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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定了想法以后,我就将马力加到最满。同时不断用眼角注意着侧后方的敌人。我不得不赞叹那种不可思议的身体机能。同时也不得不为国家的田径队感到惋惜。若是有这样的人才在,那么世界上的田径场哪轮得到是黑人的天下?
我渐渐接近了那个转弯口。之所以那个巨型的集装箱会横放在那种地方是有原因的。这得追溯到几天前的一场作业事故。原本调转在空中的装吊机的铁线忽然间崩断了,那个有几百吨重的集装箱就这么从空而将掉落在那里,引起了一阵巨响。好在没有引起人的伤亡,但是厂区里的负责人却和装吊机的所属部门因为责任归属较上了劲,那东西也作为证据一般留在了原地。
计划中的转角终于到了,我早已做好了漂移的准备。只见我一个甩尾,后车胎在沙地上留下了一个完美的弧线,车子也得以顺着那水到渠成的冲力,一下子往集装箱与边壁那夹角的缝隙中冲了进去。我在一线天的缝隙中穿梭了大约几秒钟的时间很快又重见天月,又驶到了康庄大道上,一回头虽然那女生才刚刚从那缝隙中钻出来,可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被拉开到数十米之远。只是看样子她丝毫没有想要放弃的迹象,我相信重新被追上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必须先藏好着背包。我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既然背包是对方想要得到的东西。那么只要她得不到,那么无论我处于怎样的境地下都能握有主动权。可是那女人逼得实在太紧,根本没有时间让我能够好好地藏匿这鲍叔委托我的东西。
鲍叔?我脑际又闪过一个念头,这事该不会跟他也有关系吧?一种不安的念头开始胶着在我的胸口,转变成氤氲之气消散不开。我想起鲍叔那憨实无私的笑容;想起他为我送来过冬被单的那一天;想起他每到周末总是跟我一起吃花生喝啤酒一起看足球的那些日子。不管怎么样,他也算对我有恩在先,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保住他交托给我的东西回去跟他报信。
我拿定主意,脑子里飞快地运转了起来。这片区域也演化成一张张幻灯片一样的场景,在我的脑海里开始动态播放起来。我企图想起所有能够派得上用场的任何蛛丝马迹。但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实在太熟悉不过。办法的形成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再次回头目测追踪者与我之间的距离,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在心中拟定计划。当它形成的那一刻,我的身体已经把宝驹引到回沿海的堤岸那边。那里停靠着很多民用的渔船,早上是无论如何不会看到它们的所在。可一到晚上这个港湾渔业公会里的所有渔夫就将渔船全部用铁链锁在一起,一般情况下,不到天亮是不会有任何变故的。
只是这样的话,时机是至关重要的。
我溜出了堤坝边上的街角,就在那一瞬间,利用折角所产生的视野当中死角的那一刻,瞄准目标将后背上卸下的背包就势甩出,背包几乎准确无误地丢到了其中一个船只的里头,我记下了那条船,便再也没有顾忌将油门拉到最大。摩托便飞一样地向前冲刺而去。
一开始的时候,那个疯女人依旧紧追不舍。直到三条街以后,她的脚步终于放缓了下来,以至于最后完全停下。大街不比那些七拐八弯的仓库群。要知道那些仓库群难以施展摩托速度上的优势。可是马路就完全不一样了。要是这都能追得上,那只能说我要么遇到了超人或外星人,要么就是又在做梦。不过那女人也着实不简单,在保持那样高速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追了我那么久的时间,连刘翔恐怕都做不到这一点。
不管怎么样,我好歹是甩掉了这莫名的危机。现在是时候先回去跟鲍叔说明刚才发生的一切。至于背包,我可不想再冒着跟那疯女人撞见的危险再回头走一趟。一切就等着跟鲍叔碰头后再做定夺吧。
回到快递站已经将近晚上十点。我将宝驹停在一贯停放的铁栏边上,摘下黑色的安全帽随手挂到后视镜的铁杆上。快递站的灯光果然还是没有关闭。这是鲍叔的习惯,夜晚总是一个人留下来对着那袖珍型的电视机喝闷酒。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事实上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今天也是一样,他仰靠在他的位置上,依旧看着那电视机,里头播放的是斯诺克比赛。奥沙利文刚刚打进一个难度极大的反弹球。
“我需要一个解释。”我在大门边上的饮水机下盛了一杯纯净水,一下子喝了一大口,“关于那包背包的事情,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TV机,那背影不知是在酝酿着什么还是不过单纯愧疚的沉默。
“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那背包会给你带来麻烦的话,我劝你还是躲一躲,因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他的身边一看,手上的力气瞬间蒸发似的丧失所有的实感,一次性杯子自由落体地丢到了地上,溅出来的水弄湿了些许我的鞋。
他已经死了,眉心正中了一枪,尸体瘫软在靠背椅上。那原本常年挂着慈祥笑脸的脑袋向边上拉耸了下来。可能是死亡来得过于猝不及防,连眼睛也没来得及闭上,仿佛有气无力地看着地上的蚂蚁一般。
我震惊得不能自已。这是我人生第二次看到尸体。头一次是因为自己造成的,比起惊吓更多的是恐惧。当鲍叔以这样的形式死在我的面前的时候,那种心情无以言喻:除了悲伤,还有一种莫名燃气的愤怒。
“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那样就会把我给甩掉吧?”
那个女人的声音忽然从门口处传了过来。就算不用转头我也知道是她,只有她的出现才能解释这个局面。我抬起微颤的手将鲍叔的眼脸给完全按下,这才将头正视那人,并报之以愤恨的眼神,我说:“是你干的?”
经过刚才的交锋,我还是第一次这样清楚地看着那个疯女人。那女生年龄不过二十出头,与我相差无几。黝黑的皮肤不但没有破坏她的形表,相反还流露出健美之色来。她身着米白色短衫,两只手不知何故,用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过那种形象不坏,整体来说绷带反倒衬托出她身上与生俱来的那种干练的气质。最值得一提的是她的神情,那神情里无法读阅出任何的感情——简直就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冷漠。但被我那么一说,那表情好歹微微一怔,她那眼神干练地瞟了鲍叔一眼,又看了看我,明白了什么似的。
顷而,她不动声色地说:“是又怎么样?”
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怒火:“是的话,那么你也会变成他那样。”