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这么走走停停到昌河,已经深秋十月,边疆的秋天没有那么多的浪漫和诗情画意。风里带着啸肃的冷漠无情,有时候一阵漫天黄沙,整个昌河城都昏黄笼罩,只有模糊不清的太阳勉强挂在半空,努力不被遮掩。
昌河城依着天北雪山的余脉建城,雪水融化在山脚汇成一滩湖,自萧顺御驾北伐之后,附近的零星绿洲也都归到昌河统管之下,成了西北最大的城池,也是各个国家互相通商的一个中转站。
清影以出嫁公主的身份住进了昌河行宫,连着有十几天没有见到萧蕤,她呆的有些着急。一直都没有开口问,他要怎么做,自己真要这么嫁出去么?说不清,不问是因为相信他不会扔下自己,还是怕问出口,那失望的答案会让自己彻底的死心。
他跟她说了这么多,许了那么多承诺,可是,她不觉得他多爱她,甚至连喜欢都没有,想起萧葳那句,你在他心里多重要,又忍不住忐忑起来。
银文绣白蝶花裙贴着腰身散落开来,因为怕冷,外面加了件藕丝琵琶小夹袄,萧蕤进屋的时候,看着她这么严实的包裹着自己,低低笑出声。
“怎么了?”扔下手里的书,抬眼看见他进门,外面还是灰蒙蒙的,一身深蓝色长袍,黑色的锦靴,与平日的一身黑色相比,收起不少冷桀。
“裹的跟熊一样。”
“你见过这么柔弱的熊么?”倒了杯热茶递给他,小嘴微微撅着抗议。
“闷坏了吧?”
“还好。”
起身走到一旁的架子,挑了件织锦披风给她系上,“带你去个地方。”
珍海楼是昌河最好的酒楼,在昌河这种地方做买卖的很多人都是在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今日山珍海味,明日就不知道葬身何处。与寻常商人比起来,更加懂得及时行乐。珍海楼的老板也是个有见识的,菜品精致,雅俗共赏,十几年下来从小小的酒肆发展成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坐在二楼的包厢,打开窗户,临着昌河城最繁华的渔阳大街。许是缺水的缘故,昌河很多地名,街名都跟水有关系,仿佛也能沾上一些水汽。街道尽头是全程最高的建筑,也是昌河城的主城门,武阳门。墙外不过几里,就是望不到边际的漫漫黄沙。
“九年前,我十四岁。第一次杀人,就是在这里。”萧蕤喝了一口酒,绍兴的女儿红,整整存了十八年,味道醇厚。
“啊?”清影有些意外的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看着他。
放下杯子,萧蕤笑了笑,伸过桌子握住她的手,“怕我么?”
摇摇头,用略微带着心疼的眼神看着他,“你那时候怕么?”
“怕。”眸子微微收紧,“世人都道睿亲王性情冷漠,杀人无数,遇敌沉着,十四岁就在北疆屡立战功,刀刃北蛮。茹毛饮血,谈笑风生。”
“人们都相信看到的,听到的,有时候这些东西不是真的。”
“清影,那什么是真的?”抬起头,认真的看进她清亮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