场噩梦。这个时候程敬晨却是坐在寝室的门口处,门是打开着的。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被门槛绊倒了。”朱学桥解释道。
“门槛?”程敬晨疑惑道:“我刚才是出去了么?”
“是啊,你刚才是上茅厕去了吧,回来的时候却这样慌慌张张。你是不是见到什么了?”朱学桥关心地问。
“我刚才出去了?”程敬晨喃喃说道,好像回想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到朱学桥问是不是见到什么的时候,赶紧说:“没,没见到什么。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朱学桥将他扶起来,然后自己先躺下睡了。程敬晨回过头看再瞧一眼门外,月色如水,树影重重。
第二日,杨仲航先生开堂讲学。谈到了“义”和“勇”。程敬晨心有所思,迷迷糊糊没有怎么认真听。还时而打盹。杨先生讲完了之后,将程敬晨留下,训导了一番,这才让他离去。出门后,撞上朱学桥,朱学桥问:“你没什么事吧?”程敬晨想起昨夜的窘态,全让朱学桥看在眼里了,加上他心中也疑虑重重,只答了一声“我没事。”就走开了。
午饭过后,程敬晨找个安静的地方细细琢磨昨夜的梦境,说是梦境,又像是真的一般。他走回到寝室门口,再朝外细细端详那些事物,树影是有的,就如梦里。但是那个崖壁呢?那石头上的字呢?第二个字是不是“剑”字呢?后面还会有些什么字呢?而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百思不得其解,枉费精力。
他在书院的院子里走来走去,妄想能够找到昨夜梦见的那块崖壁上的字。但是找了大半天,院子里面哪里有什么石头?就更不用说什么刻在石头上的字了。正走到拐角出,后面有一只手,搭在了程敬晨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