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很久没有生过病的刘梓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重感冒断断续续折腾了整整一个星期才算结束。怕耽误课程,只在寝室休息了一天,每天还是坚持着去上课,就这样,很快元旦节来了。
今年的元旦学校一共放了三天假,不长不短。离家近的同学借此机会差不多都回家了,离家远的没办法,只能继续待在学校。刘梓峰也是如此,算一算往返时间,差不多在家只能待一个晚上,打消了回家的念头。也好,大病初愈,正好利用这几天好好休息恢复元气。
省城张灯结彩,节日当晚不少地方还放起了烟花。到处一派歌舞升平、火树银花,好不热闹。404的伙伴们李晓丹家住省城,今晚回家了。其余的一个没走,大家在寝室商量着晚上去哪里过节。由于意见不统一,加上各有各的小心思,最后干脆宣布“各自去偷欢”。这当然只是一句玩笑话,意思就是各人自行安排。魏凯杰和张榕的关系已是众人皆知,今天这个时间,他们自然是要去独享美好时光了。周大海和蒋小燕,也是半公开状态,大伙儿心知肚明,也不去挑开说。说完各自安排之后,这二位很快就溜之大吉不见了。
最后的情况是,吴道通和吴天贵、杨涛三人约着一起去闻名全国的天府广场看夜景、逛春熙路。张建军被其他学校的一位乐山老乡找去打麻将,本来建军是要刘梓峰一起去的,刘梓峰婉拒了。宿舍还剩下五个人,外面尽管很热闹,却很冷,大家也不想出门。干什么呢?想来想去,罗晖提议干脆玩扑克牌吧,睡觉实在太早了。在四川,眼下流行的大众扑克游戏就是打“五十K”,也叫“升级”,部分地方又叫“戴帽子”,两人搭档二对二,谁最先坐庄打到A,就算赢家。
有了游戏节目,大家的兴致顿时就来了。刁敏定了个规矩:谁输了就去给大家买夜宵,众人表示同意。于是,冯晓辉自告奋勇兴冲冲地跑出去买扑克牌。周辉又去开水房打了一壶开水,还令人意外的从他的“百宝箱”中摸索出了一个用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刘梓峰很好奇,问道:“周日怪,你这箱子中还有些什么东西啊?打开给我们看看。”这位“奇葩兄”嘿嘿嘿地傻笑一阵:“啥子都没有。”刁敏不信,毫不客气地一把拖过周辉的箱子,打开,一阵乱翻。哈,这个“周日怪”又一次让众人大开眼界,眼前的百宝箱还真是名不虚传:刚才周辉自己拿出来的塑料袋包着的是一大把茶叶,已经被揉的稀碎,闻了闻,是茉莉花茶的味道;三五块香辣豆腐干,刁敏仔细看了看,还没过期;一包开了袋的鱼皮花生;一包锅巴片完好无损没有拆封;还有一件“奢侈品”——一大包灯影牛肉(这可是好东西,不便宜。).......刁敏一边用手翻着箱子一边不住地嘟囔:“我真是服了,啥子都有,妈的,还有袜子。”几个人一阵大笑,正好此时冯晓辉买了扑克牌推门进来,看到这个情景大声说道:“这下好了,有吃的了,吃坏了肚子找周日怪算账。”周辉无可奈何地看着几个强盗,嘴里嘟嘟囔囔:“吃我的东西还要找我算账,哪有这个道理啊?”不管他,把箱子里面能吃的东西一扫而空,全部抓了出来。刘梓峰把那一包碎茶叶打开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竟然是很不错的茉莉花茶,闻了闻,非常醇正的茉莉香味,起码属于特级品。看来,这是周辉从家里带来的,几个月了估计自己都搞忘记了。刘梓峰叫大家拿出各自的搪瓷缸子,每个杯子扔了一些碎茶叶进去,倒上刚刚打回来的开水,水很烫,正好。几个家伙闻了一下,还真是好货,都很开心。一时间,404宿舍里面热意浓浓,显出一些快活的气氛。
“五十K”只需要四个人,多出一个人,怎么办呢?刘梓峰暗自看了一下,好像都想玩,于是主动提出自己退出。四个人心下欢喜巴不得,于是最后刁敏和周辉组合,冯晓辉和罗晖搭档,刘梓峰端着搪瓷缸子观战。
观看了几局,几个人水平大致相当,全靠抓牌的运气定输赢。四个人兴致勃勃,间或高声争吵,有时为了一张牌争得脸红脖子粗,或者埋怨对家的出牌错误。刘梓峰在旁边默默无声地看着,也不说话,“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句话同样适合牌局,刘梓峰自己玩牌的时候也是非常讨厌旁观者的高谈阔论和指手划脚。
双方咬得很紧,看这情况怕是谁要先打到A还真不容易,刘梓峰看了一阵觉得有点索然。于是起身给每个人的杯子里续了一道水,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来。
脚上暖乎起来,还真别说,自从前几天用了章懿芝带给他的治冻疮偏方,最近几日这脚上感觉是越来越好。那种奇痒无比消失了,好像这黑乎乎的膏状物体能够提供热量似的,双脚再也没有那么冰冷了。刘梓峰的内心充满了感激,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困扰自己多年的顽疾,竟然就这样解决了???他都有点不敢相信,再过几天看看吧,但愿是真的有效。念及此处,刘梓峰突然想起来那天章懿芝送给自己的那本外国名著《简.爱》。他起身在床上的书架上找了找(所谓的“书架”,其实就是一张长木板放在床的两端,寝室里每个人都搞了一个。),把它从一排小说书中抽出来。书的封面很朴素,简洁大方,大大的简.爱二字下面是“夏洛蒂·勃朗特著”,正下方“上海文艺出版社”。其余再无一字,非常清爽。《简.爱》是世界十大名著,这个刘梓峰知道,只是缘于自己的读书习惯,一直对外国小说提不起兴趣。看着眼前的这本书,刘梓峰想起了前几日章懿芝送他书的时候的情景,总感觉眼神里有一种东西,是什么呢?说不出来,加之身体生病的缘故,当时也未细想。刘梓峰沉思好一阵,依然没有头绪。算了,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吧。
几个家伙的“五十K”打的热火朝天,眼下也没有看书的欲望,刘梓峰有点百无聊赖。拿起这本《简.爱》,信手翻了翻。忽然,从书中飞出一张纸条来。
纸条,是一张小巧精美的专用信签纸对折,打开看,右下角印着一个可爱的大头卡通娃娃。有几行字,字迹娟秀,典型的女孩子笔迹。
“假如我来世上一遭
只为与你相聚一次
只为了亿万光年里的那一刹那
一刹那里所有的甜蜜和悲凄
那么就让一切该发生的
都在瞬间出现”
纸条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丝丝茉莉的清香,似曾相识。看着书本里的这张小纸条,刘梓峰知道,这是席慕蓉的一首诗《抉择》,后面还有几句。对于席慕蓉的诗歌,刘梓峰简直太熟悉了。初二的时候基本上就看完了这位女诗人所有的作品,只是限于当时的理解能力有限,很多诗句不能完全掌握其中的含义。纯粹是被诗歌本身精美的文字组合所吸引,就算不知其义,也是一种天然的熏陶,久而久之,也算养成了一种对诗的阅读习惯,无论古体或者现代。至于后来大名鼎鼎的汪国真的诗歌,也读了不少,感觉这二位的风格有一点点相似,只是印象中没有对席诗那般钟情罢了。
这几句诗是谁写在这纸上的呢?是章懿芝吗?如果是她,这是什么含义?如果不是她,这又是谁?沉吟一阵,刘梓峰摸出那支伴随自己多年的英雄钢笔,在纸条的字迹后面接上这首诗的最后几句:
“让我俯首感谢所有星球的相助
让我与你相遇与你别离
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诗
然后再缓缓地老去”。
写完,将纸条依然对折,放回书中。眼前,恍然出现两个身影,裙诀飘飘,如梦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